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6 你當知道我的心思 謝寶……

謝寶瓒扭過頭來,一張蒼白的臉正好對上了蕭淩辰,她輕輕一笑,如同一朵白牡丹綻放在了風雨中,随時都會飄零入泥,蕭淩辰情不自禁地沖到了床邊,所有的言行已經不受控制了,“寶兒,你怎麽了?”

正在給謝寶瓒喂水的翠眉吓得手一抖,碗傾斜,差點灑了謝寶瓒一臉。

“到門口守着去。”謝寶瓒吩咐她,翠眉不敢不從,退了下去,她似乎明白了什麽,心頭一喜,沒有絲毫心理負擔地離開了。

“我沒事,舊疾發作而已。”謝寶瓒掙紮着要起身,被蕭淩辰按住了,“你別動,大夫一會兒就來了。”

蕭淩辰隔了一層被子按在謝寶瓒的身上,卻依然感覺到像是被什麽燙了一下地收手,想到自己喚了她什麽,蕭淩辰又跟鋸了嘴的葫蘆一樣,說不出話來了,半晌,在謝寶瓒幽幽注視的目光下,他找到了自己的舌頭,“我會一點醫術,要不,我為你把脈吧!”

“我聽人說關心則亂,你現在的心跳估計比我的還要快,你把脈把得準嗎?”謝寶瓒笑着問道,她枕在枕頭上,笑眯眯地看着蕭淩辰的這張俊臉,看着他為自己臉紅耳赤,看着他為自己拘謹不安,看着他被自己欺負得說不出話來,也不由得想起,他會是将來逼着趙昭***的那個人嗎?

他是那個以新帝的身份封自己為“仁孝皇後”,将自己獨葬于帝陵之中,并為自己的陵墓賜名的人嗎?

自古以來,她大約是頭一個擁有獨立陵墓的皇後。她不短的人生應當如現在一般活得燦爛,但死得凄涼,也不值得,而令她哀榮的人,是眼前這個男子嗎?

謝寶瓒一向都很相信自己的直覺,她再次擡手遮住了蕭淩辰高聳的鼻梁以下的地方,她的臉如此蒼白,蕭淩辰的心裏很不好過,悲痛不自覺地湧了上來,一切都和謝寶瓒夢中的那半張臉不謀而合。

謝寶瓒展顏一笑,松了手,收回來的時候,被蕭淩辰想都不想就握在了手裏,她的五指冰涼,手腕細得令人心疼,蕭淩辰用兩手捧着,虔誠至極,做着如此不合禮數的事,卻沒有半點亵渎之情。

他單單只是在心疼她,擔憂她。

謝寶瓒貌若傾城,性情強勢,也令她的美極具攻擊性,任何一個見着她的男人,無一不對她神魂颠倒,少有不動心的。

便是太子那種在謝寶瓒手裏吃過無數虧的,午夜夢回,無人見處,也難免浮想聯翩。

蕭淩辰卻沒有,他一雙眼坦蕩至極,莊嚴與虔誠,就好似,他捧着的是佛陀的手,珍之重之,令人感佩不已。

就在謝寶瓒想着,若是蕭淩辰就這麽吻一吻她的手,她是該适時地表達一下羞澀呢?還是婉轉地暗示一下,她想要更多時,蕭淩辰居然放下了她的手,他溫涼的手指搭在謝寶瓒的脈搏上,謝寶瓒不由得在心裏哀嘆一聲,這貌若天仙的男人,什麽時候能開個竅啊?

她到底是做了什麽,才令這男人把她當神佛一樣地供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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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心口疼!”謝寶瓒用另一只手捂住胸口,臉色一陣煞白,蕭淩辰明明感覺到她脈搏正常有力,不像是有病的樣子,又不方便問她舊疾是什麽,見謝寶瓒這般模樣,吓得三魂出竅,擡手欲按她胸口,才驚覺自己差點失禮,騰地站起,“我去幫你喊大夫!”

大夫怎麽還不來?

謝寶瓒一把拉住了他的手,蕭淩辰全身僵住了,他緩緩地回過頭,謝寶瓒的手不由得緊了緊,她眼神平靜,并非是一時沖動,而且這已經不是一回兩回了。

雖然現在不是最好的時機,謝寶瓒還病着,蕭淩辰卻依然不願放過這個機會,他緩緩地轉身,在床前的腳踏上坐下來,“寶兒,你當知道我的心思……”

“我不知道。你也從未說過。”謝寶瓒瞧着可憐兮兮的,手卻漸漸地收緊,那一丢丢的力量,卻足以将蕭淩辰拉向她,毫不費力,甚至蕭淩辰腳步一歪,跌向床邊,要不是他伸手快,扶得準,幾乎要跌在謝寶瓒的身上。

“寶兒……”

蕭淩辰的手撫着謝寶瓒的臉,他眼裏再也沒有了面對她時的莊嚴,眼底被深深埋藏的深情缱绻漸漸地浮現出來。謝寶瓒的呼吸間全部都是蕭淩辰的氣息,彼此交融,蕭淩辰閉上眼,将額頭輕輕地抵在謝寶瓒的額上。

一陣劇痛傳來,謝寶瓒握着蕭淩辰的手猛地一緊,蕭淩辰深吸一口氣,見謝寶瓒的臉如金紙一般,她含着什麽,死死地忍着,最終沒有忍住,一口血噴了出來。

“寶兒!”

蕭淩辰雙手抱住她,謝寶瓒一只手抵在蕭淩辰的胸口,微弱無力地喊了一聲,“侯爺!”

她每一次呼吸,五髒六腑如同刀絞火燒一般,蕭淩辰的每一次呼吸,于她而言,便是刀山與火海。謝寶瓒一手抓住蕭淩辰的衣服,另一只手伸向門外,“翠眉!”

翠眉已是應聲進來,看到謝寶瓒這樣子,吓得兩腿一軟,差點跪了,“姑娘,你這是怎麽了?”

她一着急,連謝寶瓒的爵位都沒喊。

好在此時,錦屏和樓珠帶着岩大夫來了,蕭淩辰将已是昏迷過去的謝寶瓒放在床上,翠眉快手快腳地端來了熱水,将血清洗幹淨。

岩大夫第一次看到謝寶瓒如此,好半天才鎮定下來把脈,把完了左手,又換右手。

蕭淩辰站在床邊,臉色也發白,盯着謝寶瓒,生怕一錯眼他就沒了。他六歲那年,在郊外遇到了逍遙公子謝子易,被謝子易纏上,非要他拜他為師。

蕭淩辰小時候的脾氣非常倔,謝子易越是逼得緊,他就越是不拜,但也沒耽誤他跟着謝子易學了不少功夫,包括一些旁門左道。

跟着謝子易學了十多年,謝子易和他說得最多的,就是他的孫女兒謝寶瓒,說她生得如何好,說她有多聰明,有一段時間,謝寶瓒的聰明,簡直是成了蕭淩辰頭上的一座大山,壓得他喘不過氣來。

“你說你咋這麽笨呢?這一招,我只教了寶兒一遍,她就出得比我還好,你學了兩遍也只學到個皮毛。”

“這一段,我只跟寶兒念了一遍,寶兒就能倒着背下來了,你說你,三遍錯了兩個字。”

“這一招,我見過的所有人裏,寶兒耍得最好,她學會了和我出這招,我都沒有接住。”

蕭淩辰從小聰穎,心智也極高,他沒想到,山外果真有山,還是一座他一輩子都無法逾越的山。後來,謝子易見他實在是倔強不肯拜師,就說,“無論如何,我都是你事實上的師傅,你不願意拜在我的門下也無妨,我畢生的功夫都傳給了你和寶兒,她年紀比你小,你以後能夠照拂她一二,也算是報答我了。”

“你不是說她有多聰明,有多聰明,為何還要我照拂她?”

“你這臭小子,我沒跟你說嗎?她是女孩子,你是男兒,你難道不該照顧她嗎?”

蕭淩辰對謝寶瓒充滿了好奇,謝子易這麽多年,對他盡心盡力,蕭淩辰當然不會拒絕。直到,他在郊外看到謝寶瓒,兩人并不相識,而她卻機緣巧合救了他,那一眼,已是萬年!

蕭淩辰走近了些,正要伸手捉謝寶瓒的手,他有些忘形,恐懼一直籠罩在他的心頭,他還沒有得到,已經無法承受失去。

“侯爺!”岩大夫起身,朝蕭淩辰行了一禮,蕭淩辰才回過神來,“您會害死……”

謝寶瓒睜開眼睛,冷銳無比,岩大夫的話到了嘴邊,咽下去了。

“我心裏有數,你負責治病就行了,旁的事,不與你相幹!”

“是!”岩大夫後退了一步,從藥箱裏拿出了一個瓶子遞給了翠眉,“服侍姑娘服下,一次一粒,須……”

清心寡欲四個字沒有說出來。

蕭淩辰擔憂不已,試探地問了一聲,“你的病……”

“舊疾而已。”謝寶瓒笑了一下,樓珠将她的上半身擡起來,用靠枕倚住,謝寶瓒捏了那枚藥丸,用水送服。

“侯爺,要勞煩侯爺送我去車上了,我現在沒有力氣走。”謝寶瓒朝蕭淩辰伸出手,蕭淩辰上前一步握住,樓珠用一領紅色的鬥篷将謝寶瓒裹好,蕭淩辰抱起了她,只覺得她身子輕飄飄的,随時都可能羽化仙去。

岩大夫見此,驚得想要上前攔,但被樓珠攔住了。也是,主子已經決定的事,沒有任何人能夠左右她的意志。

待謝寶瓒被蕭淩辰抱着出了房門,岩大夫着急地道,“你們明明知道主子為何如此,不但不攔,你們竟然還慫恿。”

樓珠淡淡地看了她一眼,“岩大夫,什麽時候主子做事,需要別人提醒了?主子這麽多年,從未對任何人動過心,這件事,不容你指手畫腳。”

蕭淩辰跟着上了車,謝寶瓒歪在車上,一雙妙目朝蕭淩辰盯了一會兒,直到把蕭淩辰盯得面紅耳赤了,她才收回目光,問錦屏,“被人盯上了沒?”

“沒有,縣主放心,沒人看到。”

“嗯。”她想了想,“讓樓珠快馬加鞭回去,把那支蝴蝶蘭的發釵,給景王殿下送回去,就說恐怕要辜負殿下了,若是景王殿下問起,就讓樓珠紅一紅眼眶兒就行了,多的話,一個字都不要說。”

蕭淩辰猛地朝謝寶瓒看過來,謝寶瓒也不再動手動腳,“侯爺別多想了,我這雖是舊疾,還是第一次發作呢。”

蕭淩辰自然是聽不懂的,但他也明白了謝寶瓒暗示的意思,“那蝴蝶蘭的發釵,必定是很好看。”

“好看是好看,不過,姑娘一次都沒有戴過呢。”錦屏多完嘴,掩唇一笑,傳話去了。

蕭淩辰的臉頰紅得跟小姑娘一樣,謝寶瓒忍不住笑起來,蕭淩辰見她似乎好了許多,便伸手握住了她的手,謝寶瓒輕輕動了一下,臉上又是一白,眼看就要再次吐血的樣子,謝寶瓒忙将眼睛閉上,調整了一下情緒,這才緩了下來。

“寶兒,你告訴我,你的病要怎麽治?是不是有什麽藥材得不着?”蕭淩辰湊了過去,他的呼吸再一次擾亂了謝寶瓒的心神,她頓時有些無可奈何,擡手捂住了他的嘴鼻,将他朝後輕輕推了一下,一言一行中滿滿都是寵溺。

“侯爺,有沒有聽說男女授受不親這句話?”

說話,暫時能夠轉移一下她的心神,誰知,也不知這句話觸動了蕭淩辰什麽,他的手猛地一緊,“我并非不知禮數,只是,在你面前,我再難做到!”

“寶兒,你生氣了嗎?”蕭淩辰朝後退了一步,謝寶瓒這才好受了一些,她睜開眼睛,眼裏一道金線閃過,只是她自己不知道而已。

蕭淩辰卻看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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