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6 彈劾時候到了

第86章 彈劾 時候到了。

崔晚晚在掖庭局的诏獄中見到了銀霜。

自從那晚觸怒龍顏被發配至此, 銀霜先是受了刑,後來又被扔進牢中自生自滅,她不知天日地熬着, 心想也許這便是她葬身之處了。

陰暗逼仄的牢房, 她蜷縮在牆角,覺得有什麽活物爬上了小腿, 帶着一條長長的尾巴。

應該是老鼠。但她沒有力氣也沒有心思去趕走它,于是只能任由這東西在身上游走。

“銀霜!”

耳畔傳來金雪咋呼呼的聲音,銀霜起先以為是自己産生了幻覺,直到獄卒來打開門鎖, 金雪哭着撲上來抱住她,她才發現這是真實的。

金雪眼淚鼻涕一大把:“銀霜你怎麽樣?哪裏受傷了?痛不痛啊?”她一邊問一邊大哭,搞得好像受了刑的是她似的。

銀霜反過來安慰她:“都是皮外傷,我沒事。”

“那、那就好……”金雪抽噎着抹了把臉, 想扶她起來, “走,我們跟娘娘回去。”

銀霜這才擡起滿是血污的臉, 眼睛看向崔晚晚,只見秾麗美好的貴妃站在牢房門口, 與這個地方格格不入。

“奴婢見過娘娘。”

銀霜費力站起來,拖着還在流血的腿一步一步緩慢挪過去,朝着崔晚晚磕頭問安。

崔晚晚垂眸看着她, 目光沉沉, 半晌才開了口。

“金雪你去外面,我和她說幾句話。”

狹窄潮濕的牢房只有一個巴掌大的透氣孔,正午的光線照進來也無法驅散那種發黴腐朽的血腥味,主仆二人一個站着一個跪着, 靜默了好一陣。

老鼠突然竄了出來,“吱”的一聲,崔晚晚吓得不輕頓時一跳,銀霜見狀趕緊撲過去摁住老鼠,捏着扔出牢房。

“娘娘莫怕,已經扔遠了。”銀霜出言安慰臉都吓白了的崔晚晚。

崔晚晚最怕這東西,手撫胸口驚魂未定,深吸一口氣,不解地問:“為什麽?”

銀霜重新跪下,卻并沒有回答。

“銀霜,你到底是為了什麽?”崔晚晚又問了一遍。

主仆二人相處時間并不長,還記得銀霜剛到長安殿還是個瘦小的姑娘,看着年幼,卻像一株頑強生長的雜草,眉宇間神色堅韌。她一直以來勤快又老實,在佛蘭的悉心栽培下,已經能夠在許多事上獨當一面了。

所有人都覺得她将來一定能成為不遜色于佛蘭的大宮女,但卻沒有想到她竟然選了另一條路。

她要做皇帝的女人。

在長安殿這麽久,銀霜謹小慎微行事妥帖,之前從未表露出想登上枝頭變鳳凰的企圖,就連拓跋泰也對她沒有戒心,甚至還覺得她伺候貴妃比金雪那個笨丫頭要好。

所以他醉酒歸來看見是銀霜當值,才放心地讓她服侍茶水,毫無防備。只是當她一雙手觸碰過來之際,他猛地睜眼拂開。

銀霜卻不放棄,還想再試,但這樣的動作愈發激怒了拓跋泰,他一只手就能扼斷她的喉嚨。只是他沒有在長安殿殺人,而是喊來佛蘭要她處置了銀霜。

他并非是介意區區奴婢也敢觊觎天子,而是絕不能容忍崔晚晚身邊竟有背主不忠之人。

佛蘭萬萬沒料到今夜有這一出,見狀勃然大怒,立即狠狠扇了銀霜一耳光。姑姑雖嚴厲,經常訓斥她們,但從來沒有真正動過手。銀霜挨了打也不辯解,只是垂頭不語。

按着拓跋泰的意思是要把這心思不純的奴婢殺了,可佛蘭終究是心軟不舍,于是把她先送入掖庭局關押。

崔晚晚問了兩次,銀霜就如啞了一般,靜默無聲。

“你若不想說也罷。”崔晚晚嘆道,“今日你就出宮去吧,這裏容不下你了。”說完轉身欲走。

“不要!”誰知無動于衷的銀霜卻被這句話刺激到,雙膝跪地上前乞求,“娘娘不要趕奴婢走,讓奴婢留在宮裏,留在長安殿!就算做個燒火丫頭也使得,奴婢什麽也不要,求娘娘留下我……”

崔晚晚瞧她神情不似作假,反問道:“你連實話都不願同我講,我如何留得下你?”

“我、我——”銀霜轉過臉抹了抹淚,避開她的視線,“是奴婢癡心妄想,奴婢知罪。”

“銀霜,我在宮裏五年了,形形色色的女子見過不少,有不擇手段的,也有與世無争的,一個女人有沒有野心,是不是想往上爬,我看得出來。”崔晚晚字字珠玑,“陛下冷厲,你們平時怕他比敬他都多,又怎會對他有什麽愛慕心思?所以我想你親口告訴我,你究竟是為何要做那樣的事?”

銀霜原以為能糊弄住貴妃,卻不料她早把一切看得明明白白,崔晚晚比她以為的還要了解自己。

“娘娘,奴婢去年來了葵水,而且已經滿了十五歲。”銀霜吸了吸鼻子,努力讓聲音平穩一些,“奴婢可以生孩子。”

崔晚晚聽她這麽一說,頓時怔住。

“奴婢想替娘娘生一個孩子。”銀霜昂起頭,“這樣娘娘就不用再強迫自己喝藥,也不用管外頭人如何說。奴婢可以躲起來直到孩子出生,娘娘只要假裝有孕就好,若是娘娘不放心,等孩子生下來,就賞奴婢一味鶴頂紅罷。”

崔晚晚氣急:“你胡說什麽!我要你的孩子做什麽?!”

“娘娘要是有了自己的孩子,就能名正言順當上皇後。”銀霜仍舊想說服崔晚晚,“還有金枝公主,您對她都那麽好,也一定能善待其他孩子。如此一來所有問題都迎刃而解,奴婢願意一死守住這個秘密。”

崔晚晚深受震撼,眼眶盈淚發燙,嘴唇嗫嚅。

“霜兒,這樣不值得……”

“娘娘這般好,奴婢願意為您做任何事。”銀霜句句真心,“奴婢一直敬您愛您……心悅您。”

所以她不願看崔晚晚獨自承受折磨,她恨不能感同身受,幫她承擔了所有苦難。

銀霜出身貧寒,小小年紀被家人賣入宮中,一路走來吃盡苦頭,看了太多世态炎涼與肮髒龌龊。直到遇到了崔貴妃。貴妃是她從未見過的美好,不單單是容貌,還有學識、眼界、胸懷……樣樣都好,待她也好。

銀霜在懵懵懂懂的年紀,從貴妃這裏第一次知曉了什麽樣才是真正的“美人”。人人都有對美的向往,而銀霜向往的就是崔晚晚。

“傻孩子。”崔晚晚落下淚來,摸着銀霜的頭頂輕嘆,“你這樣的年紀懂什麽心悅不心悅的,莫要再說這些胡話。”

“你覺得我好,那是因為你不認識從前的我。”

“曾經的崔貴妃自私冷漠、為達目的不擇手段,說一句金玉其外敗絮其中也不為過。”

“若非陛下,我不會是今日的我,是陛下讓我成了如今的模樣。”

最後,崔晚晚還是拒絕了銀霜的提議,并且堅持要送她出宮。銀霜苦苦哀求仍是無果。

“銀霜,不是我容不下你,只是發生這樣的事,你不能再留在長安殿了。”

韋清眉瘋癫成魔的樣子還歷歷在目,崔晚晚有感而發。

“人一旦求而不得生了執念,就再也做不成一個人,也許會淪為受欲念驅使的禽獸,甚至當了惡魔也說不定。”

“我不會讓自己變成那樣的。”

正月過了沒多久,南邊傳來急報,鎮南王元雍假借年節拜賀的理由,邀年末回京述完職,又回到屬地的越州、寧州、廣州的刺史到王府赴宴,在宴席中途王府裏突然竄出百餘名弓箭手,用亂箭射死了三位刺史。

元雍迅速霸占了三州地盤,随即自立為帝,稱齊國,然後他出兵往東西兩路擴張,很快又占領了最南端的交州,自此大魏南邊臨海疆域幾乎都被元雍掌控,公然跟大魏叫板。

拓跋泰當機立斷下旨出兵讨伐元雍,他點了房英蓮和白崇峻為主要戰将,兵分東西兩路南下而去,左右包抄逆齊。同時還派出崔衍為督軍,由崔浩護送從中路前去談判。

接下來兩個多月裏,前線戰事如火如荼,本來魏國大軍氣勢洶洶,殺得元雍節節敗退,只是沒想到這還沒到五月,南方就氣溫抖升,嶺南本就潮濕炎熱瘴氣多發,北方的兵士不适應這般天氣,飲食也沒太注意,許多人都不慎染上瘧疾。于是戰事被迫放緩,而元雍則抓緊機會反攻一波,大魏這邊也損失了不少。

一時間,兩方呈現對峙膠着狀态。而在後來幾次不大的戰役中,魏軍竟然都沒有讨到什麽好處,只因元雍那邊冒出來個厲害人物,運籌帷幄且善用詭計,讓白崇峻這條老狐貍都吃了不少虧。

坐鎮京城的拓跋泰收到前線戰報之後,正考慮是否禦駕親征,誰知這個節骨眼上又冒出來件壞事。

殿中侍禦史王弘義在大朝會之日彈劾了崔貴妃,甚至還寫了一篇檄文,罵她從前在元啓後宮就興風作浪,掩袖工讒,為虎作伥;後來侍奉今上,不僅不知何為賢良淑德,卻愈發善妒惡毒,在後宮橫行霸道濫殺無辜,堪稱“虺蜴為心,豺狼成性”。

“崔氏近狎邪僻,殘害忠良,人神之所同嫉,天地之所不容!”①

殿中侍禦史不過是個從七品的小官,每逢大朝會才能具服升殿,王弘義從前并不起眼,今日卻突然站出來一通“慷慨陳詞”,把衆人都弄懵了。

拓跋泰勃然大怒:“無稽之談!倘若貴妃真如你所說,朕卻不察不知,豈非昏君?你污蔑宮妃影射天子,好大的膽子!”

王弘義露出一副無畏生死的禦史氣節來,跪下磕頭大義凜然:“微臣句句屬實!陛下英明神武,斷不能被妖妃所惑!”

拓跋泰本來想替崔晚晚辯白,然後再狠狠斥責王弘義一通,掐滅這些人另有所圖的小心思,卻不料方丞相竟站出來搶先開口。

“陛下素來善于納谏且明察秋毫,王大人敢于谏言是好事,但所說之事是否屬實不宜過早判斷。不如待一切查明之後再做定奪,同時為了避嫌,委屈崔貴妃暫居殿中,靜待結果。”言下之意要先禁足崔晚晚,也不失為一個為了安撫朝臣的平衡之法。

方丞相忠于大魏,就算崔家與他交情匪淺,他也始終把天子放在首位,谏議大夫鄒征意圖死谏的場景還歷歷在目,他絕不會讓拓跋泰再恣意行事,從而引起非議,動搖朝堂根基。

拓跋泰一聽就要反駁,不料又有好幾個大臣站出來附議,都贊同方丞相所說的辦法。

與此同時,身處後宮的崔晚晚已聽聞了前朝有人攻讦自己,她并不意外。

王弘義是王家人,王家處處都被崔家壓了一頭,早就心生不滿,況且她還殺了王昭儀,兩家已結下了不解之仇,王家勢必會瘋狂反撲,只是早晚動手而已。如今崔衍崔浩兩人都在南邊打仗,崔氏主力遠離京城,正是王家出手的好時機。

再加上拓跋泰火燒元啓屍骨、一意孤行冊封公主這些事,早引起世家大臣的微詞。每一件事都可謂與貴妃密切相關,皇帝又專寵于她,這把怒火不燒她燒誰?

所以王弘義先當出頭鳥,其餘人便齊聲附和,一起給拓跋泰施壓。

崔晚晚摘下簪珥珠飾。

佛蘭見她動作頓時急了眼:“娘子……”

她神色平靜:“走吧,時候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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