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2 栗子我的禦筆被旁人用過了……

第82章 栗子 我的禦筆被旁人用過了……

二人更好衣, 佛蘭才進殿來,捧着的托盤裏有一碗藥。

崔晚晚面不改色,端過就一飲而盡, 眉頭都沒皺一下。

拓跋泰擦去她唇角褐色的藥汁, 目露憐愛地問:“苦不苦?”

“有點。”崔晚晚點頭,然後喝了一盞清水壓下苦味。拓跋泰見狀要拿糖給她吃, 被她制止:“不吃了,太醫令說吃藥時要忌口,否則藥性有變。”

她從前嬌氣又嗜甜,吃藥總是佐以蜜餞糖果, 如今為了能給他生兒育女,連愛吃糖這個習慣也改了。

拓跋泰覺得心疼,伸手撫摸她的額頂,道:“別太為難自己, 來日方長。”

“吃些藥而已, 算什麽為難。”崔晚晚笑嘻嘻過去撲倒他,在他下巴處又啃又咬, 貓爪子亂鑽,“郎君都七日沒來了, 快讓我看看我的禦筆被旁人用過了不曾?”

頑劣如她,總有法子讓人哭笑不得。他沒好氣道:“剛才沒收拾夠你是不是?”

他顧及着她在吃藥調理不敢狂放,不料還要被她懷疑甚至嫌棄。

“是不夠呀。”崔晚晚撩撥人的道行跟千年妖精差不多, “小碗沒吃飽, 好餓呀——”

于是她又吃了兩頓“宵夜”。

崔晚晚累得手指尖都沒力氣擡起來,伏在床上沉沉睡去,拓跋泰見她睡着悄悄起身,出去喊人傳太醫令觐見。

自打貴妃到行宮調養, 太醫令也奉旨過來。拓跋泰開門見山問道:“調理了一段時日,貴妃現在究竟如何?朕要聽實話。”

事關皇室辛密,太醫令自知是把腦袋別在褲腰帶上給貴妃看病的,他不敢不說實話,回禀道:“老臣不敢隐瞞陛下,貴妃當初傷了根基,再加上前些年并未保養調理,又還受過凍傷,所以……”老太醫越說越小聲,最後幹脆沒了聲兒。

拓跋泰負手在背,沉默須臾,又問:“一點也不可能?”

太醫令跪下磕頭:“凡事無絕對,老臣才疏學淺,不敢妄下論斷,況且山外有山人外有人,也許其他大夫會有另外的辦法。”

其實能做太醫令之人,醫術必然十分高明,倘若他都沒法子,其他人能治好的可能性更是微乎其微。

世上最殘忍的事,莫過于把一個人的希望一點點掐滅。

“既然山外有山人外有人,你便去尋這樣的人。”拓跋泰還是不肯放棄,“記住,必須是可靠之人,絕不能向外洩露此事半句。”

“老臣遵旨。”

這夜拓跋泰在庭院獨坐到天明。

翌日崔晚晚醒來摸到身側空蕩蕩的,以為拓跋泰晨起回京了,于是懶懶喚人來服侍更衣。

當值的是銀霜,她見床榻一片狼藉,崔晚晚身上還殘留着歡好後的痕跡,遂問:“娘娘可要先沐浴?”這丫頭頗得佛蘭真傳,沉穩又老成,嘴巴也緊。

“先不慌,霜兒你把那個東西拿來。”

銀霜聞言明了,去打開一個朱漆嵌金鳳紋經盒,從裏面拿出一本小冊子遞給她。崔晚晚打開冊子,只見上面寫着年月時辰,類似黃歷但又不是,有些日子被她用筆特意圈了出來,比如昨日。

她随手拿一根梅花簪沾了些胭脂,在昨天的日子那裏印下三朵梅花做标記。

“好了。”

崔晚晚把冊子交給銀霜放回去,接着才起身更衣盥洗。等她用完早膳,藥就送來了,每天雷打不動的三碗,比吃飯還準時。

她又是一飲而盡,濃烈苦澀的味道沿着喉嚨滑下去,令人反胃想吐。她緊緊捂着嘴,強忍着把這一陣難受壓下去,眼眶都憋紅了。

銀霜見狀心裏難過,勸道:“娘娘,要不就別喝了吧。”

“我沒事。”崔晚晚擡眸含笑,一副甘之如饴的表情,“人生在世不能總是讓別人付出,自己也要有舍,才能有得。”

銀霜聽了垂下眸子,低低道:“娘娘這般好,為什麽要受這樣的苦……”她情感內斂鮮有情緒外露,不像金雪那般愛哭又愛笑,但心裏待貴妃的情義卻是一樣重的。

殿外傳來腳步聲,來人很快就進了屋,崔晚晚頓時驚訝:“你不是回京了麽?”

“今日休沐,朕去爬了山。”拓跋泰才從後山下來,額頭汗水還未幹,坐下後銀霜急忙遞了幹淨的汗巾與他,又端來茶水。

他擦了汗喝了茶,這才又開口解釋:“好不容易偷得浮生半日閑,朕在這兒陪你,明早再回去。”

“那可好!”崔晚晚撫掌雀躍,“金雪說觚園裏有棵好大的栗樹,上面結滿栗子,而且都熟了。郎君我們去打栗子來烤着吃。”

瞧她無憂無慮只關心吃喝的模樣,拓跋泰含笑點頭:“好。”

觚園在行宮東邊,緊挨着芙蓉園和看花臺,不知是從前哪一任皇帝想要體驗農耕,于是在此開墾了一塊地方種瓜點豆,還植了榛樹栗樹,多年過去,這些樹都長成了參天大樹,每年秋冬結滿果實。

“你小心點呀!”

崔晚晚站在樹底下,仰頭看着樹上的拓跋泰,不免擔心他落下來。

只見他踩着樹幹,手持一根長長的竹竿,對着枝頭綴着的果實一陣猛敲,帶殼的栗子便如雨點般紛紛落下。

崔晚晚高興地活蹦亂跳,戴上棉手套去逐個撿拾起來,然後丢進柳條筐裏。

“你指一下,在樹上看不清。”拓跋泰看她跟只小松鼠似的亂竄,心想着再多打些栗子下來讓她高興高興。

“那裏那裏,左邊一點……”

最後撿了滿滿一大筐,拓跋泰就地升起一堆火,金雪銀霜則負責把栗實剝出來扔進火裏烤,不一會兒便聽見噼裏啪啦爆開的聲音。

金雪拿樹枝刨了幾個烤熟的栗子出來,崔晚晚迫不及待用手去抓,指頭瞬間燙起了泡。

“嘶——”

拓跋泰眼疾手快拍掉栗子,抓起她的手看了看,皺眉數落:“猴急什麽!”

崔晚晚吐吐舌頭,一副做錯事被抓包的樣子:“肚子餓嘛,你快剝一個來嘗嘗。”

一枚圓溜溜的栗肉被剝出來送到她嘴邊,她一口咬住,瞬間愣住。

衆人納悶,齊聲問她怎麽了?

崔晚晚“噗噗”吐掉栗肉,哭喪着臉:“ 怎麽是苦的……”

聽她這樣說,大家紛紛去嘗,發現果然又苦又澀。

金雪一拍腦門:“奴婢曉得了!這種是馬栗,是有毒的!”

馬栗與板栗十分相似,稍不注意就會混淆,馬栗樹又叫七葉樹,果實稱“婆羅子”,可以入藥,直接吃卻是不行的,會讓人中毒。

銀霜氣得直擰她:“糊塗蛋,有毒的還拿來給人吃!”

于是最後一筐栗子只能倒掉,幾人铩羽而歸。

回到飛霜殿,銀霜把這一茬講給了佛蘭聽,罪魁禍首金雪又被姑姑數落了一通,小丫頭委委屈屈地捏着耳朵,小聲辯白:“奴婢只是随口一提,是娘娘說要烤栗子的……”

佛蘭眼睛一瞪:“還敢頂嘴?!”

金雪連忙求饒:“姑姑我錯了,我以後不敢了!”

一個吼一個求,佛蘭作勢要打,可那巴掌舉起來半天也落不下去。

“小碗你瞧,”拓跋泰見狀忍俊不禁,“真可謂仆肖其主,你覺得這丫頭認錯求饒的樣子像誰?”

崔晚晚反唇相譏:“那你覺得佛蘭兇神惡煞的模樣又像誰?近朱者赤近墨者黑,我還覺得是郎君把姐姐的脾氣都帶壞了呢!”

好在晚上佛蘭做了栗子糕來,總算是解了崔晚晚的饞,不然她非要抓心撓肺一晚上。

入夜,崔晚晚躺在床上,雙手輕撫腹部,愣愣發呆。

“怎麽了?”拓跋泰沐浴回來便聽見她在嘆氣。

“阿泰你說,”她語氣悵惘,“我們費了那麽大的勁,為什麽沒有一個好的結果?”

拓跋泰沉默須臾,道:“結果如何并不重要。”

“但我不想白費功夫,明明所有人都報了那麽大的希望……”她說着有些哽咽,“到頭來卻是一場空,還不如一開始就別嘗試……”

“晚晚,”拓跋泰過去攬住她雙肩,打算把深思熟慮過後的想法告知她,“朕想過了,即便沒有——”

崔晚晚突然出言打斷:“以後我不打栗子了!”

方才的低落已然無影無蹤,她一副怨氣難消的模樣:“本來歡歡喜喜地想吃烤栗子,我們辛辛苦苦,又是打來又是撿,哪知最後被金雪這個迷糊鬼坑了,氣死個人!下回再不做這些吃力不讨好的事了!”

原來她說的“一場空”是打栗子啊。

拓跋泰把餘下的話咽回去,“嗯”了一聲。

秋日一過,轉眼便是入冬,今年依舊有冬狩,只是被推遲至冬月下旬進行。拓跋泰還打算冬狩結束就留在行宮過冬,然後與崔晚晚在此迎接新年。

帝駕不日就要來此,行宮侍從都開始忙碌起來。飛霜殿這裏也一樣,金雪銀霜負責收拾,專門騰出兩個箱籠用來放置天子的衣物,還有批折子的禦案也被打理得整整潔潔,把貴妃亂堆的水粉顏料都拿走了。

初雪已至,崔晚晚披着鬥篷站在宮殿門口,仰頭望着白雪紛紛灑灑,美眸裏盛滿期盼和歡喜。

“娘子怎麽站在這兒?快進去!”

佛蘭從外回來看見崔晚晚立在門口吹冷風,趕緊扯着她回殿裏避寒。

“金雪銀霜,你們先下去。”佛蘭一進門就開口支走兩個小丫頭,神情凝重。

二人繞到鴛鴦翡翠屏後面,崔晚晚伸手撣掉佛蘭肩頭的落雪:“姐姐有什麽急事?”

“娘子,韋氏要生産了。”佛蘭探得消息心頭激蕩,迫不及待開口,“就在這兩日!”

“她生就生,算算日子也差不多吧。”崔晚晚不甚在意。

“不,你聽我講,韋氏她……”

佛蘭一把抓住她的手,附耳過去說了幾句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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