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 陷阱

邱白頓時頭皮發麻,汗毛倒豎。他最怕這種軟體動物了,像蛇、蟲子之類的,他從來都是避之不及。

喉嚨深處的尖叫幾乎要脫口而出,被邱白生生忍下,他僵硬地轉頭尋找呂南,可是呂南不知道幹什麽去了,還沒有回來。

他只能将目光看向不遠處的周遠,抖着聲音喊道:“周、周遠!”

男人好似沒聽見,于是邱白放大了聲音又喊:“周遠!”這次的聲音已經隐隐帶上了哭腔。

周遠終于聽到了,他回過頭,沉沉地看着青年,察覺到他求救似的哀求目光,大步走過去。

“什麽事?”男人嗓音有些粗啞。

不過這次邱白沒心思欣賞男神低沉磁性的聲音了,他哆哆嗦嗦地指着自己的小腿,“有、有蟲子!”

那白生生的細腿上趴着一只吸飽了血變得紅通通的水蛭,色彩格外鮮明。

周遠看了一眼,轉頭離開。

“你別走啊!”邱白見他離開,害怕地要死,趕緊叫住他。

男人腳步沒停,來到水田旁邊的樹下,從衣服裏掏出一盒火柴,又走了回來。

“唰”火光燃起,周遠将火對準水蛭輕輕一燎,那水蛭便脫落下來,落入田裏。

邱白迅速後退兩步,生怕再沾上。

他擡頭看向蹲在自己面前的男人,忙不疊地說謝謝。

周遠擡起頭,沒應聲,看了他一眼,那眼神仿佛在說,一個大男人還怕蟲子,嬌氣。

邱白嘴角抽了抽,結結巴巴地解釋,“我、我不是害怕,我就是覺得膈應。”

男人對他的解釋沒有興趣,轉身回到自己的地裏幹活。

邱白看着男人的背影,腦海裏都是剛才看到的周遠的臉。也許是昨晚天黑沒看清,今天細細看來,他和哥哥只有五分像,單看眉眼更是絲毫不覺得像了。

哥哥是溫柔多情的桃花眼,面目柔和,氣質溫潤。

而周遠,眉眼沉郁冷硬,又兇又野,渾身都散發着生人勿進的冷漠氣息,像一塊長了刺的大冰塊。

但邱白不得不承認,這個男人太性感了,每一寸五官都長在他的審美上,簡直帥的讓他心顫。

可書裏是怎麽說的,女主看不上周遠這樣硬朗的面容,覺得他會家暴,又嫌棄他家裏窮。只一門心思讨好喜歡小白臉知青,渴望着他能帶她回城。

對,邱白就是那個“小白臉”。

邱白嘆了口氣,還是繼續插秧吧。

結果怕什麽來什麽,一道清脆若莺啼的女聲響起,“邱知青!”

邱白轉頭看去,只見一個十六七歲的女孩兒,穿着鮮豔的黃裙子俏生生的站在岸邊,沖他打招呼。

女孩兒梳着兩條粗黑油亮的長辮子,大眼睛烏黑明亮,腮若桃李,滿目含春地看着邱白,“邱知青,我來給你送綠豆湯。”

她臉頰有淡淡的紅暈,一手拿着碗,一手絞着裙擺,似乎很是害羞。

邱白腦瓜子“嗡”的一聲,渾身打起十二分的警惕。

這是誰啊,是女主啊!是重生後立刻會害死邱白的女主蘇錦!

邱白恨不得掉頭就跑,當場給她表演一個原地消失。

但是想到女主現在還沒重生,還是一心戀慕着“他”的單純少女。

邱白松了口氣,假笑着上前,“蘇同志,這麽熱的天,你怎麽過來了。”

“我給我爸媽送綠豆湯喝,路過你這裏,給你也準備了一杯。”蘇錦端着手裏碗遞給邱白,“你快嘗嘗,喝了解暑。”

“聽說你昨天中暑暈倒了,我很擔心你,但是我爸媽不讓我去看你,你還好嗎?”蘇錦期期艾艾地問。

邱白沒有接過她的碗,“我很好,你的綠豆湯我也不能收下,拿回去自己喝吧。”

他現在真是巴不得她再也不要出現在自己面前,只想和她撇清關系。

蘇錦一下子緊張起來,“為什麽不喝,是不喜歡嗎?那我回去給你沖杯糖水吧。”

“不用!”邱白立刻拒絕,“我們非親非故的,你給我送東西實在不合規矩,以後也不要再來了,對你的名聲不好。”

蘇錦眼眶泛紅,委屈地問:“是我哪裏做得不好嗎?你…你不喜歡我了嗎?”她又提起一件事,“我前幾天送你白糖的時候你明明還很開心。”

邱白心裏“咯噔”一下,你不要賴我啊,那是原主收的,不是我啊!

但是這個鍋他是肯定要背的。

他笑了笑,“你瞧,我這幾天太忙給忘了,我一會回去就把錢給你,當初說好了是我從你那裏買的,都怪我這臭記性!”

邱白想了下,又斂起笑容正色道:“以後喜不喜歡的話不要亂說,我對你從來沒有那個心思,你一個姑娘家也要注意清譽。”

這句話實在太嚴重,蘇錦眼圈裏的眼淚撲簌簌地落下,她跺了跺腳,傷心地跑了。

邱白一陣頭疼,不過好在他穿過來的及時,原主和蘇錦也就只有送白糖那一次交集,沒有互通心意,還算不上哄騙少女的渣男。

這樣解決起來倒是省了不少麻煩。

邱白轉頭看了看不遠處的周遠,周遠像是從沒注意到這邊的事一樣,悶頭幹着自己的活。

邱白心裏納悶,好歹也是男主,看見女主對別的男人表白怎麽一點反應都沒有呢?

哦,對了,這時候周遠還不喜歡蘇錦。

根據書中所寫,周遠之所以會和蘇錦訂婚是因為有一天蘇錦失足落水,周遠恰好路過把她救了起來。

蘇錦的父母傳統死板,認為周遠看到了女兒的身子就該娶了她,周遠起先不同意,但後來奶奶病重,想在臨死之前看着周遠成家立業,周遠便答應了下來。

但蘇錦并不喜歡周遠,她三番兩次去找周遠鬧着要退婚,蘇錦的父母看女兒實在不願意,就後退一步,說是讓兩家孩子孩子先相處一段時間,看看合不合适,再考慮結婚的事情。

直到冬天的時候,奶奶再度病發,周遠找上了門,對蘇家父母說,要麽立刻結婚,要麽就退婚。

蘇家父母不忍落井下石,落得個不義的名聲。所以逼着蘇錦和周遠結婚,将婚期定在了正月初十,結果沒想到的是,在婚禮前夜,蘇錦和“邱白”私奔,去了海城。

臨到接親的時候,才發現新娘跑了,周奶奶被氣得一口氣沒上來,一命嗚呼。

喜事變喪事。

村裏人明面不說,卻在背地裏嘲笑周遠是個沒本事的窩囊廢,連老婆都留不住,還把一手拉扯他長大的周奶奶氣死了。

看到這裏,邱白氣得飯都吃不下去,真想一腳把女主踢翻。

要是讓周遠知道前世的事,他還不扒了蘇錦的皮,怎麽可能和蘇錦恩恩愛愛過一生。

邱白為周遠叫屈,他本來不想摻和男女主的事,可是偏偏周遠長了一張和哥哥有五分相似的臉,要是眼睜睜看着他跳進女主那個火坑,邱白不忍心。

蘇錦重生就在下個月,也就是落水後周遠救她的那一天。二人現在還沒有訂婚,也許,他可以攪合攪合。

但是蘇錦重生回來,是一定要牢牢抓住周遠的,如果他想要拉周遠一把,就勢必要和蘇錦對上,也不知道能不能搞得過,蘇錦重生後有個金手指靈泉,挺邪門的。

邱白腦子裏一直想這個事情,有些心不在焉。

“你怎麽不吃飯?”吳莉問他,“是不是不好吃?”

邱白搖搖頭,“天氣太熱了,胃口不好。”

雖然幹了一上午活,肚子很餓,但是無奈飯菜太難以下咽,邱白實在吃不下去。

呂南提議道:“不如我們下午去山上吧,看看能不能抓到野雞兔子之類的。”

“上山?”邱白來了興趣,眼神亮了亮。

呂南點頭,“正好今天下午沒什麽事,你們想不想去?”

幾人都笑着點頭,邱白尤其興奮。

他從小生活的錦衣玉食,鄉下這種地方一次也沒去過,如今穿過來,看什麽都覺得有趣。

但他也不敢表現的太過于明顯,害怕被和“邱白”朝夕相處的幾人看出端倪。

進了山,到處是郁郁蔥蔥的樹木,遮天蔽日,将曬人的陽光都擋在外面,徒留清涼之氣。

聞着清新的草木香氣,感受着涼爽的微風從臉上拂過,邱白覺得心前所未有的寧靜與舒适。

穿越而來的惶恐和對未來的迷茫漸漸消減。

吳莉和孫倩背着竹筐對邱白三人說:“我們去那邊找找有沒有野菜,你們呢?”

呂南:“你們兩個女孩子單獨走我不放心,我和你們一起吧。”他有心要在吳莉面前刷好感。

果然,聽見他這麽體貼細心,吳莉看他的眼神柔軟了不少。

邱白:“你去吧,我和劉偉去另一邊看看。”

呂南心想他們兩個大男人也不會有什麽事,就放心地跟吳莉二人去了。

劉偉跟在邱白身後默不作聲,他真的是個很沉悶木讷的人。

邱白有心和他聊兩句,卻不知道說什麽。索性不去理他,嘴裏哼着歌,自顧自地欣賞風景。

忽然眼前一閃而過一個白影。

“兔子!”邱白邊喊邊追了過去。

劉偉反應慢了一拍,等他回神的時候,邱白已經鑽進樹叢不見蹤影。

邱白追着兔子一路跑,那兔子靈巧得很,體格又小,左跳右跳就跑不見了。

只留下邱白站在一片樹林之中,茫茫然不知身在何處。

他想原路返回,但奈何他是鑽着草叢過來的,這四周都是樹,看着哪裏都一樣,根本找不到東南西北。

邱白只能摸索着前進,扒拉着兩側的半人高的草,希望能找到一條路。

正當他稀裏糊塗往前走着,突然一個猛下墜,然後就是眼前一黑。

邱白摸着摔得生疼的屁股,一手扇了扇眼前的灰塵,等到視野逐漸清晰,他頓時吓了一大跳。

在他眼前立着一根根削得尖銳的竹子,而離他最近的那一根上面赫然插着一只兔子。

那兔子還沒死透,四條短腿撲騰着,汩汩鮮血從它尚且溫熱的身體中流出,把雪白的皮毛都染的猩紅。

邱白呆了一下,随即感覺大腿有些疼,他艱難地咽了下口水,心驚膽戰地低頭看下去。

呼,松了一口氣,還好,竹簽擦着他的大腿穿透了褲子,并未紮到肉。

邱白拍了拍胸口,有些驚魂未定,差點就變殘廢了。

擡頭望向洞口,這個洞很深,他憑自己根本不可能爬上去,洞內只有幾縷光線照射進來, 昏暗又壓抑。

邱白有點害怕,這應該是某個獵人留下的陷阱吧,也不知道呂南和劉偉幾人能不能找到自己,早知道自己就不亂跑了。

邱白抱着肩膀坐在陰冷的陷阱裏,支棱着耳朵聽着上面的聲音,只要一有風吹草動,他就大聲喊,可是每次都讓他失望。

沒有人找到他。

他又冷又餓,忍不住懊悔自己中午沒能多吃一點。

天色漸漸暗下來,陷阱裏的最後一絲光線也消失殆盡。

樹林裏響起不知名的鳥叫聲,凄厲粗噶,令人心生恐懼。

邱白抱緊自己,迷迷糊糊地快要睡着,心裏想着,要是沒人發現自己,也許他這短暫的穿越生涯就要到此結束了。

就在此時,頭上突然傳來踩踏樹葉的腳步聲。

邱白一個激靈,立刻沖上面大喊:“有人嗎?救命啊!”他已經很虛弱了,即使拼命大喊,也只發出微弱的氣聲。

也許是上面的人沒有聽到走遠了,又也許是根本沒有人經過,一切都是邱白的幻覺。

總之,并沒有人來救邱白。

邱白眼圈紅了紅,卻仍然安慰自己,人在不喝水的情況下能活三天,他這才第一天,沒準剩下的兩天就有人來了。

他又想到了周遠,那個他一見鐘情的男人,要是沒有他在,肯定要按照劇情發展的那樣,這輩子注定做蘇錦的工具人。

要是…要是他能活着出去的話,他就拉周遠一把,救他出火海。

像是印證了他的想法,頭頂傳來一道手電筒的亮光,伴随着熟悉的低沉嗓音,“你在這幹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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