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蕭斐給我的信有112封,大概都是懷孕時無聊寫的。他的人際關系很簡單,寥寥幾位故人多與宋致謙有關,我不願接觸他們,也就無法探究他的生平。

從他的文字裏,我想他也許是個通透清醒,又不失溫柔寬容的人,如果我們生活在同一時空,我一定會喜歡他這樣的人。

可惜我連他的面都沒有見過。

回到家,周沉問我琴放哪裏,我問有沒有可以調控溫度和濕度的儲物間,他面色複雜地看了我一眼,問:“你不用這把琴嗎?”

“我有你送給我的呀。”我想也不想地回答。

說完我又突然不确定起來:“是送給我,不是借給我……的吧?”

他笑了:“我不懂樂器,當然是送給你的。”

周沉今天的心情似乎真的很不錯,雖然先後被祁家祖孫倆打擾,但好像并沒有影響到他什麽。

他開心我也跟着開心,蹲在地上收拾信箱的時候,不自覺地哼起歌來。

“……

I will be brave,

I will not let anything take away what's standing in front of me

……”

周沉放琴回來,我剛好哼到這一句。

畢業晚會表演的時候,因為要配合大提琴的音色,曲子被改得舒緩低沉了一些,現在我自己哼哼,又不自覺回到了原來輕快的調子上。

他走到我面前,随手揉了揉我的頭頂,“很晚了,還不休息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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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毯上散落着十幾封信,有的展開有的合起,我注意到周沉看到那些信的時候,表情出現了一瞬間的不自在。

“沒關系,這不是秘密。”我說,“你要看嗎?”

他稍稍猶豫了一下,“寫給你的信,我就不看了。”

說完俯身幫我把散開的信收好放進箱子裏:“明天再收拾,睡覺吧。”

“醫生,”氣氛太過輕松,我突然起了壞心思,拉住他的手問:“我今天的表現怎麽樣?”

他仍保持着彎腰的姿勢,故作嚴肅卻壓着笑意說:“情緒穩定,無不良反應,很好。”

周沉說我之前短暫的記憶混亂是出于對現實的恐懼,因此身體啓動了防禦程序,将感官封閉了起來。

如果想完全好起來的話,一味逃避是沒用的,必須要學會面對現實,接受過去發生的一切。

而過去的一切有一個共同的源頭,那就是祁殊。

所以這些天,他陪着我從名字到聲音再到畫面,一點一點慢慢脫敏。開始很艱難,刻在骨子裏的排斥使我本能地抗拒這件事,狀态差的時候甚至無意識地想要通過身體的痛苦來減輕心理的痛苦。

周沉不阻攔我,卻在我精神恍惚的時候把手裏掐着的胳膊換成他的,于是某一次在我将他的皮肉生生抓破之後,才幡然驚覺我不能再用這件事傷害自己和傷害周沉了。

他說這是一個必要的過程,我一定要從被動地接受轉變為主動地面對。

而我知道自己會有這樣的變化,全都是因為他。

從那之後的治療變得順利得多,對周沉的信任和依賴一點一點擠壓走對祁殊的害怕和不安,所以今天我才可以表現得這麽坦然。

我不想辜負他的心血。我想好起來。

“表現得好,會有獎勵嗎?”我得寸進尺地問。

周沉挑了下眉,“你想要什麽?”

“我想要,嗯……一顆星星。”

這個回答完全是信口胡謅,我什麽都不缺,一時也想不到可以跟他要什麽。

沒想到他答應了,“好。”

好?!

三天後我才明白這個“好”字是什麽意思。

吃過晚飯後,我們照常出去散步,周沉特意讓我加了一件外套,我以為要降溫,沒想到他帶着我走走停停,用了一個多小時爬上了山頂。

準确地說,我自己只走了不到半小時,後面都是他背着我上去的。

山頂上有一座空曠的露臺,看到那裏提前準備好的天文望遠鏡和帳篷,我大概明白過來他要幹什麽。

帳篷很寬敞,為了保暖鋪了厚厚的地毯,裏面簡單的生活用品一應俱全。

周沉讓我休息,自己在外面架起篝火,燒了一壺熱水。

我以為他養尊處優,十指不沾陽春水,沒想到他幹活也很利索,而且有一種閑适從容,連燒火都讓人賞心悅目。

等一切準備好,天也黑了下來,我捧着熱茶坐在小馬紮上,看周沉調試望遠鏡。

終于,他退後一步向我招了招手,“好了。”

這是我第一次擺弄這種昂貴的精密儀器,生怕不小心碰壞了它,周沉搭着我的手教我怎麽看,于是在目鏡裏,我看到漆黑夜空下一團淺玫瑰色的星雲包裹着零星的光點,和畫面中間一顆略大一些的擁有淡藍色光暈的星星。

“這是一顆孤獨的恒星,它不曾擁有自己的行星,周圍也沒有別的恒星相伴。”

周沉低而緩的聲音就像在講述一個古老的童話,“它的編號是CX940。”

“但是現在,它有了新的名字,BHI824,a Boat Heading for the Island,近嶼之舟。”

近嶼之舟……

我的呼吸停滞了一瞬。

我說想要一顆星星,他就真的把星星送到我眼前。

“小嶼。”周沉從身後輕輕環住我,“星空浩瀚無邊,但有一顆星星是屬于你的。就如同茫茫人海,有一個人也是屬于你的。”

他的聲音充滿無限眷戀與溫柔,我仿佛墜入這團玫瑰色星雲中,感受着從時間初始就存在的光與熱,心髒的跳動與整個宇宙共鳴。

“明天是你的生日,這是我送給你的第一份禮物。”他說。

明天是我的生日嗎?我自己都差點忘了。

“謝謝你,先生。”我想回頭向他道謝,但稍微一動,後背就貼在了他熾熱的胸膛上。

再然後,我又沒出息地臉紅了。

擁抱的姿勢那麽多,我最受不了這一個。

周沉卻是坦然,他把我轉過來重新抱住,這次我徹底落進了他懷裏。

頭頂是無垠的星空,身後是寂靜的山林,茫茫天地好像只有我們兩個人。

夏夜疏朗,風也溫柔。

篝火靜靜燃燒,偶爾噼啪輕響,耳邊是周沉的心跳,鼓點一樣敲打着岑寂的夜。

我把這一刻變成樂章深深記在腦中,全身的血液都随着音符翻騰奔湧。

我想這會是我最好的一首樂曲,它誕生于星空與愛。

而周沉是我的缪斯。

作者有話說:

今日歌單:《帶我走》

[這次你卻說一起走,某個角落,就你和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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