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3 将離 這位郎君,你可知鴛鴦……
直到第二日天光放晴, 行宮奴仆把臺階殘雪都掃清,拓跋泰才攜崔晚晚一齊下山。
途經集靈臺,崔晚晚駐足問道:“梅花是這兒摘的?”
拓跋泰承認, 她又追問:“那——你摘的時候遇到什麽人了嗎?”
“沒有。”
崔晚晚原本還想再問, 可又覺得自己如此追根究底好沒意思,于是閉了嘴, 只是心裏到底不舒服,噎噎的。
還沒到山腳,只見福全自下而上匆匆跑來,禀告拓跋泰方丞相求見, 現下正在七星殿等候。今日休沐無朝會,年邁的方晉傑卻冒着風雪面聖,必有要事。
拓跋泰騰起不好的預感,随口叮囑了崔晚晚兩句, 便立馬随福全先一步下山。
回到飛霜殿, 整夜未睡的佛蘭守在門口,見到遲遲歸來的主仆三人, 頓時眼睛一瞪。
金雪銀霜吓得縮起脖子,暗暗祈求佛蘭姑姑口下留情, 別把她們罵得狗血淋頭。
崔晚晚先發制人,笑臉迎上:“佛蘭姐姐——”
“還知道回來?”佛蘭橫眉冷對,“怎麽不在山上多住幾天?”
“想你了嘛。”崔晚晚挽上她胳膊, 親昵撒嬌, “一日不見如隔三秋,昨夜我都沒睡好,盡想着你了。”
“我看你們是樂不思蜀還差不多。”佛蘭素來刀子嘴豆腐心,見她形容略有憔悴, 手也涼津津的,沒好氣道:“還不快進屋!”說完連忙張羅梳洗飯食一應雜事去了。
崔晚晚抛給金雪銀霜一個得逞的眼神。
飛霜殿是天子寝宮,湯池乃是行宮最大的,崔晚晚在山上捱了一夜,雖然一直縮在拓跋泰懷裏不曾受凍,但下山冷得夠嗆,于是用完早膳就撲騰進了湯池裏。
佛蘭體貼周道,在湯池中兌了豆蔻香,又用托盤盛放木樨甜露供她飲用,還額外放了幾樣精致點心。崔晚晚浸泡其中不知幾多惬意,長發高高挽起露出天鵝般的肩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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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謂蘭湯滟滟,若三尺寒泉浸明玉。
拓跋泰來的時候,便是見到這樣一幅活色生香的場面,即便是宜春殿紅楓落雪的盛景,也不及眼前顏色萬一。
見他回來,崔晚晚趴在池邊,雙臂交疊搭于胸前,一雙明媚的眼黏在他身上。
“這位郎君,你可知鴛鴦二字怎麽寫?”
好了傷疤忘了疼,她又開始不知死活地撩撥。
拓跋泰蹲下,眉宇間萦繞着戾氣,但嘴角還是牽出一抹溫柔給她:“願聞其詳。”
“來。”
崔晚晚宛若如傳說中的鲛女,上半身浮于水上,神态懵懂天真,但面龐妖冶魅人,還勾着手指頭示意他靠近。
拓跋泰微微躬身,她伸手拽住衣襟,費力撐起身去貼他的耳朵,不料腳下一滑往後仰去,他連忙伸手去撈。崔晚晚順勢把人扯下了池子。
待他浮出水面,她如水草般纏上他,笑個不停。
“要做鴛鴦,先得戲水,郎君學會了嗎?”
拓跋泰衣衫盡濕,顯得有些狼狽,他抱住人抵在池邊,沉聲反問:“鴛鴦鸂鶒繞漁梁,其中鸂鶒二字,貴妃可會寫?”
鸂鶒鳥身大羽豔,時常雌雄相随,喜愛同飛并游,也被稱作紫鴛鴦,常被人比作深情恩愛的化身。
“如何不會?從前臣妾家中也是請了西席的。”崔晚晚得意洋洋,纖纖玉指在他胸口寫字,一筆一畫,詩句信手拈來,“鴛鴦鸂鶒繞漁梁,搖漾山光與水光。不管使君征棹遠,依然飛下——”①
詩還沒念完,她突然反應過來什麽似的,神情怔怔:“舊池塘。你……”
拓跋泰的唇封住了她剩下的話。
兩年前匈奴戰敗,後來冒頓單于向大魏遞交降書,此舉引起匈奴內部分裂,混戰不斷,于是出現了三個單于争立的局面,除了冒頓而外,一支族人西遷遠徙,另一支則在統萬城建都,號曰“大夏”,國主為赫連渤,自封大單于。大魏稱其胡夏。
約三日之前,胡夏竟突襲了大魏一座邊城,徙民萬戶劫掠牛馬財貨,殺了守城官員揚長而去。
消息剛傳到京城,方晉傑就匆匆來報,拓跋泰一聽便覺得此事蹊跷,胡夏國小勢弱,赫連渤又年事已高,應該巴不得與大魏相安無事,怎會在此節骨眼上挑釁?他正在思慮該如何處置,誰知前朝湧來一波下臣,皆已聽說胡夏偷襲一事,衆人義憤填膺,都嚷嚷着要反擊胡夏。
一時間,朝中竟是人人主戰。拓跋泰冷眼旁觀,心中冷笑。
良久,他才居高臨下發問:“既然要戰,誰堪為将?”
“啓禀陛下,微臣以為江太傅行軍經驗豐富,為大魏屢立戰功,由他率兵前往再合适不過了。”
一個蓄着山羊須、高顴骨的中年男子率先回話,正是江肅從前帳下謀士,趙闊。他如今是兵部五品庫司郎中。
此言一出,又有好幾人贊同,都說從前江肅率軍挫敗匈奴,乃是最佳人選。
拓跋泰不置可否,看了一眼方晉傑。
方丞相捋須說道:“太傅畢竟是陛下的義父,如今天寒地凍的,實在不宜讓其奔波操勞。”
拓跋泰點頭:“太傅年事已高,朕也于心不忍。”
這時,江肅上前一步,大義凜然道:“昔有趙國名将廉頗,年過七十尚能為國效力,老臣願效仿之,馬革裹屍報效大魏!”
他拿廉頗當例子,不免讓人想起兩個典故,一是長平之戰,趙王中了秦國反間計,用紙上談兵的趙括換下了固壘堅守三年的廉頗,最後趙國慘敗,趙括被射殺,而秦将白起坑殺了四十萬趙軍。二是“廉頗老矣”,趙王聽信讒言,認為廉頗年邁不堪重任,致使廉頗抱憾而終,死前留下一句“我思用趙人”。
江肅自比廉頗,字字句句皆在隐射拓跋泰心胸狹隘,猜忌打壓能臣。
“太傅主動請戰,高風亮節,朕心甚慰。此次征讨胡夏,仍由太傅任兵馬大元帥。”
拓跋泰頓了頓,随即扔下一句話。
“朕也一同前往。”
決定禦駕親征以後,第二日便要返回京城做戰前準備。飛霜殿衆人知悉連忙收拾行李。
崔晚晚從湯池出來就悶悶不樂,嘴撅得老高。
“合該拿個茶壺來挂上。”拓跋泰見狀揪了一下。
崔晚晚扯着他袖子,嬌嗔問道:“非要去麽?”
拓跋泰點頭,見她依依不舍的模樣,積攢的戾氣消散不少,笑眼問:“舍不得朕?”
“誰舍不得了。”崔晚晚仍舊口是心非,“晚上沒人鬧,我自個兒不知道睡得多舒服!”
拓跋泰擁她入懷,低嘆道:“朕不在,你顧好自己。”
崔晚晚乖巧依偎,雙手環住他的腰。
“你也是。”
金烏西沉,飛霜殿如銀宮仙島,夕陽自窗棂外照到默默相擁的兩人身上,披上一層泥金色,朦胧微暖。
“你要當心,不準受傷。”崔晚晚羞赧于自己竟變得這般擔驚受怕,趕緊出言找回幾分面子,“反正我不會心疼!”
戰場上刀劍無眼,即便如拓跋泰這般身經百戰也不敢保證,只能說:“盡量。”
“不許盡量!你保證!發誓!”
崔晚晚故作兇很,眼眶緋紅。
拓跋泰見狀心軟,道:“好,朕答應你,絕不輕易冒險。”
“嗯。”崔晚晚聞言心裏踏實了些,擡指抹去眼角的淚珠,叮囑道,“你要小心姓江的老匹夫。”
胡夏偷襲有悖常理,大魏不應急于反擊。朝廷可派将領前往邊城威懾,與國主赫連渤通信會面,弄清來龍去脈再行處置,即便要戰,相信以拓跋泰如今的地位聲望,胡夏也只能遞交降書兼賠償損失。可朝中有人做手腳,故意把此事宣揚出去,又利用魏人對匈奴的痛恨,挑起衆人激昂戰意。如此一來,拓跋泰為安撫人心,只能放棄兵不血刃的打算。
大魏國庫空虛,均田令又還未見成效,實在不宜窮兵黩武。拓跋泰被迫妥協已是煩心事一樁,接下來江肅請戰,可謂是讓他震怒。
北方是江肅的地盤,若由他領兵去打胡夏,無異于放虎歸山。太傅的官職把江肅牢牢捆在京城大半年,他隔三差五就要以年邁體衰為由,請辭告老還鄉,拓跋泰每次都好言挽留,作出“君臣情誼深厚”的表象。實則二人只是勉強扯塊搖搖欲墜的遮羞布維持面子,一旦江肅離開京城,必然立馬決裂。
這個節骨眼上江肅請戰,種種跡象表明胡夏一事與他脫不了幹系。
拓跋泰當機立斷,決定放手一搏,親自出馬。但前路未蔔吉兇難料,他也不知這次勝算有幾分。
崔晚晚素來聰慧,他能想到的,她自然也想到了,所以才叫他提防江肅。
“晚晚,”拓跋泰思忖再三,覺得有些事還是提前做好安排,“倘若朕有什麽……”
崔晚晚一掌捂住他的嘴。
“我等你回來。”她不想聽他接下來的話,含淚微笑,“就在長安殿等你。”
翌日帝駕回京,崔晚晚特意央拓跋泰再帶她去一次李家村。一行人打馬急行,于午時到達村口。
正是冬季農閑時節,孩童仍聚在一起玩耍,見到崔晚晚頓時雀躍,認出了這位“仙女”,可一見她身邊有個冷面含威的年輕郎君,都怯怯不敢上前搭話。
“你走遠些,吓到他們了。”
崔晚晚趕走拓跋泰,自己迎上去,還讓佛蘭拿糖出來分給孩子們,眨眼俏皮:“看吧,我不會騙人的。”
孩童把她圍在中間叽叽喳喳,如衆星拱月,她也笑得一派無邪。
拓跋泰遠遠望着,眼裏也浮起幾分笑意。
她倒是很喜歡孩子……
接着幾人又去了李叔家,拓跋泰在外與李叔閑話家常,崔晚晚則去找李阿香說些“女兒家的體己話”。待了半個多時辰後,他們告辭。
日夜兼程,帝駕只用了一天便趕完兩日的路,回宮已是子夜,拓跋泰早就召集了群臣連夜議事,他擔心胡夏之事遲則生變,出征迫在眉睫,他打算天一亮就出發。
兩人來不及說什麽就匆匆分開,拓跋泰去了前朝,崔晚晚回了長安殿,度過一個不眠之夜。
翌日清晨,拓跋泰在宣政門外集結将領,頒诏之後,祭路、祭旗、誓師,接着率領人馬浩浩蕩蕩出征。
崔晚晚沒有來送行,只是遣人送來一個荷包。
福全呈給拓跋泰,他沒時間細看,徑直塞進懷裏,直到騎馬出了京城,這才想了起來。
打開荷包,裏面是個绀青色的祥雲結,股股絲線編得歪七扭八,要努力辨認才能勉強看出形狀。
拓跋泰忍不住勾起唇角,腦海裏浮現了一副美人燈下做女紅的畫面,也不知那十指不沾陽春水的嬌氣女人費了多少功夫……
晚晚,他的晚晚。
拓跋泰把這個寓意好運祥瑞的結挂在了腰間蹀躞帶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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