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0

祁殊倒下,祁家徹底亂了套,這些天不知道有多少心懷鬼胎的人,打着探病的旗號試圖打聽一二,都被周沉擋了回去。

祁殊有兩個不争氣的堂弟,無論能力還是品性都很平庸,偏偏還喜歡惹是生非,趁着祁殊不在把他的公司攪得烏煙瘴氣,每天打開電視,都能看見相關的負面新聞。

周沉無法坐視不管,于是暫時接手了祁殊的工作,替他處理這一大堆爛攤子。

起初我以為他是真的忙,過了幾天發現,他可能是在刻意疏遠我。

這個發現令我感到不安,人總是得到之後就不懂珍惜,我怕他也不能免俗。

某天從祁殊的病房出來,路過樓梯間時忽然聞到一股極淡的煙味,我像是有所感應般放輕腳步走過去,只見傍晚的天色中,一個人正站在窗邊望着遠處,兩指間夾着一點小小的火光。

是周沉。

他背影落寞,在晝夜交替的昏暗光線中更顯得蕭索。

窗外是一棵高大的柳樹,枝條在晚風中輕輕搖擺,像夏夜裏瘋長的心事。

周沉告訴我說他要去處理一些工作,卻在這裏一個人悄悄抽煙。

不是說戒了嗎……

等我反應過來的時候,已經走到他身後環住了他的腰,把臉貼在了他的背上。

——我的身體,好像有它自己的想法。

周沉整個人僵了一下,有些慌亂地摁滅了手裏的煙,想要回頭,卻又沒敢動。

“先生。”我小聲問他,“你在幹什麽?”

“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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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手好疼。”我把包着一層紗布的左手掌心攤開給他看,“結痂裂開了,換藥的時候好疼。”

挨過最初那幾天,恢複期的疼痛其實不算什麽,至少沒有疼到需要示弱撒嬌的地步。

只是脫皮時的斑駁看起來吓人,醜醜的,我自己都不願意看。

周沉果然心疼了,這讓我找回一點安全感。

他小心翼翼地握住我的手腕,轉過身把我抱在懷裏,親吻我的頭頂,“忘了陪你換藥,對不起。”

“醫生說會留疤,我的手不好看了。”

他胸膛裏還留有一點淡淡的煙味,很好聞,我不自覺埋深了些。

“你會不會不喜歡我了?”

這樣的問題過于粘膩,問出口的時候我不可避免地一陣臉熱。

恐怕只有面對周沉,我才敢這麽肆無忌憚。

“怎麽會。”他微不可聞地嘆氣,問:“祁殊呢,休息了嗎?”

“嗯。”

天色完全暗了下來,我們兩個之間又陷入沉默。

我察覺到周沉的情緒有些失落,但不敢确定是不是我想的那樣。

過了很久,他輕聲說:“他是為了你受傷,也是為了你活下來。他還沒有放下。”

是嗎……也許吧。

“他和你說什麽了嗎?”我問。

“沒有,我看得出來。”周沉說,“這個世界上,不會再有第二個人肯讓他以身涉險了。”

“可是你也來救我了。”我擡頭看他,“你說這些,是想把我推回到他身邊嗎?”

周沉沒有立刻回答這個問題,過了一會兒,他低頭看着我,說:“不是我想,是我怕。”

“我怕你發現,他其實是愛你的,甚至願意為了你放棄以前的自己,去學着對你好。”

他摸了摸我的鬓角。

“雖然我說過不會再放你走,不會再給你自由,但如果你……”

他好像說不下去了,于是我在心裏替他補全了剩下的半句話。

——如果你想和他重新開始,我會成全你。

“騙子。”我用沒受傷的那只手抓緊他的胳膊,還不解氣,拿起他的手狠狠咬了一口,“說什麽永遠愛我,說什麽不會再離開我半步,騙子。”

周沉莫名被咬一聲不吭,但表情明顯有些發懵。

咬完我又開始後悔,好像太用力了,牙印好深……

他會不會覺得我蠻橫……我心裏擔心,又用嘴唇去蹭自己的牙印,小聲說對不起。

仔細回想他的話,這些天的疏遠和回避突然有了解釋,反應過來之後,我開始自責于自己的遲鈍。

倘若今天是周沉的前任躺在醫院,他每天都去看望,我現在恐怕已經醋瘋了。

不,光是想到“前任”兩個字,我就酸得要死,一刻也忍不下去。

而我居然完全沒有察覺到他可能在吃醋,不主動解釋就算了,還咬他。

我真是糟透了……

我是一個不合格的戀人。

戀人……這個新奇而親昵的稱呼又讓我不好意思起來。

于是我一邊手足無措,一邊面紅耳赤,看起來大概很像一只愚蠢的鹌鹑。

不行,我怎麽這麽蠢……

周沉是不是瞎了眼……

“你在想什麽?”

他用食指和拇指捏住我的嘴唇,我又從鹌鹑變成了扁嘴鴨。

還好他只捏了一下就放開了,我被這樣突如其來的親密舉動搞得更加害臊,紅着臉一個字都說不出來。

偏偏他還那樣深地望着我,讓我在他的目光裏無處可避。

最後,我自暴自棄地重新把頭埋回去,說:“我哪裏做得不好,你告訴我……別推開我,別不要我。”

“我去看祁殊,是因為內疚和擔心,沒有舊情複燃的意思。”

“我知道錯了,你原諒我。”

這樣心甘情願哄着一個人的感覺也很新奇。

一切都很新奇。

戀愛原來是這樣的。

鹌鹑也好,扁嘴鴨也好,貓貓狗狗都好。

我願意把柔軟的肚皮翻過來給他看,讓他撫摸我最脆弱的地方。

他也願意收起爪牙,把獵.槍裏的子.彈換成玫瑰,鐵籠換成城堡。

人們把這種溫柔豢養稱作是愛。

說起玫瑰。

“那天我給你帶了花,挑了花園裏最好的玫瑰,想告訴你我很想你,也很喜歡你,如果你願意,我想以後每一天都送你花。”

耳邊的心跳好像亂了一拍。

周沉低下頭,用鼻尖碰了碰我的鼻尖,說:“摘我花園裏的花送給我,你怎麽這麽精明?”

我臉一熱,還沒想好怎麽狡辯,聽到他說:“我願意。”

作者有話說:

今日歌單:《慕容雪》

[回頭望得清楚快樂過很多,但缺乏你我又擁有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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