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穿書

邱白醒來的時候只覺得頭疼,後腦像被什麽重物砸過一樣。

他皺了皺眉頭,想要擡手摸摸腦袋是不是被砸壞了,卻仿佛鬼壓床一般,怎麽也動彈不得。

“邱白,你醒了?”一道帶着驚喜的男聲響起,将邱白從那種詭異的狀态中叫醒。

掙紮着睜開眼,只看見一個黑黢黢的房梁,連個天花板都沒有。

這是哪裏?

“來,喝點水。”那道男聲再次響起,邱白這才轉過頭看向說話的人。

是一個二十多歲的青年,很瘦,穿着灰撲撲的褂子,上面打着兩個補丁。

他手裏端着一個搪瓷缸送到邱白嘴邊。

邱白下意識往後躲閃了一下,視線卻凝固在那個搪瓷缸上,只見杯口處已經掉了漆露出裏面的黑色,杯子底部也被磕的坑坑窪窪,瓷白色的缸體上還印着五個紅色的大字,“為人民服務”。

這是什麽古董嗎?他爺爺都不用這種杯子了。

“怎麽不喝?這是糖水。”青年又說話了。

邱白有點搞不清楚狀況,緩緩開口道:“你是?”

青年瞪大了眼睛,“我是呂南啊,你把腦子摔壞了?”他伸手再邱白眼前揮了揮,“你還知道自己是誰嗎?別變成傻子了吧。”

邱白:“……我是邱白。”

呂南松了口氣,“還以為你傻了呢。”

“我…這是怎麽了?”邱白遲疑問道,他現在有點懵。陌生的地方,陌生的人,這一切都讓他心生警惕,偏偏這人還一副和他很熟的樣子,所以他只能從這個呂南身上下手。

呂南把杯子放到旁邊的桌子上,“你除草的時候中暑了,一頭栽倒在石頭上,磕暈過去了。大隊長怕你出什麽事,就讓我回來看着你。”

除草?大隊長?這兩個詞彙已經很久沒聽見過了,大隊長又是什麽隊的隊長?

邱白按下心中的疑惑,繼續套話,“那…我那些活怎麽辦?誰幫我…呃…除草?”

“你的活劉偉幫你幹了,但你今天的工分應該會減半,另一半給劉偉。”

工分?這個極具時代特色的詞一下子讓邱白想起了上個世紀的六、七十年代。

再聯想到剛才聽到的除草、大隊長,還有那個掉了漆的古董搪瓷缸…一個不可思議的想法從腦海裏冒了出來。

他該不會是…穿越了吧!

邱白艱難地做了個吞咽動作,看向那個青年,“呂南,這裏有日歷嗎?”

“有啊。”呂南回身走到門口,從牆上摘下一本泛黃的紙質日歷拿給邱白,“你要這個幹什麽?”

邱白沒有回答他,視線死死地盯着日歷本上那幾個黑色的粗體字,“1976年8月10日,星期二”,日期下面還有三個小字“中元節”。

他閉了閉眼,心緒如奔騰的江水翻湧不息。如果這是一場夢的話,也太過于真實了,如果不是夢的話,就更離譜了。

呂南見他一臉痛苦的表情,以為他是哪裏不舒服,“邱白,你還好嗎?有沒有哪裏疼?要不我去找村裏的赤腳大夫給你看看吧。”

邱白擺了擺手,嗓音有點啞,“不用,你先出去吧,我想再休息會兒。”

呂南:“好,那我去上工了,你有什麽事到田裏去叫我。對了,那糖水你喝了吧,糖還是上次蘇錦給你的。”

他說着“啧”了一聲,語氣中有些羨慕,“蘇錦對你還真是好。”說完便轉身走了。

蘇錦?這個名字怎麽這麽熟悉?

突然腦袋裏傳來一陣疼痛,像是有無數根鋼針在戳他的腦仁。邱白抱着腦袋在床上打滾,死死咬着牙不發出一點聲音。

過了半晌,他才從那股鑽心的疼痛中緩過來,身上汗涔涔的,像從水裏撈出來的一般,衣服都浸透了緊緊貼在皮膚上,一陣黏膩。

不過邱白此時沒有心思去感受這些,他往後捋了捋汗濕的頭發,将全部的心神都放在了腦海中驀然出現的一本書上,書名叫做《重生七零:忠犬大佬的小嬌妻》。

快速将簡介浏覽一遍,邱白擡手捏了捏眉心,表情有些一言難盡。

他就說蘇錦這個名字為什麽這麽熟悉,原來是之前看過的一本小說的女主。

邱白是個gay,這很正常,他們那個藝術學院裏百分之八十都是男女不忌的。

但他是個純彎,還是個佛系鹹魚,所以閑來無事會看一些耽美小說打發時間,而這本言情文不知道怎麽就跑到他的書單裏去了,他随手打開看了一下簡介就退了出去,卻沒想到就這樣穿進了這本書裏,真是造化弄人。

本着既來之則安之的鹹魚心态,邱白一頁一頁認真看完了這本書。

女主蘇錦前世為了進城做個城裏人,在新婚前夜跟着村裏的知青跑了,而到了城裏的生活卻并不像她想象的那樣美好。知青的母親對她百般刁難,知青也對她不如往日體貼。

蘇錦受不了委屈毅然離開了知青家,日子過得窮困艱難,後來因為貌美被人看中,一來二去幹起了接客的營生,結果染上了髒病。臨死之際在電視上看到了金融大鱷的采訪,那赫然是被她抛棄的未婚夫,如今已經是華國有名的富豪。蘇錦回首荒唐的一生,最後在悔恨中死去。

沒想到一朝醒來,竟重生在十七歲這年,蘇錦決定這一世定要好好與未婚夫在一起過日子。所以她先是用計讓知青身敗名裂,然後再順未婚夫結婚,兩人攜手發家致富,恩恩愛愛地過完了一生。

整本書先是短暫介紹了蘇錦的前世有多麽凄慘,然後開始寫蘇錦重生後打臉虐渣,同時挽回未婚夫的心,再後來利用對未來的了解考上名牌大學,做生意,走上致富之路,可以說是事業與家庭的人生贏家了。

雖然拳打極品親戚,腳踢渣男的劇情确實看得很爽,但看完整本書的邱白還是感覺到生理不适,甚至還有點想吐。

他搞不懂這樣的女人為什麽讓她重生,蘇錦結婚前和別人私奔,留下男主一個人受盡村裏人的嘲諷和白眼,結果她窮困潦倒看到男主未來前途光明,就重生回來抱緊金大腿?有沒有人問問男主樂不樂意啊,要是也給男主一個重生機會,他保證男主會和他一樣被惡心的吐出來。

所以男主什麽也不知道,就活該被這樣的女人糟蹋兩輩子?

作為一個喜歡男人的純gay,邱白表示他有點看不過去,男主未免也太可憐了。

但這些都不是讓邱白最不爽的,他最難受的是……他就是那個炮灰渣男知青——邱白。

賊老天,你害得我好苦!

邱白欲哭無淚,按照書裏的日子,距離女主重生大概還有一個月,等到女主重生第一件事就是找他複仇。因為在蘇錦心裏,邱白就是導致她前世一生悲劇的罪魁禍首,所以她絕不會讓他好過。

邱白狠狠擰了擰眉,心情複雜。他最讨厭和別人勾心鬥角了,但是這事關他的未來,他可不想像書裏的那個邱白一樣,被女主算計強/奸了一個小女孩兒,然後被判了流氓罪,直接槍/斃。

想到這裏,邱白打了個哆嗦,他是個惜命的人,無論在哪裏,他都想好好活着。

肚子傳來一陣咕嚕聲,打斷了邱白的思緒,饑餓感前仆後繼湧了上來。他拿起桌子上的一杯糖水灌進肚中,将胃中的灼燒感稍稍壓了下去。

邱白打量着四周,這是知青宿舍,小小一間房空蕩蕩,四面的牆是用報紙糊的,地上擺放着兩個矮小的箱櫃,除此之外就只有一張連通着南北牆的土炕,他和呂南、劉偉三個人就擠在一起睡覺。

知青點一共五個人,還有兩個女知青住在另一間屋子裏。

他從櫃子裏拿出原主的包裹,翻出一個油紙包,裏面包着三塊核桃酥。邱白餓極了,兩口吃下去一塊,又去拿第二塊,但想了想又停下了。

根據原主的記憶,這個時候大家都吃不飽,每天的飯菜就是紅薯藤和野菜,既沒營養又不抗餓,所以他才買了點核桃酥打打牙祭。

邱白不知道自己能不能吃下那樣的飯菜,所以這核桃酥還是留着以後吃吧。

将核桃酥包起來原樣放好,邱白又翻了翻原主的“資産”,從包裹內裏的口袋裏掏出一把毛票。

一共是八十四塊七毛二,還有幾張糧票和工業票。

邱白挑了一下眉,看來原主的條件還不錯嘛,八十多塊錢在這個年代也算是一筆不小的數目了。

他放下心來,看來吃飯的事情暫時不用太擔心了,于是又吃了一塊核桃酥,總算把自己喂了個半飽。

吃飽喝足,邱白看向外面昏黃的餘晖,想起了自己的父母,不知道那個世界的自己死了沒有,父母會為他傷心嗎?大概不會吧,畢竟他和哥哥比起來是個樣樣都不行的廢物,甚至還是個讓他們丢臉的同性戀。

但是他知道有一個人一定會很難過,那就是哥哥。哥哥對他那樣好,從小就疼他,寵他。即使父母不待見他,訓斥他,哥哥也總是把他藏在身後護着,安慰他小小的心靈,對他說,小白別怕,哥哥是你永遠的靠山。如今他死了,只希望大哥不要為他太過傷心,他會在這個世界好好活下去的。

邱白長嘆一口氣,感覺後腦隐隐作痛。

他下地去找鏡子查看,然而在看到鏡中人時,邱白愣了一下,原主竟然長了一張和他一模一樣的臉。

邱白扯起唇角笑了一下,鏡中那雙桃花眼便跟着彎了彎,泛起潋滟的光,因為中暑而略顯蒼白的臉上多了一分無形的魅惑,仿佛有無數個小勾子鑽出來似的,簡直勾人心魂。

怪不得前世的原主能将蘇錦迷得婚前出軌,這樣一張勾人的臉,誰能抵抗的住。

想他在大學的時候,就是憑這張臉,在一衆走在時尚前端的藝術生中脫穎而出,成為了校草,追他的男男女女不知道有多少。

然而他挑挑揀揀一個也看不上,總覺得不來電,卻沒想到就這樣莫名其妙地穿越了。

唉,邱白犯愁得再次嘆氣,他還沒談過戀愛呢。

邱白轉過頭,扒拉着後腦處的頭發,仔細看着傷口,又探手摸了摸,好在只是一個包,并沒有出血,應該沒有大礙。

這時,門外傳來了說話的聲音,呂南和劉偉下工回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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