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2 七十一節課

蘇棠做了一個很長的夢。

她夢見自己在淑棋宮的院子裏蕩秋千, 福根在後面把她越推越高越推越高, 差一點就要飛到天上去，此時宋珩突然來了, 李德全扯着嗓子通傳“皇上駕到, ”蘇棠要停下來給宋珩行禮, 但是她的秋千還蕩得高高的, 一時半會兒停不下來, 眼看宋珩板着臉越走越近要說她沒規矩, 她努力想讓秋千停下, 可她越急，秋千就反而蕩的越高。

接着畫面突然一轉, 淑棋宮的院子變成了九班的教室, 蘇棠聽到一陣鈴聲, 同學都站起身離開, 監考老師開始收試卷, 蘇棠看向自己的桌面, 答題卡上還是一片空白。

蘇棠吓得魂飛魄散，抓起筆就開始塗答題卡, 眼看監考老師的答題卡就要收到她那裏了，蘇棠焦急不已，手上動作太急竟然把答題卡給塗破了, 她想掩蓋破洞, 結果洞被她越塗越大……

蘇棠從噩夢中驚醒。

她茫然地坐起身, 環顧四周, 發現自己竟然睡在一個陌生的房間裏，屋內陳設倒是精致典雅，只是卻四處透着古怪，原來這個房間竟然四面是牆沒有窗戶，桌上點着燈，從屋裏根本分不清現在到底是白天還是黑夜。

蘇棠揉揉自己發脹的頭。

她是怎麽睡過去的？她又是怎麽到這裏來的？

都不記得了。

蘇棠剛想要下床，突然看見對面牆上像是變魔術一般變出了一扇門，有人提着東西從門口進來。

蘇棠看到來人，吃驚不已：“顧亦嶼？”

古代版的顧亦嶼。

顧亦嶼把手中食盒放到桌上，然後微笑看向蘇棠：“棠兒你醒啦。”

蘇棠看到熟人，微微松了一口氣，站起身走到顧亦嶼身前：“你怎麽也在呀，你知道這裏是哪裏嗎，我怎麽會在這兒，我要回家。”爺爺哥哥找不到她一定會急壞的。

顧亦嶼一味只是微笑，打開食盒，把裏面的菜全都擺到桌子上：“棠兒定是餓了，先吃點東西吧。”

菜品精致賣相上佳，只是蘇棠哪還有心思吃東西，繼續堅持道：“我不吃東西，我要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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顧亦嶼卻不說話，緩緩地坐下，然後給蘇棠倒了一杯酒推至她面前。

蘇棠不喝顧亦嶼遞過來的酒，徑直走到他剛才進來的地方在牆上摸索着，想找到那扇門。

蘇棠找了半天也沒找到，只好又回到顧亦嶼身前：“那個，你把門開開好不好？”

顧亦嶼端着一只酒杯，擡起頭，看蘇棠的目光凄凄然然：“你就這麽想離開我，你就這麽……厭惡我嗎？”

蘇棠聽得糊裏糊塗：“我，我沒有讨厭你啊？”

顧亦嶼仰頭幹了手中的酒，突然有些委屈地看着蘇棠：“那你為何一醒來便要走，一醒來便要離開我。”

“………………”蘇棠發現自己跟他快要說不清了，無奈道，“我本來就沒有跟你啊，顧亦嶼，你快放我走好不好，我家裏人真的該着急了。”

顧亦嶼站起身，凝視蘇棠小臉：“棠兒，不要離開我。”

蘇棠不由地往後縮了一下，心中升起不祥的預感：“是，是你把我綁到這裏來的？”

顧亦嶼緊緊追着蘇棠的眼神：“棠兒。”

蘇棠質問道：“是不是你？”

顧亦嶼不回答，突然抓住蘇棠的一只手腕：“棠兒我們在一起，每天都在一起，你乖乖的不要逃跑，等我準備好東西，咱們拜堂成親。”

他似是說給蘇棠聽，又像是自言自語：“你不知道我有多喜歡你，我從一見面就認定了你。”

蘇棠聽後腦子裏轟的一下，不可置信地搖頭。

顧亦嶼瘋了，瘋了！

蘇棠擰動被顧亦嶼攥住的手腕，顧亦嶼察覺到蘇棠眼裏的抗拒和抵觸，突然煩躁起來，說話也變得咄咄逼人：“為什麽？棠兒，你為什麽不喜歡我？你喜歡的是誰？是宋珩嗎？”

顧亦嶼一步一步向蘇棠逼近，眼神突然淩厲：“你喜歡他什麽，喜歡他欺辱你，玩弄你，又輕薄于你嗎？”

蘇棠被逼得步步後退，聽到這些話，趴着頭，銀牙緊咬，一句話也不說。

最後蘇棠後背咚地一下撞到牆上，她擡頭看到顧亦嶼發紅的眼眶，哭腔說：“你快放了我吧，你不要這樣，我哥哥很快就會找來的。”

顧亦嶼癡癡笑了一聲，搖頭道：“不會的，你不喜歡我也沒關系，我只要你你待在我身邊就好，他們永遠也找不到你的，他們永遠也不會知道你在我這裏的。”

“你知道嗎？”他低頭看着蘇棠，嗓音又突然柔了下來，甚至帶着哀求，“從小大夫就說我身子不好，養不大，我被關在黑暗的屋子裏，出不了門，每日喝那一碗又一碗的苦藥，我聽到外面小孩的笑聲鬧聲，我求我爹娘，我多想出去和他們一樣走一走，看一看，知道陽光照在身上的感覺。”

“好不容易有一次，終于一縷陽光透過窗戶縫隙灑在我身上，我伸手想要抓住它，我拼命想要留住它，可是它還是一點點從我手心消失不見，那時我哭了好久啊，想還不如就這麽死了。”顧亦嶼回憶着幼時，眼神幽遠，“可是我還是沒有死，我害怕死，棠兒，我第一眼見到你的時候，你不知道我有多激動，我知道你就是我的光，我要把你抓在我手心，我不要再讓你消失不見。”

蘇棠心中複雜，重新打量起顧亦嶼來。明明還是個少年人，眉頭卻總是鎖着，或許是因為從小很少出門的緣故，他皮膚極白，比女子都白上幾分，此時看起來幾乎沒有一絲血色。

或許是因為從小病弱沒有一個健康的童年，導致如今的人平常面上雖讓人如沐春風，實則陰暗處偏執到可怕。

蘇棠不願意傷害他，低低道：“那你也不能把我綁到這裏來啊。”

顧亦嶼突然又焦躁起來：“那我能怎麽辦？要我眼睜睜看你愛着宋珩，讓我眼睜睜看着你嫁給宋珩嗎？啊？”

他語氣很急，蘇棠被吓得一抖，無助不已，淚水瞬間溢滿眼眶：“不要這樣，顧亦嶼，你不應該是這樣的。”

顧亦嶼不答話，伸手想要去擦蘇棠臉上的淚痕，蘇棠側頭躲了過去，顧亦嶼看看自己落空的手，苦笑一聲，站起身，退了出去。

蘇棠被他軟禁在裏面了。

她不知道時間不知道地方，只是知道這裏大概是一件密室，隔一段時間顧亦嶼就準時回來給她送飯，蘇棠記着顧亦嶼給她送了大概五六頓飯，大概也就是過了兩天。

蘇棠在裏面被關的叫天天不應叫地地不靈，擔心爺爺和哥哥現在一定急得不得了，肯定在滿世界的找她。

蘇棠想完了爺爺和哥哥，又想到還有一個人，宋珩，最近怎麽樣了。

宋珩現在在幹嘛呢？知道她不見了嗎？

蘇棠想了一會兒，翻了一個身，正欲睡覺，密室的門突然又被打開了。

蘇棠眯了眯眼，看到顧亦嶼突然出現，他身影逆着光，少了平是的清隽秀致，更顯高大。

不是才送過飯沒多久嗎？蘇棠看着顧亦嶼的身影皺了皺眉，預感不太好，往床裏縮了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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養元殿，太監宮女們均當着差，連續兩日燈火通明。

宋珩坐在龍椅，下巴上長出青色的胡碴，神色些許憔悴，眼底布着血絲，眉頭緊鎖，卻只聽到金吾衛的人彙報今日尋找蘇棠又一無所獲的消息。

“一群廢物！”宋珩一把把手中奏折扔了出去。

李德全領着一衆小太監在一旁吓得大氣也不敢出。

金吾衛的人出去繼續尋找了。

宋珩站起身，叉着腰來回踱步，思考蘇棠到底能去了哪裏。

蘇棠就像是人間蒸發了一樣，突然一下子不見了，那麽措手不及，讓人心急如焚。

宋珩一開始懷疑過是蘇家的人故意把蘇棠藏起來躲他，結果看到蘇家的人也都急得上蹿下跳，蘇峥急得頭發都白了，蘇存和蘇辭兩人朝都不上了在找妹妹。

且蘇棠又沒有理由自己玩失蹤，所以最大的可能就是被人綁架了。

那綁架蘇棠的人應該不是為了財，因為這世上恐怕還沒有綁匪膽子大到綁架蘇家小姐，所以那人的目的，應該就是讓他們永遠也找不到蘇棠。

宋珩思及此，不由地打了個寒噤。

李德全大着膽子湊過來：“皇上，您已經兩天沒合眼了，老奴知道皇上着急，可是皇上自己的身子也要緊啊，金吾衛的人在找着呢。”

宋珩一直在心底排查有可能綁架蘇棠的人，揉了揉太陽穴。

他不是沒有懷疑過那個人，可是探子來報說那人最近在家裏待得好好的，連飯食都是帶到房間裏吃。

宋珩命太監開開窗，凝視着窗外濃濃的夜色，心口酸澀不已。

棠棠，你到底去哪兒了。你告訴我好不好。

要是蘇棠能夠告訴他就好了。

宋珩這麽想着，突然，混沌的腦海中猶如劈開一道閃電，頓時照亮了前路。

他怎麽沒想到這一點，他跟蘇棠有時會在夢中的世界相間，若是今夜能入那個夢，那他就可以見到蘇棠問清楚她到底去了哪裏！

“李德全，朕馬上要睡覺！”

宋珩躺在床上，揣着老道士以前畫的符紙心裏祈求一定要入夢一定要入夢，可是越想着要睡覺就越睡不着，他輾轉了小半個時辰，才終于扛不住疲累，緩緩合上眼。

宋珩再一醒來，金碧輝煌的養元殿變成了一間狹小的閣樓，他躺在一張小得跟火柴盒似的床上。

宋珩欣喜若狂。

他想起今天是周末，于是一邊套衣服一邊下樓，飛奔到蘇棠家樓下。

宋珩給蘇棠打電話，等了好久，電話才被接通。

蘇棠凄慘的哭聲立馬傳入聽筒：“皇上，我該怎麽辦嗚嗚嗚嗚嗚……”

宋珩聽到蘇棠的聲音後松了一口氣，還以為是她被綁架後太害怕，于是一邊在電話裏撫慰蘇棠的情緒一邊往樓上走，“沒事了棠棠，沒事了。”

“不。”蘇棠哭着搖頭，“有大事，有好大的事。”

她現在是真的快崩潰了。

古代的顧亦嶼想要強她，蘇棠掙紮尖叫抵死不從，反抗到一半，突然腦子當機，渾身軟趴趴地暈了過去，然後一回神就被宋珩的電話鈴吵醒。

紅眼的顧亦嶼，以及暈過去不會反抗的自己的身體，蘇棠一想到這個現實，哭得眼睛都腫了，拼命在牆上撞頭想要回去，誓死捍衛清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