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離開時醫生又叮囑我說別忘了去心理科看看,張教授昨天回國,這兩天剛好有空,再過一段時間可能就預約不到了。
左右沒事,我出門左轉上了七樓,找到精神心理科。
雖然我不認為自己有什麽心理問題,但能有人聊聊天也是好的。
祁殊不會跟我聊天。
許行澤學業很忙我不忍心打擾他。
一進門看到一個瘦高的背影,黑色短發幹淨整齊,一塵不染的白大褂下露出兩截穿着西褲的修長小腿,皮鞋同樣不沾灰塵,看起來像是剛從櫥窗裏拿出來的一樣。
張教授……有這麽年輕?
我敲了敲門框,試探着問:“請問張醫生在嗎?”
那人聞聲回頭,先是露出半邊細細的金絲眼鏡,然後是光潔的額頭和高挺的鼻梁。鏡片後的雙眼深邃狹長,睫毛濃密,眼尾略微上揚,是一雙極好看的眼睛。
看不出年紀,像二十多歲,也像三十多歲,總之不像張教授。
果然他說:“張醫生不在。是蕭嶼先生嗎?”
說話時唇角微微揚起,聲如其人,沉穩幹淨。
“你認識我嗎?”我問。
他笑了一下,說:“孫醫生剛才打電話說你要來。你好,我是張教授的學生,我姓周,也是一名心理醫生。”
他伸出手與我握了握。
“你好,我叫蕭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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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進來坐。”
心理醫生似乎都有某種特殊本領,能讓人面對他們的時候自然放松下來。雖然只是第一次見面,眼前這位周醫生卻讓我覺得莫名安心。
又或許是這裏的環境比較放松,落地窗大而明亮,沙發和地毯溫暖舒适,周醫生端牛奶杯的修長手指也很賞心悅目。
“你做體檢應該沒吃早飯吧?”
他一說我才感覺到肚子餓。接過熱牛奶,道了聲謝。
周醫生說張教授可能要晚點回來,問我在這裏等等嗎。
我愣了一下:“你不是……”
他笑了:“我不在這所醫院任職,所以暫時沒辦法為你做心理咨詢。但如果你願意的話,我可以陪你聊聊天。”
“聊天”比“心理咨詢”聽起來輕松得多,我同意了。
“你哪裏不舒服嗎?”周醫生問。
我猶豫了一下,跟他講了腺體移植手術的事,但沒說我活不久了。
周醫生沉思片刻,問我為什麽想要成為一個omega。
“很多人改變自己的性別,是為了在擇偶中占據一些優勢,又或者單純因為omega信息素可以使容貌更加動人。而你看起來并不需要這麽做。”他說。
“我……”我想到祁殊,突然不知道該怎麽開口。
許行澤曾經也說過,我明明有更多選擇,何必在一棵樹上吊死。
道理我都懂,可我仍舊着了魔一樣只喜歡祁殊。
“我喜歡的人,他喜歡omega。”我想了想,找到一個容易被理解的說法,“我和他喜歡的那個omega長得很像。”
一旦開了頭,後面的話就很容易說出來了。
周醫生聽得認真,胳膊撐着膝蓋,雙手在身前交握,目光深沉而安穩。
我毫無邏輯,想到哪裏說哪裏,從祁殊的壞脾氣說到暗戀他的三年,又從溫言出國說到十八歲生日那天的偶遇。
那天我喝得很醉,卻仍然能記住第一次刻骨銘心的疼痛。
第二天早上,祁殊讓我開個價。
我懵了大概有三分鐘,小聲說:“給我一個硬幣吧。”
祁殊輕嗤一聲:“別玩這種沒用的小把戲。”
他說了一個恐怕沒有人能拒絕的數字,唯一要求是我必須忠誠且聽話。
我說好。
祁殊滿意了。他以為我被金錢打動。
不過最後我還是得到了硬幣。
祁殊錢包裏剛好有一枚,随手給了我。我拿去穿了一個孔,至今仍戴在脖子上。
祁殊看不上這些廉價的玩意,偶爾會在床上撥着硬幣問:“你是狗嗎,還戴個牌兒。”
問這句話的時候往往是我最神智不清的時候,我知道他是故意的,也順從地回答“我是”。
“是誰的?”他不依不饒。
“你……你的……”
有時他還會逼我說一些更過分的話。算了,我在祁殊那裏本來就是個不知廉恥的便宜貨。
“就是這個。”
我把項鏈拿出來給周醫生看。銅制硬幣光澤暗淡,大概是戴久了,邊緣已經不那麽清晰。
“你有沒有想過,你并不是離不開他,你只是離不開自己給自己打上的烙印?”周醫生問。
——我沒有提祁殊的名字,全程只用“他”代替。
“烙印……”我低頭看了看自己的項鏈。
“規訓不一定需要暴力,有時只需要長久的凝視。來自他人的,來自自己的。”周醫生不緊不慢地說,“我沒有感受到你很愛他,相反你畏懼,迷惘,孤獨。”
“不對……”我急着反駁,“我很愛他……曾經我想到他的名字就很快樂,一看到他好像全世界都是晴天,對他我有說不完的話……哪怕他喜歡別人,我也願意永遠陪在他身邊……”
說着說着,我自己察覺到了不對。這樣熱切明亮的愛與思念,我有多久不曾有過了?
“對。”周醫生淡淡微笑,“曾經。”
曾經……
“愛會讓人痛苦,但不會讓人只有痛苦。”周醫生說。
作者有話說:
今日歌單:《保留》
[真的忘了你的名字,是在哪座寂靜星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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