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9 13(捉蟲)

四年後。

又一年畢業季, 盛夏的熱風在燦爛的日光裏熱情洋溢。

首都大學的天之驕子們穿着學士服拍畢業照,秋洛拎着黑色行李袋從人群中走過。

他戴着一副茶色太陽鏡,露出下颔線一段幹淨清爽的弧度, 雪白的休閑襯衫随性敞開襟口,一對凹陷的鎖骨盛着陽光,皮膚被曬得白皙發亮。

他雙腿筆直修長, 不疾不徐的步伐,帶着一股得體的韻律風度,接近一八五的身高在人群中鶴立雞群, 一路行來, 惹得周圍的人頻頻回頭看他。

念大學這四年來,秋洛在學校十分低調,平時沒事不是去健身館運動, 就是泡在圖書館,科科考試都名列前茅, 獎學金拿到手軟。

為了嘗試經濟獨立、體驗生活, 他把秋明宇給的卡都收起來, 身上穿的衣服鞋子, 還有平時生活開銷都花獎學金, 甚至偶爾還跟着室友一起做做家教賺點零花錢。

在狄叢家裏生活的清苦日子, 他的廚藝突飛猛進,生活家務樣樣熟練, 毫無豪門少爺的架子,在大學裏十分自然地融入了宿舍的集體生活。

“秋洛,你不留在首都找工作,要回老家了嗎?”舍友遠遠看見他,跑過來向他打了個招呼。

秋洛摘掉墨鏡, 微微笑了笑:“嗯,是呀。我爸一會來接我。”

由于秋明宇經常需要出國,秋洛放假回家也是獨自一人呆着,于是沒事就往狄叢那跑,父子兩人時常一起練拳打球,相處的時間幾乎比秋明宇這個親爹還長,惹得秋明宇很是不爽。

關于他工作還是深造的問題,家裏兩位爸爸意見相左。

秋明宇希望秋洛大學畢業去他那深造,然後直接進入公司由他親手培養,好繼承家業,狄叢則表示反對,希望秋洛留在國內自由生長,創立專屬于年輕人自己的事業。

想到兩人一見面就夾槍帶棒的相互嗆聲,秋洛就是一陣無奈。

舍友惋惜地拍拍他的肩:“你家裏人一定要你回老家?首都機會那麽多,留在這裏發展空間大多了,堂堂首都大學高材生,畢業回老家多可惜,你要是不好意思開口,不如我幫你勸勸你爸吧。”

秋洛哽了一下,哭笑不得地看着他:“是我自己想回去了。我要回去找一個重要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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舍友好奇地問:“什麽人?衣錦還鄉去找青梅竹馬?”

秋洛抿了抿嘴,笑道:“算是吧。”

兩人正說着話,一輛邁巴赫緩緩駛過馬路,停在二人面前。

車門打開,一個高大英偉的男人從車上邁出長腿,一身黑色襯衫西褲,脊背挺直如标槍,往那裏一站,一股不怒自威的氣場油然而生,讓人望之生畏。

“小洛。”狄叢看見秋洛,肅冷的面容勾起一點笑意,伸手自然而然接過他的行李。

“幹爹,你怎麽來啦。”秋洛有些驚喜,“不是說在家等我嗎?”

舍友驚詫地上下打量對方:“幹、幹爹?”

狄叢淡淡道:“這麽重要的日子,我怎麽能不到場呢?更何況秋明宇那麽忙,萬一來晚了,誰來接你?”

沒等秋洛說話,背後忽然傳來一道低沉清朗的嗓音:“誰說我會來晚?”

幾人回頭,兩輛黑色轎車在一旁停駐,幾個保镖和秘書同時下車守在一旁,一身銀灰高定西服的秋明宇大步流星朝秋洛走來。

秋明宇樣貌英俊,長相同秋洛七分神似,一看就知道是親父子。

他襯衫袖口挽到手肘,外套挂在小臂上,領帶微松,額前熱出一層薄汗,一路從機場趕來,風塵仆仆,氣還沒喘勻。

他沖狄叢輕輕揚眉:“說好了是我來接,不勞你費心。”

說着,他就要去接秋洛的行李。

狄叢卻先一步把包丢進了車裏,讓秋明宇撈了個空,平靜地看着他道:“你這不是比我晚嗎?小洛坐我車,他喜歡坐副駕。”

秋明宇很是不悅,為了慶祝兒子畢業,他特地推掉了今天原本一個重要會議,連夜趕回國,沒想到還是被狄叢這家夥捷足先登。

他一把拉住秋洛,親密地摸摸兒子的腦袋,放緩了語氣:“小洛,好久沒見到爸爸,想我了吧。走,爸爸訂了一家很有名的特色餐廳,我們一起吃飯慶祝你畢業。爸爸還帶了好多禮物給你。”

狄叢抿了抿嘴沒有說話,只默默望向秋洛,秋明宇也看着他,兩人一左一右把秋洛夾在中間,相互較勁似的。

秋洛嘴角抽搐,又來了又來了,兩個爸爸好像天生不對盤,幸好他們平時不常見面,否則豈不是天天相互嘲諷。

他輕咳一聲,一只手挽住一個爹,露出端水大師的笑容:“今天不坐副駕,我陪你們一起坐後座聊天,好不好?我們都好久沒見了。”

秋明宇和狄叢兩人默默對視一眼又立刻挪開眼神,勉強接受了這個提議。

才走兩步,秋洛突然回頭沖舍友招招手:“我要回家了,再見!”

秘書默默拉開後座車門,秋洛挽着兩個爸爸,有說有笑地上了其中一輛,徒留下風中淩亂的舍友,在原地目瞪口呆地望着三輛車絕塵而去。

“……這是回老家?老家有礦那種?”

※※※

回到闊別已久的城市,秋洛呼吸着這裏熟悉的空氣,透過車窗望着路邊似曾相識的一草一木。

四年的時間,并未讓這座城市發生太大改變,街道上人群依然熙攘,夜晚的霓虹點亮夜幕,整座城市籠罩在熱鬧而安寧的煙火氣中。

狄叢将兒子連帶着從前的所有遺物下葬,從前三口居住的屋子雖然不住人了,但還保留下來,拳擊館早已沒了客人,便轉讓給了附近的鄰居。

狄叢家族想要回國發展,他處理完了家裏的事,回到這裏在鬧市區重新開了一間專業的拳擊館,告別過去,重新開始新的人生。

秋洛跟父親商量好,畢業後,先從國內分公司做起,熟悉事務以後再考慮入集團總部。

回來後,秋洛抽空回去母校走了一遍,教室還是熟悉的教室,當年鬧得無人不知的潑水事件,卻早已淡忘在傳言裏。

舊樓那間破屋還是老樣子,窗臺積滿了灰塵,就連小偷都不屑光臨,周圍的院牆已經畫上了拆遷的标記,附近早已沒人居住,再過不久,這裏将被推平成一片廢墟,再重新建起新的高樓大廈。

秋洛拾起記憶,晃悠到曾經那間拳擊館。

每年暑假,他都會到附近走走,遠遠看上一眼,如今這裏已經被改造成了教育輔導培訓機構,時不時有背着書包的孩子和家長進進出出。

唯有今年,他是跟狄叢一起過來的。

每年這個時候,狄叢會去兒子的墓園掃墓,這次秋洛與他同去。

狄叢手肘架在車窗上,有些感慨地收回目光:“這裏倒是比從前有人氣多了。你怎麽老要來這裏,要是想練拳,可以去我那。”

秋洛搖搖頭:“我是想看看林盡染有沒有回來過。”

狄叢挑了挑眉:“你那個不告而別出國的同學?這麽多年沒聯系,恐怕早就忘了吧。”

秋洛立刻反駁:“不會的,他說過會回來找我的!”

狄叢反問:“那人呢?”

秋洛語塞:“……也許他已經回來了,只是不知道我現在的身份,我才要過來碰碰運氣。”

狄叢還要說什麽,突然,另一側車窗被人敲了敲:“是不是老秋啊?”

兩人一愣,卻見一個頭發半白的老者站在車門外,臉上帶着喜色:“果然是你啊,好幾年沒見了。”

“陳老?”狄叢從車上下來,與老者寒暄,“這間教輔機構是你家開的?生意不錯。”

陳老笑眯眯地點點頭:“你轉讓給我後,前兩年開的棺材鋪,可能風水有問題,如今改成了培訓班,果然有了起色,哦對了,我聽說你兒子的事了,本來我還擔心你想不開,不過現在看你氣色不錯,老頭我也就放心了。”

陳老不認識秋洛,疑惑地看了他一眼:“這孩子……你二婚了嗎?”

狄叢頓了頓,道:“不是,我幹兒子。”

陳老哦了一聲沒有追問,半晌,他突然想起了什麽似的,一拍腦門:“瞧我這記性,這幾年一直沒遇見你,我還以為見不到了,有個事,現在說只怕也晚了。”

狄叢問:“什麽事?”

陳老指了指門口已被拆除的信箱的位置:“前幾年呢,這裏都會收到一封信,我本來不知道,也是聽家裏丫頭說的,等我知道的時候,已經積攢了十幾封了,基本上每隔幾個月都有信來,上面的地址我也看不懂,但是收信人是你已經過世的兒子。”

“我想着什麽時候要是碰見你,就把這些信都給你,可是這麽多年一直也沒見到……”

狄叢詫異地看向秋洛。

秋洛臉色已經變了,不等狄叢開口,他已經奔下車,着急地抓住陳老的手臂:“那信呢?還在嗎?”

陳老愣了愣:“原本是在的……”

秋洛心裏一沉:“原本?那現在?”

陳老嘆口氣:“就前不久,上個月的事,有個人來這兒找老秋的兒子,開着豪車,穿得西裝革履的,後面還跟着好幾個人,那陣仗,也不知什麽來路,差點把我這門口的路都給堵了,上面來培訓的孩子都吓跑了好幾個。”

秋洛心裏又驚又喜,是林盡染!一定是他!

老頭一把年紀說話颠三倒四東拉西扯,半天也沒說到重點,他有些着急:“那他人呢?”

陳老想了想道:“走了。把信也都拿走了。唉,也不知是那孩子什麽人,知道孩子去世的事,死活不信吶,差點當場砸了老頭我的店!吓得我家丫頭差點報警!我會騙他嗎?那孩子當年下葬的棺材,還是我家鋪子的呢。”

秋洛懵了一下,這誤會大了!林盡染居然上個月就回來了,還陰差陽錯以為自己死了!

“那他現在在哪裏?”他心裏亂糟糟的,一會為林盡染回來高興,一會又為他擔心。

他完全不敢想象,當林盡染滿懷期待回來找自己時,卻得知自己過世,會是怎樣的心情。

光是聽陳老頭只言片語的描述當時林盡染的狀态,他都感到一陣揪心。

陳老搖搖頭:“這我哪裏知道?不過我告訴了他,那孩子安葬的墓園,那人聽了,什麽也沒說,整個人跟失了魂似的,在這兒坐了好一會兒,一直望着那門口的方向,誰叫也沒用,那眼神跟要殺人似的,沒人敢靠近他。”

“我看那人明明長得一表人才,精神狀況卻不太像個正常人,也不敢勸,就由他去,他居然在店裏整整坐了一個晚上,再後來,來了個醫生模樣的,說了好久的話,給他紮了一針,趁人昏過去才扶走。”

秋洛心裏像被什麽攫住,猛地緊縮了一下,漫長的沉默後,再開口時發現嗓子啞的厲害:“您知道他去哪裏了嗎?”

陳老搖搖頭:“那我就不知道了。诶,不過,我沒記錯的話,老秋兒子的忌日好像就在最近?”

狄叢淡然的神色流露出一絲隐晦的哀戚,點點頭:“我們本就是打算去掃墓的。”

※※※

車子開往墓園的路上,狄叢和秋洛兩人誰也沒說話,狄叢時不時看一眼秋洛。

後者把頭靠在靠背上,目光焦慮地瞥向窗外,夕陽的餘晖穿過路旁的梧桐,時明時滅落在他眼底。

“放心吧,只要人還在這座城市,幹爹會幫你找到他的。”

秋洛眼裏這才漸漸明亮起來:“謝謝幹爹。”

車駛進墓園時,已是黃昏。

才下過一場雨,墓園裏人煙稀少,空氣裏泛着濕潤的泥土氣息。

兩人途徑一排排墓碑,最後停留在狄洛的墓前,這片墳冢與其他墓碑相隔三米,似乎前不久才被人打掃過,周圍一片落葉和雜草都沒有,墓碑上也沒有半點灰塵。

碑前還有一束鮮花,和一個鐵盒子,鐵盒子裏堆滿了信紙,有被燒過的痕跡,似乎由于下雨,把不大的火勢澆息了,這才沒有完全燒幹淨。

秋洛眉心一跳,連忙蹲下來,從鐵盒子裏一張張展開剩下的信紙,上面的內容被燒得斷斷續續。

“……我在這邊過得很好,白天在學校上課,放學就要跟随爺爺學習和處理事務……”

“……我克制了很久還是忍不住,想瞞着爺爺偷偷給你打電話……也不知道信能不能送到……”

“……這裏很獨孤,沒有朋友,沒有你……不過我想着只要我更努力一點,就能早點回去見你,我覺得我還能堅持……”

“過去是我太不懂事了,真正當起家,才明白爺爺的辛苦和局勢的錯綜複雜……希望你過得好,我不想看你辛苦的樣子……”

“我給你寄了二十封信了,再寄上十封,我就可以回去找你了!”

秋洛默默讀着信上模糊的字跡,心裏酸酸漲漲,不經意手指碰到鐵盒邊緣——竟然還在發燙!

他一怔,猛地站起身,巨大的喜悅提起來:“這是剛剛才燒的!人還沒走遠!”

狄叢輕聲安撫他:“別急,這裏只有一條大路,或許能追上。”

※※※

夕陽越壓越低。

一輛黑色轎車在馬路上飛馳,男人靠在後座的一側,臉上沒有多餘的表情,劉海下一雙黑沉的眼,眼窩深邃,凝視着暗淡的窗外,眼神卻不知落在什麽地方。

路旁被抛飛的昏黃燈光,反複打在他側臉上,有股明滅不定的稀薄感。

“林先生,已經确認明早的航班。”副駕駛席上的助理回過頭,小心地觀察着他的神色,輕聲提醒道。

上個月發生的事,尚且歷歷在目,助理跟随林盡染兩年,平日見他對誰都冷漠疏離的樣子,私下裏倒也不算太為難下屬。

林盡染那天剛回國,白天的心情格外好,下飛機時整個人仿佛浸染在熱情的夏風裏,連冷淡的眉眼都柔和了三分。

可是誰也沒想到,進了那間培訓班,一切美好的期許瞬間支離破碎,林盡染仿佛變了個人,助理一輩子也不忘不掉他當時的眼神,赤紅得像只欲擇人而噬的野獸。

大家都吓壞了,助理簡直沒法形容那個時候的林盡染。

或許人在遭逢噩耗時,心裏都是茫然的,他的大腦,他的神經,心髒還有記憶,統統拒絕接受這個消息。

于是體會不到痛,或是難過,什麽感覺都沒有,好像踏在布滿皚皚白雪的冰原,入眼皆是白茫茫一片。

林盡染臉上明明沒有任何表情,沒有歇斯底裏的流淚或者哭鬧,只是望着門口的方向不言不語地發呆,可周身近乎瘋狂的執拗,幾乎化為實質,壓得人喘不過氣。

他臉上是壓抑到極致的冷靜,仿佛在等什麽人,并且确信那人一定會從門口走進來,出現在他眼前似的。

很長一段時間,林盡染把自己關在卧室裏不肯出門,只一遍又一遍叫助理和屬下去尋找那個叫秋洛的少年。

可無論尋找多少次,帶來的消息唯有在四年前就已經病逝。

直到林盡染走入墓園,用盡全身的力氣才有勇氣去看墓碑上的字和遺像,終于後知後覺意識到,某個人徹底不在,永遠地離他而去了。

于是心裏某處地方被生生惋下來一塊血肉,那瞬間的絞痛,幾乎要忘卻了該如何去呼吸。

林盡染輕輕摩挲着手裏一枚銀色的哨子,望着窗外的荒蕪,他不知道這段時間自己是怎麽熬過來的,他甚至也不知道将來還有漫長的歲月,該如何去熬。

“先生,先生……後面好像有輛車在跟着我們。”

助理喚了他好幾聲,林盡染才回過神,微微蹙眉:“不管它。”

風中依稀飄來一些模糊的呼喊聲,林盡染沒有聽清,也不願去聽清,他閉着眼睛沉浸在自己的世界裏,只有那裏才能看見那人的影子。

漸漸的,他似乎聽到一段熟悉的哨音,随着空蕩的大路遠遠地傳來。

林盡染驀然從自己的世界裏驚醒,他有些茫然地環顧四周,難道是自己幻覺嗎?

“林——盡——染——”

好像有個聲音在呼喚他。

林盡染打開車窗,向後望去,後面緊緊跟着一輛車,有個青年人正探着身子,瘋狂沖他招手,嘴裏含着一片樹葉,斷斷續續地吹。

風裏送來青年的喊聲:“我——是——秋——洛——”

林盡染渾身一震,不可置信地睜大雙眼,死死盯着後面那輛車:“停車!”

車子在路邊急停,他幾乎沒等車停穩,就徑自打開車門,跌跌撞撞走下去。

後面的車也停下來,跑下來一個穿着白襯衫的青年,奔湧的狂風瘋狂往後灌,他向他奔赴而來,胸口劇烈起伏,喘息沉重,耳邊什麽也聽不見了,唯有心髒如擂鼓般跳動的聲音。

他身側的遠方,盛大的落日即将沉入地平線,給兩人側臉鍍上一層金紅色的光芒,長長的影子拖在地上,一點點走近。

林盡染定定望着對方,從眼神到呼吸,都在不可抑制地輕微顫抖,那明明不是記憶裏秋洛的臉,可胸中躁動的心髒幾乎要躍出胸腔,急切地想要尋找它的歸宿。

秋洛喉結滾動,用力吞咽一聲,嗓音火燒過一樣嘶啞:“林盡染,你說話還算話嗎?”

他嘴唇顫抖:“你說我是你的勇氣,還算話嗎?”

林盡染緩緩走到他面前,夕陽最後的餘晖照亮了他漆黑的眼,眼神裏有光芒閃動,是穿透一切時光的吸引,是奮不顧身的愛慕,是日久彌新的溫柔。

他小指發顫,小心又鄭重地捧起秋洛的臉頰,像捧起失而複得的珍寶,視野模糊得像個盲人,除了眼前的青年,什麽也看不見。

是你嗎?

這世上有神明嗎?

如果真的有,他願傾盡一切,卑微地祈求——讓我再看你一眼。

“秋洛……你在嗎?”他顫聲問,聲音很輕,害怕驚醒什麽美夢似的。

落日的光芒照出兩人的剪影。

秋洛用力握住他的手,笑容映襯着晚霞:“我在,一直都在。”

作者有話要說:後面還有兩章甜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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