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 侍奉 竟敢嫌棄天子?

其實在拓跋泰登基第二日,便有大臣上折子,直言後宮空虛後位虛懸,請求皇上選秀充盈後宮。拓跋泰置之不理,可在崔氏女封妃的消息傳出以後,上書請求選秀的折子如臘月雪飛紛紛,甚至其中一部分人還夾帶私貨,自薦家中适齡女兒。

朝中略有資歷的人都熟知安樂王府當年是何等炙手可熱,拓跋泰出身天潢貴胄,即便後來被貶庶民,但他少年英雄、戰功赫赫,況且如今又以鐵血手腕稱帝,更重要的是沒有娶正妻,若是能嫁給天子,整個家族是何等榮耀。

拓跋泰已是第三次在折子裏看見“不慎”夾在其中的女子小像了,他面無表情扔到地上,福全連忙拾起,放入炭盆燒成灰燼。

這些所謂的世家高官,令人大開眼界,戀慕權勢、巴結帝王的心思表露得如此明顯,連塊遮羞布也懶得蓋。

崔晚晚對這群人的把戲十分熟稔,她說得對,只要他在這個位置上,後位就是衆人相争的香饽饽,而他為了鞏固帝位,平衡藩王大将間的權勢,必然要從中挑選一位結盟。

她看得太明白,所以嘲諷他的所謂真心,她太清楚權力能把一切輾軋成渣滓。

再取一份折子,竟是江肅寫的。折中倒是沒有明言推薦誰家女兒,只是說中秋将至,他接了老家的妻女到京城團聚天倫,屆時請旨入宮問安。

這個夫人乃是續弦,并非原配,也不是江恒生母,她嫁過來後給江肅生了個女兒,如今正好十五歲。

無獨有偶,房牧山的折子也說了要接妹妹進京,但他不改土匪本性,直接就說陛下既然都能封江肅的兒子當世子,那幹脆也封他妹妹當個郡主。

真是好大的臉。

拓跋泰有些煩躁,索性把折子一撂,去了演武場騎馬。他先是策馬奔跑十來圈,又連續射箭百發,接着還讓侍衛來陪練摔跤,直到出了一身大汗,這才覺得舒坦了一些。

福全正準備服侍沐浴,卻見拓跋泰随意拿汗巾擦了把臉,道:“去貴妃處。”

說罷他竟讓人把馬牽來,徑自騎馬往摘星樓而去。

禦街寂靜,鐵蹄噠噠聲格外明顯,摘星樓守門的內侍聞聲趕緊揚起脖子看,眨眼間一人一馬就來到跟前。

拓跋泰翻身下馬的動作行雲流水,把鞭子往小太監懷裏一扔,大踏步進殿。

“陛下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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佛蘭急急給崔晚晚知會一聲,随即小跑至殿門口跪下恭迎。拓跋泰一向不正眼瞧其他人,揮手讓他們都退下。

春榻上的小幾放着一壺茶一個杯,還摞着厚厚一堆紙帖,崔晚晚坐在那裏翻看,連餘光也沒分給進門的人一分。

拓跋泰正口渴得緊,見到杯中還有大半茶水,索性端起一飲而盡。

“杯子臣妾用過。”崔晚晚這才開口,頗為不滿,“陛下也不嫌髒。”

到底是誰嫌棄誰髒?

拓跋泰偏要惹她,道:“莫說只是你嘴唇粘過,晚晚從頭到腳朕哪裏沒有品嘗過?”說着在她臉頰舔了一口。

她果然炸毛,捏着粉拳就打人:“你屬狗的啊!”

她一動就襟松肩露,拓跋泰逮住落下的小手,順勢湊過去在香肩咬了一口。

崔晚晚吃痛,使勁兒推搡:“起開,身上臭死了!旺財都比你好!”

拓跋泰厮纏夠了才放開她,見她捂着鼻子氣得臉紅的模樣,胸中郁懑終于散開,哈哈大笑。

“竟敢嫌棄天子?就罰侍奉沐浴吧!”

……

兩人鬧了好一陣,待到收拾妥當方才傳膳,殿外的宮燈一盞盞點亮,紅穗随風而蕩。

“臣妾手疼。”

崔晚晚才烘幹了頭發,随意用絲帶束成一把,素臉便衣,一副洗淨鉛華的模樣,不似往常妖妩,而有幾分清純。她慣會拿喬,累了一分就要歇上十分,推說手疼擡不起來,所以不能給天子布膳。

拓跋泰也換了常服,與她一同坐在桌前,看起來竟有些尋常夫妻的味道。

佛蘭領着宮女正在擺膳,聞言還未說什麽,只見一個小宮婢竟然僭越上前,拾起銀箸給拓跋泰布膳,十指纖纖,還點了丹蔻,紅映着白,果真是一雙妙手。

崔晚晚笑眼看這膽大包天的小丫頭,發現就是那日因奉茶被罰跪的畫屏。佛蘭正要發作,被她一個眼神制止。

“陛下,您瞧畫屏。”

拓跋泰皺眉:“誰?”

“就您跟前那個,”崔晚晚掩嘴一笑,“她那雙手生得真好看。”

她若不說,拓跋泰還未注意到有個宮女,他順勢看去,只見畫屏微微低頭含羞,一副春心萌動的樣子,雖有幾分顏色,但姿态太過刻意。

他只淡淡一瞥就挪開視線,目無波瀾:“不及貴妃。”

“你過來。”

崔晚晚招畫屏到跟前,畫屏忐忑跪下,竟然磕頭哭道:“奴婢知錯了!求娘娘不要殺奴婢!”

這一下可惹到了佛蘭,佛蘭也顧不得皇上在此,揪起畫屏的後領就喝道:“你這蹄子胡沁什麽?!”

也不知畫屏哪兒來這麽大的力氣,竟掙脫開來,手腳并用爬到拓跋泰腳下,抱靴哭訴:“陛下救命——”

拓跋泰冷眼看她,并不開口。

“哦?你倒是說說看,本宮怎麽着你了?”崔晚晚一副等着看好戲的模樣,絲毫不覺得自己是戲中主角,甚至還興致勃勃地說:“有何冤屈盡管道來,咱們陛下會為你做主的。”

只見畫屏低低啜泣,如雨打梨花般柔弱,絲毫沒有嚎啕大哭的醜陋表情,她抹着淚撩起衣袖,怯怯道:“奴婢奉茶不合娘娘心意,娘娘就打了奴婢,還說、說不喜奴婢的相貌,要劃爛奴婢的臉……”

她一雙胳膊布滿青紫掐痕,觸目驚心。

佛蘭跪下解釋:“啓禀陛下,罰她的是奴婢,不關娘娘的事。奴婢也沒動用私刑,只是罰她跪了半個時辰,還是娘娘心善,做主讓她起來的。”她轉頭又罵畫屏,“你如此構陷污蔑娘娘是何居心?誰指使你的?老實交代!”

佛蘭咄咄逼人之下,更襯托得哭訴的畫屏楚楚可憐。尋常男子見狀一般都會不自覺偏向弱勢的一方,而崔貴妃跋扈嚣張也不是一兩日了,殘暴善妒動用私刑這些事一旦坐實,少不得要惹新帝厭棄。

可拓跋泰不是尋常男子。

他沒有耐心聽女人吵架,遂招來福全,指着畫屏:“拖下去審。”

畫屏萬萬沒料到竟是這個結果,終于大驚失色,被侍衛反剪雙手帶走的時候尖嚎道:“就是貴妃做的!陛下您信我——陛下——”

崔晚晚也愣了愣,還以為要再玩幾個回合,哪知道拓跋泰這厮不按常理出牌,快刀斬亂麻。

“來。”

拓跋泰親自盛了一碗羹放她面前,一副什麽也沒發生過的樣子:“發什麽呆,用膳。”

崔晚晚眨眨眼:“您不懷疑我?”

“懷疑什麽?”拓跋泰幹脆舀起一勺喂到佳人嘴邊,“不是你說的,宮裏的龌龊事連飛檐上的立獸都看膩了,這等子低劣把戲還糊弄不住朕。張嘴。”

崔晚晚被塞了滿嘴軟糯甜羹,剛咀嚼咽下,又來一勺,接二連三,拓跋泰把一碗羹都喂完了。

看他還要夾菜,崔晚晚連忙捂嘴拒絕:“臣妾吃不下了!”

“再用些,不要老是說沒力氣。”拓跋泰強勢不容拒絕,意有所指,“總得讓朕盡興一回才是。”

崔晚晚目瞪口呆。

敢情這些日子她腰都快斷了,這厮竟還隐藏實力?

直到亥時,拓跋泰還在摘星樓看折子,折子是之前福全送來的,看樣子他是不打算走了。

崔晚晚倒沒有打擾他,自顧自翻着那堆紙帖,不過卻幾次三番地擡眼打量他,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樣。

她終是忍不住,找佛蘭沏了一杯茶親自端過去。

“陛下請用。”

茶碗放下,拓跋泰捉住她困于懷中,問:“想做甚?”

“夜深了,您是不是該——”崔晚晚也不明說,只是一雙眸子往外望。

拓跋泰笑:“趕朕走?貴妃不怕孤枕難眠?”

“臣妾睡相不好,怕擾了陛下的清夢。”

“無妨。”拓跋泰索性讓她死心,“朕今晚就歇在你這兒。”

“可、可是……”崔晚晚吞吞吐吐,幹脆把心一橫,“臣妾人微力薄,陛下如此偉丈夫,請恕我無福侍奉。”

拓跋泰一怔,片刻才反映過來她指什麽,忍俊不禁。

“也有你怕的時候。”

他起身離開案頭,牽着她往榻上坐,瞥見那堆紙帖,已被她一分為二,他問:“瞧你看了一整日,是什麽東西?”

崔晚晚拾起其中一摞,“啪”一下塞入他懷裏,故作吃味:“這些是仰慕陛下威儀的待嫁嬌女,各個生得花容月貌,我見猶憐,而且想與我義結金蘭做好姐妹。”

“竟是求到你這裏來了?”拓跋泰失笑,也不接,任由花箋灑了一地。

“而這一些——”崔晚晚莞爾一笑,雙手捧起另一摞,交到拓跋泰手中,“陛下可要拿好了,萬萬丢不得。”

“清河崔氏、琅琊王氏、汝南袁氏以及其他舊魏士族,為陛下送來投名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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