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4 你是日本人？韓國人？

随着各種傳媒方式的飛速發展，在二十一世紀初，眼球經濟已經成了一個越來越熱的新名詞。

其實理解起來非常簡單，現代媒體說白了都是要靠公衆注意力存活、獲利，電視、電影、雜志、網站，都是眼球經濟下的一環。那些大大小小的明星們，需要借助媒體的報道來吸引人氣提高知名度，同時媒體也靠報道明星們的新聞、緋聞來贏取關注度，大家互惠互利，你方唱罷我方登場，早已經心照不宣了。

在這種情況下，有實力有作品的明星可以高枕無憂，只要露露面就有的是人追捧。但如果沒有作品，沒有實力怎麽辦？要麽你就心甘情願的做一個小透明，要麽，你就要想一些花招來出奇制勝了。

穿奇裝異服，絕對是成本最低的招數之一。

但所謂的奇裝異服，也并不是那麽好想的，一個不小心，報道出去之後，就會讓公衆産生厭惡感，覺得這個家夥真是low爆了——現如今雖然審醜意識也露出苗頭來了，終歸揭底，只要不是太破罐子破摔的明星，還是盡量不至于走這一招的。

朱子墨獨自一人徜徉在戛納的街頭，找了家面積挺小的、環境非常清幽的咖啡廳，坐在了一個靠窗的位置，一邊慢條斯理的喝着咖啡，一邊觀察着外面的行人。

其實，每當這個時候，朱子墨就會不可避免的産生一種時空錯亂感，陌生的時代，如今更是在異國街頭，目之所及之處，幾乎都是膚色發色各異的外國人，咖啡廳裏正播放着一首非常纏綿的法文歌，僅有的幾個客人，也都在小聲的用外語聊着什麽。朱子墨的法文水平只能算得上一般，就是基本上聽得懂，也可以做一些日常的交流，但書寫上就比較弱了，相比之下他更擅長英文。

有一種說法是，時尚每二十年都會有一個輪回，在朱子墨看來，這個時代的衣着發型和三百多年後的确是有一些相通之處的，只是後世更多了一些現在還沒有的流行元素，布料上、剪裁上、理念上也差了一些，不過即使如此，他依然看的津津有味，這就跟二十一世紀的人回到幾百年前一樣，每個時代都有每個時代的驕傲，那種原汁原味的感覺，就算後世還原的再精致，也是走形了的，所以能身臨其境的觀察，他覺得很有意思。

這一呆，就呆了差不多有兩個小時。

他手裏的咖啡杯，已經續了四次了。

巴斯蒂安是這家咖啡廳的老板，平時也客串一下服務員什麽的，在朱子墨進來的時候他就已經注意到了，中途幾次續杯也都是他親自過去服務的，這個異國少年——是少年吧？他看起來很小，不過據說東方人總是看起來比實際年齡要小，可即使算上這個因素，巴斯蒂安也覺得他很可能未成年——真是太遺憾了，無論是相貌還是聲音，他都很對自己的胃口，而且敏感的雷達告訴他，這人還和他是同類……但就是因為搭讪未成年太禽獸了，巴斯蒂安只能望而卻步。

就這麽心癢癢的忍了兩個小時，美少年依然好好地坐在那裏，巴斯蒂安探頭往那邊看了看，終于還是拿了一只咖啡壺，向窗戶的方向走過去了。

“你好，先生，”巴斯蒂安盡量壓低聲線，讓自己的嗓音聽起來更性感迷人一點，他的襯衫非常合身，所以這麽一彎腰，那清晰的肌肉線條就勒顯出來了，不枉他每天堅持鍛煉，這讓他的身材顯得十分有料。再加上一點點古龍香水，這是巴斯蒂安向來無往不利的秘訣，“請問還要續杯嗎？”

朱子墨擡起頭來，露出了一個眉眼彎彎的笑容，點了點頭，“謝謝，我想我還要再坐一會兒。”

就是這樣的聲音！帶着一點點異國口音，但吐字韻律上卻迷人極了！

巴斯蒂安穩住心神，給他倒了一杯咖啡。但這次他并沒有像前幾次一樣幹脆走人，而是擺出一副想要攀談的架勢，和朱子墨聊了起來：“今天天氣很棒，哈？您是第一次來戛納嗎？不得不說，您趕上了好時候，明天電影節就要開幕了，到時候會非常熱鬧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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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子墨笑道：“是的，第一次來，這裏非常美……”

“冒昧的問一句，”巴斯蒂安問道，“您是日本人？”

見朱子墨搖了搖頭，巴斯蒂安又補充道：“那，是韓國人？”

哪怕朱子墨再豁達，此時也十分不快起來。

他正色的強調：“我是中國人。”

“啊，很抱歉，”巴斯蒂安聳了聳肩，“您一定是中國香港的吧？或者從小在外國長大？我是說，您看起來并不像……”

他覺得這是恭維，畢竟，在他的印象中，中國是一個非常貧窮落後的國家，而且那個國家的統治者非常的獨裁專制，那裏蒙昧的就像是另一個世界……他以前也遇見過幾次中國人，說實話，他們給他的感覺非常不好，要麽就是很粗魯沒什麽教養的樣子，要麽就是色厲內荏的暴發戶。自己看上的美少年竟然是中國人，巴斯蒂安很吃驚。

如果他是中國香港來的，或者只是個華人，那就可以說的通了。巴斯蒂安并不是那些不關心時事的蠢貨，香港被中國從英國手裏要回去這麽大的事，他還是知道的。鑒于那是英國佬們的醜事，巴斯蒂安當時還有些幸災樂禍。

朱子墨卻被他的‘恭維’氣到了，可人家又并不是在惡言相向，反而十分彬彬有禮的樣子，朱子墨并不好立時跟他翻臉，一時間憋得差點內傷，只能将視線移開，表示出自己并不想跟他繼續攀談的樣子，盼着這個家夥趕緊識相的離開。

這麽明顯的态度，巴斯蒂安錯愕了一下，搭讪才剛起了個頭，就面臨折戟沉沙，他一時間有些讪讪了。

這時，旁邊有一個聽起來就十分傲慢的聲音突然插了進來，那人的座位就在朱子墨隔壁，兩個人是背靠背的姿勢，“真不敢相信，我竟然和一個中國人坐在一起喝咖啡！”

他轉過身來，眼含輕蔑的掃了朱子墨一眼，那姿态就仿佛在看一坨垃圾。朱子墨也正回頭看他，這個插話的不速之客年紀看起來大概有三十幾歲，中等身材，有些發福，高鼻深目，頭發有點稀疏。他對面坐着的是一位長得挺漂亮的女士，正小聲打着電話，仿佛沒有注意到她對面正在發生什麽。

這個家夥不等朱子墨做出反應，就又補充了一句：“你們中國的男人不是都要留着辮子嗎？哦，不好意思，我想我有點記憶混亂，你知道，我曾經看過幾部中國電影，裏面有一些是要留辮子的，有一些則是短頭發，這讓我有點混亂了……但我敢保證，裏面穿的衣服，還有中國的景色……呵呵，給我留下了深刻的印象。不過，我得說，你的确不怎麽像一個中國人，因為你看起來還算不錯？”

他發出了十分讨人厭的笑聲。

巴斯蒂安露出了左右為難的神色，但猶豫了一會兒，他選擇了沉默。

朱子墨怒極反笑，他也同樣彬彬有禮的回敬道：“嗯，我很理解，畢竟這世上總是有些人，腦容量過小，以至于分不清什麽是電影，什麽是現實。對這樣的弱勢群體，我還能計較什麽呢？這個世界是充滿愛的，所以我得學會接納他們，您說對不對，這位莫名其妙就和陌生人無理的打招呼的先生？”

“哈！”那人被噎的頓了兩秒鐘，之後卻突然嗤笑道，“反正對我來說，我一輩子不會去那個落後的國家的，如果你非要自欺欺人，那麽請便。而且你跟我談電影？真是笑話！電影是對現實生活的藝術加工，反正我在電影中見到的中國就是那副樣子，低矮的土坯房，灰頭土臉的角色，十分好笑的口音，還有亂七八糟不知所雲的劇情……真是無聊透了！上帝啊，真不想再多看一眼了！”

朱子墨眯起眼睛來，突然問道：“聽你的口氣，莫非你還是做電影這一行的不成？”

“這關你什麽事？”那人很有警覺性的略過了這個問題。

在整個西方世界，尤其是法國，歷來就有排華的傳統。但種族歧視畢竟還是要擺在臺面下，尤其以他的行業來說，雖然剛才的一番話并不算過火，但如果被人捅出去，畢竟還是可能會惹來一些麻煩的。他可不想将自己套進去。

“随便你說不說吧，不過這位先生，我想我已經記住你了，衷心的希望我們還有再會面的機會！”盡管他避而不談了，朱子墨仍然有八成确信，他的工作果然是和電影相關。既然這樣，大家山不轉水轉，他等着被自己把臉搧腫吧！

“我想這樣的機會并不會有了，”這人傲慢的哼了一聲，“因為我向來沒有和中國人打交道的習慣！”

他剛把話說完，對面的美女就把電話挂斷了，并起兩根手指敲了敲桌面，這個讨厭的家夥就像一只得勝的公雞一樣轉過身去了。

朱子墨将這人的五官特征記在心裏，他掏出錢夾，對還站在旁邊的巴斯蒂安說道：“買單吧！”

巴斯蒂安無奈的把賬單拿給他，今天真是出師不利，一場搭讪才起了個頭，就被中途腰斬了。他已經對這位美少年的好感完全不報希望了，搞得這麽不愉快，他肯定不會再來這裏了……

朱子墨掃興的回了下榻的酒店。

時間已經到了該吃晚飯的節點了，劇組所有成員在他之後不久也都回來了，他打電話叫了幾個披薩，大家分吃了，就各自回自己的房間休息去了。只有一晚上的功夫讓他們倒時差，明天就是開幕式的紅地毯，所有人都必須要容光煥發，大家基本都是第一次參加這樣的盛會，看起來都有些過于緊張。

朱子墨也是剛剛才發現沈平章竟然會說法語！程度比他還好的樣子，心裏很是有些吃驚。整個劇組除了他們兩個之外，其他人到了法國之後都成了不能跟人交流的聾啞人，在朱子墨一個人悠閑地享受下午茶的時候，另外一邊就是沈平章和另外一個專職翻譯在給其他人做導游，他們看樣子玩的還挺開心。在異國他鄉，同個國家的人更容易培養感情，據說他們還巧遇了《似水流年》的劇組，大家攀談了挺長時間，現在回想起來都激動不已。

《似水流年》是香港導演王生拍的一部文藝片，是本屆戛納電影節華語電影得獎呼聲最高的影片。這個劇組不像是他們的劇組一樣大部分都是不出名的小演員，從導演到主演，都是圈內大咖，如果是在國內，他們甚至都沒機會跟人家打招呼，現在大家一同參加電影節，才有如此巧遇，簡直就像是福利一樣了。

別管再怎麽激動，數羊也要逼迫自己睡着。

一夜無話。

到了第二天早上，幾個專業的化妝師提着自己的化妝箱，來到了他們下榻的酒店。

這幾個化妝師，是朱子墨通過網絡找到的，有兩個華人，兩個黑人，技藝相當精湛，但大概因為人種問題，相對白人來說，他們的機會總是相對來說少了很多。朱子墨開價開的很大方，電影節這十二天，他們四個就是整個劇組的專用化妝師了。

緊張的兩個小時過去，所有人都煥然一新，整裝待發。

負責給朱子墨化妝的莉莉安看着鏡子裏的他愣了一會兒，眼睛裏的贊嘆之色幾乎要溢出來了，她用中文贊嘆道：“能告訴我你是怎麽保養皮膚的嗎？我給這麽多明星上過妝，真的，就連那些女明星，都沒有你這樣的皮膚狀态！唉，讓我一點用武之地都沒有了！”

另一個叫喬安的男化妝師則關注點在另一個方面，他看起來有點娘，動作表情都很誇張，挑着眉翹着蘭花指輕輕戳着吳君起的前胸，“你們的衣服是什麽牌子？向上帝作證，各大品牌我都絕對沒有見過類似的設計！但不得不說，真是太贊了！能告訴我嗎？我太喜歡了！我一定也要訂做一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