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 中秋 疾風驟雨摧嬌花,亂拳……

二十一章

崔晚晚身着朱色長裙,外披紫紗罩衫,搭着鳳紋流雲的帔子,雪顏紅唇,眉間還貼了花钿,一張臉竟比烏鬓上別的牡丹還要嬌豔。

衆女早就聽聞崔貴妃國色傾城,今日一見果真名不虛傳,美豔如斯,難怪接連迷倒兩任君王。

她向拓跋泰施施然一禮:“臣妾梳妝來遲,萬望陛下恕罪。”一把嗓子嬌軟得可以滴出水來,還隐含着幾分委屈。

“無妨。”

拓跋泰竟伸手扶起她,然後把她拉至身側坐下,毫不避忌對她的偏愛。

兩人面上完全看不出吵過架。

崔晚晚乖巧依偎帝王身邊,道:“詩雲‘來如雷霆收震怒,罷如江海凝清光’,房姐姐方才的劍舞深得精髓,本宮十分喜愛。來人,取七星劍贈予房姐姐。”

傳說歐冶子和幹将鑿開茨山,放山中溪水引至鑄劍爐旁的七個池中,池子環列如北鬥七星,故而鑄成的劍名為“七星”。

如此寶物,崔貴妃說賞就賞,衆人不禁咂舌。

“陛下不怪我僭越吧?”崔晚晚拉着拓跋泰的袖子撒嬌,嗔道:“劍舞這麽好看,臣妾都已經贈了禮,您是不是也該表示一下?房大将軍還等着呢。”

呵,這就露出狐貍尾巴了。她作為貴妃如此“大度”,連姐姐都稱呼上了,就差明說不介意宮裏多個姐妹,竟然還催他賞賜?賞什麽?納入後宮為妃嗎?

拓跋泰心中冷笑,面上一派平和,道:“封房氏女為歸仁縣主,賜食邑一千戶。”

聽聞此言,房英蓮似是松了口氣,跪下謝恩。

大魏只有藩王之女被封縣主,拓跋泰此舉,一是表明他對房英蓮并無興趣,二是暗示房牧山的地位可同藩王平起平坐,比如鎮南王和江肅。

這下房牧山得償所願,縣主郡主都是主,他滿面喜色道:“謝主隆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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房家兄妹高興了,可其他人就不滿了,比如崔晚晚。

什麽中秋宴請群臣,不就是要選秀納妃嗎?她梯|子都搭好了,拓跋泰這厮竟然不走,偏要從房頂跳下!

也不怕摔斷狗腿!

不過轉念一想,她又覺得大概是房姑娘不夠貌美的緣故,也罷,總之今兒在場佳麗無數,就不信選不出一個好看的來。

于是她說:“既然房縣主開了個頭,大夥兒也別拘着了,有什麽才藝盡管展示,陛下那兒有的是彩頭,保證人人有份,永不落空。”說完她笑盈盈看拓跋泰,“您說是吧?”

她簡直是把拓跋泰架在火上烤,拓跋泰自然不會當衆否認,于是道:“就按貴妃說的辦。”

一時間,衆女紛紛獻藝,詩書唱畫皆有,看得人是目不暇接。

崔晚晚一邊欣賞,一邊不忘“好心”向拓跋泰介紹:“跳舞的這位我認得,是王家七娘,年方十六,身嬌體軟,尤擅霓裳羽衣舞,想來——”

她話未說完就掩着嘴笑,拓跋泰睨她,她湊近咬耳:“應是比臣妾有力氣。”

其餘人坐的遠看不清,崔晚晚卻清楚看見在她說完這句話後,拓跋泰臉色鐵青。她得意洋洋,端起面前的酒一飲而盡。

王七娘之後又是袁三娘,她才名遠揚,書法造詣更是了得,現場作了一首七言詠月詩,并且左右雙手各執一支筆,雙管齊下同時寫字。

崔晚晚撫掌贊美:“真真不得了,古有曹植七步成詩,今有三娘雙管七言。”她才不管拓跋泰是不是火大,又是悄悄問他,“陛下不想感受一下這般妙手滋味嗎?”

她咯咯直笑,見到案桌上又甄滿一盅酒,又是一飲而盡。

漸漸地宴上熱鬧起來,拓跋泰也沒有拘着衆人走動,而表演尚未過半,還有大堆女子等着一展風采。不知不覺間,崔晚晚飲多了酒有些頭暈,于是喚來佛蘭陪她更衣。她離席的時候拓跋泰連眼神也未分給她一分。

在偏殿更衣之後,崔晚晚暫未回席,吩咐佛蘭去端碗醒酒湯,而自己則打算補一補喝酒蹭掉的唇脂。

她剛到妝鏡前坐下,便瞥見鏡中自己身後有個身影,驚得正要喊叫,卻被一掌捂住了嘴,然後來人把她按着趴在妝臺之上。

“唔唔!”

崔晚晚這才從鏡中看清來人,一身赤黃五爪龍袍,頭戴金絲翼善冠,英俊的面龐挂着冷霜,不是拓跋泰是誰?她不甘心地掙紮一番,意料之中的不起作用。

肩膀一痛,美眸盈淚。

擡起朦胧淚眼,她從鏡中看見他擡頭舔舐唇角,宛若捕到心儀獵物的兇獸。

“身嬌體軟?”

“妙手滋味?”

“嗯?”

狼獸的舌尖掃過她耳廓,毫不掩飾自己的惡劣:“貴妃難道不知自己才是最身嬌體軟,滋味絕妙之人麽?”

……

佛蘭端着醒酒湯回來,見福全守在偏殿門口,而其他宮人侍衛都被打發出院外。

福全沖她打手勢比劃,意思是陛下和娘娘正在裏面。佛蘭明了,低頭看了看手中的醒酒湯,知曉應是用不上了,覺得該換一碗十全大補湯才是。

疾風驟雨摧嬌花。

嘴上的掌甫一松開,崔晚晚提氣張口就要罵人,拓跋泰早就料到一般,手捏香腮覆唇過去咬住,直到她舌根發麻、氣喘不均才松開。

這下她是徹底沒有力氣張牙舞爪了,委屈抽噎:“你混賬……”

“朕是混賬。”拓跋泰撚着唇脂殘紅,眼尾都是餍足之意,“可你也只能雌伏在混賬身下。”

“我又不願,是你硬來!”

崔晚晚自覺見過大風大浪,即便泰山崩于前也能面不改色,在宮裏明争暗鬥,她什麽時候落過下風?偏偏拓跋泰這厮不按常理,吵了架不打不罵,也不貶她去冷宮,反而半中攔腰抛下宴飲的臣子,跑來偏殿拉着她胡亂雲雨,害得她毫無防備,真是亂拳打死老師傅!

拓跋泰伸出手指搭在她嘴唇上,譏诮道:“小卯兒這張嘴,可沒有另一張老實。”

崔晚晚又羞又氣:“不要臉!”

把嬌嬌人兒拆骨入腹之後,拓跋泰總算是消了大半火氣,他大馬金刀地坐下,扯過她抱在腿上。

“朕說的話你當耳旁風便罷了,竟還自作主張。”拓跋泰鐵臂緊箍,斂眉陰沉,“弄這麽多不知所謂的女人進宮,你崔家是缺姐妹不成?”

崔晚晚頂嘴道:“陛下宴請群臣不就是打這個主意嗎?臣妾主動為陛下分憂,竟還錯了?”

前朝後宮息息相關,皇帝想要臣子的支持,臣子想要皇帝的寵信,最行之有效的締結方式便是送女兒入宮,女兒得寵則家族有光,若是再誕下皇嗣,這根紐帶就輕易斷不了。新帝後宮人人都想來插一腳,拓跋泰沒有理由把人拒之門外,但他絕不會放任一家獨大,既然如此,崔貴妃引舊魏士族來攪混水又有何不可?

“崔晚晚,你太招人恨了。”

拓跋泰自嘲道:“朕恨你對朕的心意棄之如履,更恨你總是如此清醒,看得明明白白。”

帝王真心少得可憐,他願把僅剩的一點給予她,她卻不屑一顧,甚至勸他收回去莫要拿出來。天下、江山、皇權……她知道對于帝王而言,每一樣都比她重要,所以她寧願幫着他鞏固權勢,也不信他那句“真心待你”。

如此“賢內助”,他應是得之我幸,可他猶如心中壓着巨石,滿腔憤郁。他寧願她活得糊塗虛榮一些,可偏偏她是這混沌噩世中難得的清醒純粹之人。

崔晚晚不以為然:“既是厭惡了臣妾,幹脆我搬去冷宮好了。”

拓跋泰知曉自己說再多也是無用,不如做些實事讓她看。他索性擺出一副坐山觀虎鬥的看戲樣子:“貴妃去了冷宮豈不是寂寞,你既然嫌宮裏不夠熱鬧,朕便多找些人來陪你。”

拓跋泰先返回宴席之上,一掃方才不假辭色的冷峻模樣,此時眉眼間略含柔情,更引得未嫁少女春心萌動。又過了一刻鐘,貴妃也醒了酒歸來,衆人見她換了衣裳,發鬓上的牡丹換成了芙蓉,嬌顏泛着潤澤後的光彩。

此時,又有一女登臺,只見她落落大方移步上前,樣貌雖不如貴妃美豔,但也是妙齡青春佳人,自有一股明媚嬌俏。

拓跋泰已經認出了她,喚道:“阿音。”

江巧音步伐輕快,眼睛彎得像月牙,脆生生喊了一句“阿泰哥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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