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5 失蹤 拓跋泰的皇後,不能是……

崔晚晚雷厲風行, 第二天便借着母親思念稚兒的理由,下旨讓臣子把家中十歲以下的兒女也送進宮來。

這下可惹了衆怒,好些大臣在宣政門外長跪不起, 磕得頭都破了。

崔晚晚知悉後, 派佛蘭前去申饬,質問這些人阻礙祈福大事是何居心?莫非不想大魏得勝, 是不是胡夏派來的細作?前線将士浴血奮戰保家衛國,他們這些養尊處優的大老爺們居然連棉衣也不讓做完,其心險惡!

句句打臉,字字誅心。

打一巴掌又給一顆甜棗, 崔晚晚派人把他們的家眷帶出來會面,不過只有一刻鐘,說兩句話就又要回三清殿抄經制衣。見到妻兒無恙,這群男人再也說不出什麽貴妃苛待下臣家眷的話來, 只得讪讪告退。

方法行之有效, 但到底得罪了不少人。

“娘子何苦做這些吃力不讨好的事。”佛蘭嘆氣,“外頭說閑話的人本來就多, 如今更是……”

好一點的只說貴妃不懂體恤,而更多人皆在埋怨她仗勢欺人, 德不配位。

崔晚晚認真抄經,不以為然:“嘴長在旁人身上,任他們說去, 我還能少塊肉不成?”

“可娘子總要為将來打算。”佛蘭意有所指, “母儀天下,需衆望所歸。”

皇後可以無鹽,但不可無德。大魏的皇後無一不是出身清白德行出衆,而且要得到絕大多數朝臣的支持, 方能執掌中宮。即使是元啓那樣肆意妄為的昏君,如此寵愛崔貴妃,也不敢随意提封後二字,否則一衆老臣能當場自戕,血濺金銮。

素箋抄紙,簪花小楷,崔晚晚寫的是一卷大般涅槃經。

其中八字:苦哉苦哉,世間空虛。

道盡了她入宮的四年。

“我從不奢望不屬于我的東西。”崔晚晚擱筆,看着佛蘭微微含笑,“拓跋泰的皇後,不能是我。我沒資格。”

佛蘭豈會看不出她的笑容何時真何時假,這副淡然口氣的背後隐藏着何等的無奈與絕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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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啊,一國之母怎麽可以是兩朝貴妃呢?

當頭棒喝,打碎了佛蘭的期盼。

“該死!他該死!”佛蘭一邊咒罵一邊流淚,恨意磨碎了從牙縫裏蹦出來,“元啓那狗雜種,我恨不得把他碎屍萬段!都是他害你!都是他……”

崔晚晚拿手帕幫她擦淚,安慰道:“他是該死,所以已經死了啊。別為這種人落淚,便宜他了呢。”

“可我還是恨!”佛蘭哽咽,“就算是把他刨出來鞭屍,也難消我心頭之恨!”

佛蘭一向視崔晚晚為親妹,這個妹妹出身顯赫,容貌傾城還聰慧良善,什麽人嫁不得?當年陸家小子都是高攀。以佛蘭看來,崔晚晚的郎君須得是天下一等英豪,拓跋泰稱帝後堪為良配,所以她當皇後也是夠格的。可偏偏……被元啓毀了。

“這麽久屍體都臭了,刨出來也不怕熏得慌。”崔晚晚這時還有心情玩笑,“沒準你到時候鞭子還沒舉起來,自個兒先臭暈過去了。”

佛蘭被她描述的場景逗笑,嗔怪一眼:“胡說!”

笑了就好。崔晚晚見狀立即撒嬌:“我抄經抄得胳膊都酸了,快給我揉揉。”

佛蘭擦了淚,扶着她坐下,站去身後為她捏肩。

“既然如此,咱們沒有必要再留在宮裏了。”佛蘭收拾情緒理智回歸,又是沉穩冷靜的大宮女,她勸道,“陛下遲早會與旁人生兒育女,我知你不願看到,不如早些離開吧。”

崔晚晚背對佛蘭,笑容漸漸淡去,眉眼蘊含哀愁。

“我知道,可是——”

她喃喃自語,垂眸看着腕上黑不溜秋的八棱手串,緩緩摩挲:“我有點舍不得。”

猶如飛蛾赴火,飲鸩止渴。明知不可為,仍是忍不住靠近。

佛蘭嘆息:“長痛不如短痛,于你于他,都好。”

沉默許久,崔晚晚應了聲“好”。

定邊城。

赫連渤遲遲沒有回應,而據派出去的斥候回報,胡夏國中兵馬異動,有一支隊伍朝邊境而來。

于是拓跋泰提出要先發制人,前去迎戰。

病榻上的江肅掙紮起身:“老、老臣請戰……”

“太傅莫動。”拓跋泰按住他,“朕讓鄧銳去,你好生養病,早日痊愈。”

江肅掩面而泣:“老臣慚愧。”

于是當日鄧銳率兩萬人馬離開了定邊城。

是夜,江肅秘密會見并州軍将領公孫堅。

只見江肅神采奕奕,哪裏有一點病色?他問道:“确定走了?”

公孫堅答:“探子一路尾随,親眼看到他們進了齊爾山地界,推算腳程,此時離定邊城已有八十多裏。江大人,不如我們趁此良機——”他比了個殺頭的動作。

“且再看看。”江肅生性多疑,鄧銳是個憨的不足為懼,但拓跋泰心機深沉不得不防。他又問:“那個呢?”意指拓跋泰。

“送走大軍便回去歇下了,一直沒有出來,飲食都是命人端進去的,他這是防着咱們呢。”

江肅負手在背來回踱了幾圈,終于下定決心。

“卯時動手!”

屆時鄧銳至少走出一百裏,就算折返也來不及。而他們只需封死城門,拓跋泰就如甕中之鼈,只得束手就死。任他武力再強,難道還能強得過六萬并州軍?待拓跋泰一死,江肅就傳訊回京,說他戰死沙場,随後自己領着并州軍去打一番胡夏。如此一來,既能除掉心腹大患,又能為自己增功添績,誰還敢置喙他稱帝?待他凱旋歸京之日,便是龍袍加身之時。

天還未亮,正值衆人熟睡之際,公孫堅率人包圍了拓跋泰所住的院落,首先抹了外門守衛的脖子,接着偷偷潛入其中。江肅等候在外靜待殺聲,面前是三層弓箭手嚴陣以待,看架勢連一只蒼蠅也不會放飛。

不料院中安靜異常,片刻公孫堅慌忙跑出。

“人不見了!”

與此同時,拓跋泰和鄧銳帶着兩萬人馬遠離定邊城,在進了齊爾山之後并未紮營,而是連夜調轉方向往君子津渡口而去。

正值隆冬,天氣暴寒河水冰凍,渡口結了厚厚的冰,人馬皆可從上踏過。拓跋泰打算從這裏渡河,直接攻打胡夏國都統萬城。

金蟬脫殼的計策暫且他們擺脫了江肅的桎梏,但如今他有兩點擔憂,一是追兵,二是糧草。

為了不引起江肅的懷疑,鄧銳出兵只帶了三四日的糧草。如今靠定邊城補給是肯定不能了,這兩萬人只能背水一戰,盡快拿下統萬城。

另一邊,江肅勃然大怒,立即派出三萬并州軍追擊拓跋泰,勢要把他誅殺在邊境,同時又讓公孫堅給呂揚傳信,讓上郡那邊牽制住房英蓮的人馬。

趙闊也在,又獻上一條毒計。

京城內宮,長安殿。

崔晚晚十個手指頭都被包紮起來,只能眼巴巴看着金雪銀霜穿針引線,自己卻連杯水都端不起來。

佛蘭心疼地數落:“從小連根針都沒拿過的人,學別人做什麽衣裳?這下可好,指頭上全是窟窿眼兒,活該疼死。”

“我看別人做都很容易啊。”崔晚晚努努嘴,“才不是我手笨呢,是那根針不聽話,故意戳我。”

金雪銀霜聞言偷笑。

“你們倆還好意思笑!”佛蘭又轉去罵兩個小丫頭,“她要拿針你們不曉得勸?再不濟把針線簍子藏起來,一點長進都沒有,就知道跟着一起瞎胡鬧!”

“姑姑別氣了。”金雪也學會了撒嬌,“娘娘說要親手為陛下裁衣,一片真心天地可鑒,我們怎好阻攔嘛。”

“親手什麽親手,這下手都廢了。”佛蘭冷哼,到底口氣軟下來,“我去傳膳,你們一會兒再做。”

佛蘭剛出去,福全就跌跌撞撞地跑來長安殿,進門的時候慌不着路,摔了個大跟頭。

“娘娘!陛下、陛下他——”

福全連滾帶爬到崔晚晚跟前,紅着眼哭道:“陛下失蹤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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