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

趙吼做事利索,不過眨眼的功夫架子便都搭好了。

又見一些植株似不是很強健,又細心的用繩子将植株固定在了竹竿子上,這樣即使風雨來了,也不會因此斷了根莖。

趙吼不允許他插手,程宴平在一旁待的有些無聊,便順着田埂溜達了起來。

這一大片都是菜地。

遠處的坡上郁郁蔥蔥的爬滿了綠葉,藤蔓上布滿了細小的刺一樣的東西,摸上去有些紮手,葉子邊緣也是鋸齒狀,綠葉間有稀疏的幾朵即将凋零的黃花,也有花落了的,于藤蔓間懸着一顆拳頭大小的果實。

果實顏色翠綠,皮厚。

他像是探險尋寶似的,尋到了個大寶貝,站起身來對着遠處的趙吼大喊道:“師傅,我找到南瓜了!”

遠處是水田漠漠,偶有鷺鸶停在田裏覓食,近處是程宴平那張因為過度興奮而漲紅的臉,他的手裏拿着一朵野花,不停的揮着,眉眼彎彎,有細碎的日光自他的身後照來,打在他的身上,讓他整個人都攏在一片柔和裏。

趙吼心下似是漏跳了一拍,只瞧了一眼,便匆匆的埋頭繼續幹活。

程宴平悻悻的,繼續他的尋寶之旅。

趙吼幹完活後,凝神看着天邊的堆積的雲,又見燕子低飛,便知這一兩日定會下雨,于是沖着程宴平的方向喊了一聲。

“我回去挑些糞水來澆菜,你就在這不要走遠了......”

他的嗓音低沉,說起話來甕聲甕氣的,這一喊直入滾滾的天雷從天邊滾落而來,吓的程宴平一腳踩空,險些跌進了一旁的小溝裏。

程宴平站直了身子,回頭一望見男人已經往回走了,他人高腿長,步子又大,不過眨眼的功夫就不見了蹤影。

他自顧的辨認着菜地裏的蔬菜,有不認識的便暗暗記下,打算一會兒去問趙吼。

不過一會兒的功夫,程宴平就見趙吼挑着糞桶來了。

只片刻不見人,他熱情的迎了上去,誰知剛跑到近前,就被一陣臭味給熏到了,他捂着鼻子跑遠了些,一副如臨大敵的樣子。

“師傅,你挑這些來做什麽?”

趙吼倒是面色如常,反正自打認識他以來,程宴平就未在他的面上看過其他的表情。

“給菜施肥!”

聞言,程宴平捂着嘴巴幹嘔了起來。好半晌才直起腰來,他不敢回身去望,一想到平日裏吃的香噴噴的飯菜都是糞水澆灌出來的,他就是一陣反胃。

趙吼見他如此,忍不住揶揄道:“晚飯還吃得下嗎?”

程宴平回頭,狠狠瞪了他一眼。

“吃得下,我為什麽吃不下?”

這話像是反問,又像是自問,他為什麽吃不下啊?古往今來人人都吃得,怎的到他就吃不下了?況且這些糞水都鑽進菜地裏了,跟菜又沒有關系。

菜地裏氣味着實有些難聞,程宴平雖有心跟趙吼較勁,可到底沒忍住,堅持了一小會兒,就朝鎮子的方向跑了去。

龍門鎮安全,這可不是随便說說的話。

他來的那一年,有路過的商隊,見着鎮上有幾個婦人長的不錯,便起了壞心思。可他們哪裏曉得龍門鎮的婦人跟其他地方的婦人不一樣,旁的地方的婦人若是遇到壞人調戲,也就只能哭哭啼啼的将滿腹的委屈往肚子裏咽。

可這裏是龍門鎮。

趙吼記得很清楚,他被外頭的動靜吵醒後,一打開院門就見街上火把的光亮幾欲将夜色照的如白晝一般,而那幾個欲行不軌之事的被人五花大綁的扔在了地上,很是狼狽。

後來還是鎮長出來,他眯着眼睛笑道:“下手都注意着些,別将人打死就行了,等明兒天一亮帶他們去見官。”

這是他第一次見識到了龍門鎮人的團結。

程宴平跑了老大一截了,可還覺得有怪味,又往回走了一段,剛好走到先頭路過的那對打油菜的夫妻處,這會子估摸着菜籽已經打幹淨了,兩人正把稭稈往邊上挪,用繩子捆好,放在牛車上。

這些活兩人幹起來着實有些手忙腳亂,程宴平見了忙上前去幫忙。農婦長的黑黑的,身材敦厚,笑起來露出了一口白牙,“小後生,謝謝你啊。”有了程宴平幫忙拽繩子,她幹起活來也松快些。

眼見牛車滿了,她家男人趕着車将稭稈往家拉。

農婦則拿着掃把開始将菜籽往一處攏,“趙獵戶這人吧,雖平日裏冷冷的,可心腸好,你跟着他不會吃虧的,我瞧着他是個會疼人的。”

“沒有,我們沒有......”

程宴平慌忙解釋着,可落在農婦的眼裏卻像是新婚燕爾的害羞罷了,她笑着道:“啥沒有呢,這都睡在一塊了,還能不成事?”

程宴平沒想到農婦說話會是這麽直白。

簡直就是虎狼之詞。

成事?

成的哪門子事啊?

農婦見程宴平小臉紅撲撲的,跟抹了胭脂似的,便又道:“小後生你生的白淨好看,這小臉一掐都能掐出水來,我見了都動心,忍不住想要伸手捏一捏,趙獵戶那個大老粗還能不動心?”

她說着拿肩撞了下程宴平。

奈何程宴平又高又瘦,底盤不穩,險些被撞倒了。

農婦哈哈大笑了起來,“瞧瞧,這麽容易就被推倒了,要是趙獵戶還沒得手,那還是不是男人了?”

程宴平哂笑了兩聲,紅着臉逃也似的跑回了家。

乖乖。

鎮子上的人怎麽都開放啊?

房中的私密之事怎好宣之于口呢?

他背靠着院門,一顆心撲通撲通的跳着,又想起了在小蒼山那回,他躺在趙吼的懷裏,男人的手臂上肌肉隆起,觸手堅硬無比。

他心慌的厲害,忙跑到井邊,洗了臉這才稍稍好了些。

隔壁正在屋頂上修葺房子的工匠,将這一切瞧得清楚,大聲問道:“東家這是怎麽了?”

程宴平被這一聲吓的不輕,只捂着心口道:“沒事,沒事......”

......

天色漸漸暗了下了。

大團的火燒雲堆在天邊,層層疊疊的像是宮裝的裙裾,趙吼挑着糞桶自遠處走來,人還沒至,程宴平便知道他回來了,因為味道實在太重了。

他攔在廚房前。

“師傅,我現在還不餓,你要不要先洗了澡再做飯?”

趙吼将糞桶放好後,擡手聞了聞手臂上的味道,除了有些汗味,并無其他的啊,可一想到程宴平那一臉戒備的樣子,他便佯裝着什麽也沒聽見,自顧要去井邊洗田螺。

程宴平見狀,一個箭步沖了過去,端起了木盆就藏到了身後,動作不可謂不快。

“洗澡!”

瞧那架勢,若是他不先洗澡,只怕今晚大家都得餓着肚子入睡了。

趙吼只得從善如流,開始脫衣裳,剛脫了上衣,就聽到程宴平叫了一聲,他回頭看了他一眼,滿眼疑惑。

“你叫什麽?”

天剛擦黑,遠處有星星點點的光亮。

夜色勾出了他健碩的身形,程宴平只瞧了一眼,便端着田螺一溜煙的跑到了廚房。

他藏在廚房裏,大口的喘着氣。

“沒,沒什麽......”

說話的功夫已經傳來了水聲,程宴平又想起晚上兩人要同床而眠,于是貼着牆摸黑回了房間,取了他平日裏用的香胰子。

可如何送過去又成了問題。

男人正在洗澡,全身□□。

他就這麽跑去會不會不大好?可是他知道趙吼洗澡向來很快,若是再耽擱,只怕他就要洗好了。

最後實在沒辦法,只能閉上眼睛一路摸了過去。

好在院子裏沒有其他遮擋物,程宴平一路倒是走的順暢,就在水聲越來越近的時候,掌心裏忽的觸碰到了滾燙而堅硬的肌肉。

趙吼:“???”

他原本正在洗着澡,誰知一雙柔軟的手就貼在了他的身上。

目不能視,其他的感官就愈發的清晰了。

灼熱的溫度順着掌心直往他體內鑽,他胡亂的摸了兩下,找到了趙吼的手臂,然後順着手臂一直往下,找到了他的手,将手中的香胰子放在他的手中。

“用這個洗。”說完就一溜煙的跑了,跟後頭有公雞在追着他似的。

做完這一切,程宴平的一顆心幾乎都要從嗓子眼裏跳出來了,他緩了好久,直到趙吼洗完澡走進來,他挺秀的鼻子微微皺了皺。

是淡淡的香胰子味。

趙吼拿了剪刀,将田螺端到跟前,然後坐在小馬紮上開始剪螺尾,絲毫沒有任何異樣的感覺。

如此一來,程宴平又覺得是自己個太小題大做了,大家同為男人,況先前又出了那樣的事,還有何好害羞的?

“師傅,要不要先燒飯?”

程宴平的手又軟又涼,貼在他的肌膚上帶起了一股異樣的燥熱,他雖然看起來如常,可心思卻不知早已飛到哪兒去了,聞言又起身去淘米下鍋。

等處理好所有田螺後,他想着程宴平不能吃辣,便放棄了做香辣田螺,改為醬爆田螺,多放些黃酒和醋去腥,蔥姜蒜并八角等調料也放的夠多。

從菜地回來的時候,又見韭菜長的好,便割了一把。

他将韭菜切段,做了個韭菜炒雞蛋,餘下的一點,等醬爆田螺燒好的時候,灑在了上頭,一時間韭菜的香味并田螺的鮮味一道被勾了出來。

韭菜茶雞蛋,醬爆田螺。

就着兩道菜,程宴平吃的肚皮滾圓,他摸着肚子道:“師傅,我都快要被你喂成個大胖子了。”

趙吼瞥了一眼他平坦的小腹。

哪裏就胖了。

程宴平端着碗筷去井邊洗刷,“師傅,為什麽你吃田螺那麽快,一吸就是将田螺肉給吸出來了?”剛才吃飯的時候他學着趙吼吃田螺的樣子,可是吸的腮幫子都疼了,愣是沒有成功。

趙吼也不知其中竅門,只覺是天生,就像是有人長的高,有人長的矮,有人胖,有人瘦是一樣的。

“多吃幾次你就會了。”

他不想給程宴平潑冷水,只丢下個熟能生巧的借口。

晚上,程宴平洗了澡,上了床。

可總覺後背有些癢,偏自己又夠不着,只挨着趙吼蹭來蹭去,跟個跳蚤似的,沒個安靜的時候。

“你做什麽?”

趙吼被他扭動的身軀給蹭的全身跟火燒似的,連音調都高了幾分。

程宴平委屈的看着他,半晌才道:“師傅,我後背癢,你替我撓撓,行嗎?”

黑暗中男人的眼睛有着水亮的光。

趙吼伸出了手,“哪裏?”

程宴平滿足似的喟嘆了一聲。

“唉,對,再往下一些......”

“師傅你稍微使點勁嘛......”

“舒服......”

少傾,身邊傳來了清淺的呼吸聲,程宴平倒是睡着了,可他卻熱的慌,翻來覆去直到後半夜才合了眼。

他做了個夢。

夢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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