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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雲桑臉色白了:“求他?思妍,你不知道三個月前,我去祭拜母親,他、他……”

三個月前,便是宋雲桑上一次見裴孤錦。那天是宋雲桑母親忌日,宋雲桑帶着十多個家丁和二十餘嬷嬷丫鬟,去山中祭拜。聲勢這般浩大,倒不是她想擺侯府的譜,而是為了防裴孤錦。所幸一行人到了山中,裴孤錦也沒有出現。

宋雲桑放了心,令家丁嬷嬷們四下把守,開始焚香打掃。她在墓前和母親說了許久話,眼見日頭近午,這才吩咐下人準備回城。卻不料東西才收拾好,宋雲桑忽覺頭腦眩暈,就這麽昏了過去!

待她轉醒,發現自己在一間破舊小房中。她正躺在床上,床邊坐着個裴孤錦。裴孤錦見到她清醒,傾身壓下,湊在她耳邊喚:“夫人。”

宋雲桑被這聲“夫人”吓得三魂丢了七魄,連滾帶爬躲去床裏:“裴孤錦!你、這是哪裏?!”

裴孤錦壓低聲道:“我決意落草為寇,便将你搶來,做我的壓寨夫人。”他扣住宋雲桑腳踝,将她往自己拖:“今天便是咱們的大喜之日,夫人還想躲去哪裏?”

宋雲桑驚得胡亂掙紮:“放手!”

許是她反抗太激烈,裴孤錦倒是松開了她。宋雲桑躲回床裏,慢慢找回了神智,這才意識到裴孤錦又在吓唬她了。裴孤錦得是多瘋,才會放着好好的錦衣衛指揮使不做,去落草為寇?宋雲桑氣得呼吸混亂身體發軟,哆哆嗦嗦質問:“你迷暈了我?”

裴孤錦挑眉:“怎麽可能?”又勾唇一笑:“迷暈你怎麽夠,當然是迷暈了你們所有人,誰讓你帶這許多人出來。”

他上下打量宋雲桑,話說得人模狗樣,目光卻是放肆毫不掩飾:“你爹爹上回找我,說貴女們最看重名聲,讓我也為你考慮考慮。這回我便低調着來,避開了旁人,絕對不影響你的聲譽。桑桑,我可體貼?”

宋雲桑受不了他這□□.裸的視線,又被這腦回路氣紅了臉,說不出話:“你、你……”

裴孤錦擺手:“行了,知道你害羞,也不用你誇我,下午好好陪陪我便是。”他站起身,正了正自己的暗金色披風,宋雲桑這才看見,他的披風上安了個碩大的金紐扣,整個人看上去愈發金光閃閃。男人見她瞧了這一眼,慷慨道:“喜歡嗎?送你。”

他摘下那奇醜的大金紐扣,遞給宋雲桑。宋雲桑縮着身子不接:“我要回家。”

裴孤錦臉色一沉,金紐扣被捏得變了形:“下床,陪我吃飯。”

宋雲桑抱緊自己,咬住了唇。裴孤錦等了等,一聲冷哼,一腳踩上床,将她抄了起來!

宋雲桑被他撈湯圓一般撈起,整個人都僵了!裴孤錦卻是稍稍和緩了顏色,朝屋外行去:“你別擔心那些有的沒的。旁的我不敢保證,這京城裏不會有你的流言。”男人朝着她笑:“誰敢嚼你舌根,我就拔了他舌頭,好不好,桑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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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天,宋雲桑被迫陪着裴孤錦吃了餐午飯,又在初冬的山風中賞了一個下午風景。有沒有看到風景宋雲桑不記得了,她就記得裴孤錦逼她作詩,還指定要将他寫進詩裏去……宋雲桑幾次被氣到哭,吵又吵不贏,打又打不過。好容易讓裴孤錦同意了傍晚放她回家,臨到傍晚,裴孤錦卻又沉了臉。

裴孤錦狠狠抱住她:“桑桑,咱們都認識10個月了。”他松開些許,低頭看她:“你什麽時候才嫁我?”

男人語調帶上了冷意,眸色也沉沉:“我已經夠耐心了。你回去便和你爹爹說願意嫁我,讓他同意我的提親。我再給你一個月時間,一個月後你若還這樣……”

宋雲桑的身體因為緊繃而輕顫,而裴孤錦重重在她臉側一咬,啞聲道:“我可就要搶了。”

……

思及過往,宋雲桑生生打了個寒顫。男人灼熱的呼吸仿佛還殘留在她臉側,宋雲桑實在說不出口裴孤錦都咬她了。她只是連連搖頭:“不,我不想,我不想去求他……”

黃思妍安靜看她,半響方道:“我也想找個愛我惜我,與我情投意合的男人,簡簡單單過一輩子。可這人生,便是有取有舍的。”

她放柔了聲音:“桑桑,我不勸你。你若是真不想求他,便當我今日什麽也沒說過吧。我這邊若有進展,會第一時間通知你。”

宋雲桑離開太子府時,神思依舊恍惚,腦中一直轉着黃思妍的那句“有取有舍”。她知道黃思妍的未盡之言。願意做和要去做,是兩回事。每個人都有必須承擔的責任,抑或是不能失去的東西。她要不要去求裴孤錦,不過是看她心中,為救爹爹能付出幾分罷了。

宋雲桑真想救爹爹,可她也真怕裴孤錦。這麽一路心亂如麻回到家,宋雲桑想先去曹氏那告訴她朝中情況,卻被告知曹氏在她離開後,也急急離開了。丫鬟說是有位貴人約見,只道有營救侯爺的辦法。曹氏等不及她回來,便自己去了。

宋雲桑想不通在這個節骨眼上,誰還敢說有營救侯爺的辦法。她有些擔心又是李榮之流落井下石,卻也做不了什麽,只得先回了自己院子。傍晚時分,曹氏平安回來了。宋雲桑放了心,将局勢說給曹氏聽。曹氏便開始罵:“什麽收賄賂!侯爺若是會收賄賂,侯府至于這般窮酸?真是天大的冤……”

宋雲桑心裏本來就亂,被她一罵,就更亂了。她揉了揉眉心,轉了話題:“夫人下午去見了誰?”

曹氏的罵聲一頓,片刻一聲輕咳:“是二皇子府上的林管家。”

宋雲桑真沒想到會是二皇子的人:“他說二皇子可以救爹爹?”

曹氏點頭。宋雲桑還來不及欣喜,卻見曹氏又吞吞吐吐道:“他還替二皇子讨要你過去。”

宋雲桑心中便是一沉。當今皇上有五子,大皇子夭折,三皇子是太子,二皇子較太子年長兩歲,已經娶了一位正妃兩位側妃。而現下,這位二殿下顯然并不打算讓宋雲桑正式進門,否則,他也不會派個管家來找曹氏,“讨要”她了……

宋雲桑努力平緩語氣:“怎麽個讨要法?在京城哪裏弄所宅子,将我養做外室嗎?”她頓了頓,還是沒忍住:“是了,二皇子為人溫潤親和,知孝悌守禮儀,一向得人稱贊。如今他府上已經有了三位佳人,若是再着急納我入府,難免被人議論他沉溺女色,于他的聲譽有損。”

這番話出口,宋雲桑便覺一口氣堵在胸口,逼得她紅了臉。曹氏有些尴尬:“雲桑,林管家說了,二殿下娶那三個女人,不過是為了她們的家族,他對你才是一見鐘情一往情深。這幾年他的确是要先委屈你當外室,可再過上兩三年,他定會将你迎入府中,給你名分。”

宋雲桑騰得站起!曹氏被這氣勢吓了一跳,卻不料下一秒,宋雲桑眼淚便奪眶而出:“夫人你還真存了應允他的心思?爹爹是太子一脈,如今太子被軟禁,我轉頭便跟了二皇子,你讓旁人怎麽看侯府,怎麽看爹爹?爹爹他一向愛惜名聲,夫人怎能做這種令他寒心之事?爹爹他若是出獄,你又讓他怎麽與太子相處?”

曹氏臉色便難看起來了:“我讓侯爺寒心?天地良心,我都是一心為了侯爺,為侯府!今日也沒有外人,我話便放在這裏,二皇子便是讨要我,我為了營救侯爺,也願意給他做牛做馬!何況二皇子天潢貴胄,你跟了他,難道會吃虧?雲桑,侯爺對你不薄,你怎麽就不能為他想想!”

宋雲桑心中一片悲涼,卻又怒火中燒。爹爹下了昭獄,侯府裏的下人還沒亂,曹氏這主母卻先昏了頭失了智。她也不想想,二皇子連名分都不給,顯見就是想白賺個便宜的,難道還真會為了她,去摻合開海失利和闵浙暴.亂之事?

可她都不願和曹氏說這些。宋雲桑真不想哭,可既然要吵架,她便控制不住。宋雲桑只能哭着道:“好,夫人既然是一心為侯府,那這事,我也可以同意。”

曹氏一喜,卻見宋雲桑抹着眼淚繼續道:“只要雲碧給我做伴,咱們姐妹,一起去給二皇子做外室。”

曹氏入侯府後生有一女,便是宋雲碧,只比宋雲桑小一歲,如今也及笄了。曹氏那抹笑意立時僵在了嘴角:“雲桑,你……你這是何必!二皇子要的只是你,你又何必拖上你妹妹!”

宋雲桑抽噎着道:“拖上妹妹什麽?下火坑嗎?夫人不是說,二皇子天潢貴胄,我跟着他不吃虧麽?我拖上妹妹去享福,有什麽不好?還是在夫人心中,雲碧跟他便吃虧了?雲碧比我更重要?”

曹氏被噎住:“我、我不是這意思!主要是,二皇子沒說要雲碧啊。”

宋雲桑袖子都被眼淚打濕了:“他不說,但他心裏肯定喜歡。他只要我一個,咱們侯府一送送去倆,多誠心啊!他一高興,營救爹爹就更上心了。夫人一心為侯府,肯定沒異議。爹爹一向待雲碧不薄,雲碧也肯定願意陪我去。”

曹氏臉色紅了白,白了青,最終卻只得讷讷站起身:“現下不是還沒到這一步嗎。這件事,咱們再商量商量。今日也忙了一整天了,我便先回去歇息了。雲桑你也早些睡吧。”

宋雲桑打了個哭嗝:“送、送夫人。”

那哭腔加這一句“送夫人”,真真如送喪一般,好生凄慘。曹氏的腳步一頓,攥了攥拳,還是快步離開了。她鐵青着臉回到自己院中,一旁的嬷嬷見了道:“夫人消消氣,大小姐還是太年輕,不知道審時度勢,心高氣傲,這才不肯做人外室。你多勸勸她,她便會明白夫人苦心。”

曹氏冷笑:“勸什麽勸!她這麽能裝,我不過說她幾句,她就哭得像死了親娘似的!我算是看清了,和她争執起來,吃虧的只會是我!理都被她說了還不夠,委屈也被全她占了!到最後,旁人還要怪我欺負了她!”

她憤憤坐下,恨聲道:“她不同意?她憑什麽不同意!她不過一待嫁姑娘,我卻是侯府主母。侯爺不在,讓她跟誰,還不是我說了算!且再等等看看情況。若是侯爺那邊沒轉機,我便是捆,也要将她送去二皇子床上!”

宋雲桑送走曹氏,也是心力憔悴。她只想好好睡一覺,明日再思考到底該怎麽辦。可今日注定不平靜。亥時末,宋雲桑被叫醒了。她急急趕去主屋,便見到曹氏手中拿着一封信,正焦躁走來走去。

曹氏見到她,連忙将信紙遞出:“雲桑,你看看。”

宋雲桑接過看完,如墜冰窟!信上說,皇上今夜收到了宋侯爺收受商人賄賂的證據,大發雷霆!宋侯爺處境堪危!

宋雲桑捏着那薄薄信紙,指節泛白:“這信,是誰送來的?”

曹氏道:“是林管家送來的。”她抓住宋雲桑的手,急道:“雲桑,算我求你了,你便跟了二皇子吧!他們都說那昭獄不是人待的地方,你爹爹身體本也不好,若是用起刑來……你爹爹哪裏撐得住!”

宋雲桑臉色蒼白,身形于火燭光影中,搖搖欲墜。今日下午,裴孤錦帶着陰郁笑意的面容浮現在腦海,宋雲桑自曹氏手中用力抽手,推開她朝門外行:“你去回絕林管家。這事……”她閉了閉眼,終是做了決定:“我還有辦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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