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8 你夢到的是我嗎? 六月初八……
六月初八,正是桃兒熟得最透的時候,榮安長公主借了安國長公主府的後院,舉辦蟠桃會,邀請了京中頂級貴婦貴女圈參加,謝寶瓒是收到第一份請柬的人。
養了兩天,她身體已經差不多了,期間,蕭淩辰幾次想辦法遞信進來問候,禮物也送了不少,只是沒有辦法見一面,在外頭愁得不行。
早在他送謝寶瓒回府的那天晚上,蕭淩辰便飛鴿傳書,讓賀雲進京。
安國長公主府的後院門口臨街,寬敞,此時,擠滿了各府前來赴宴的馬車。崔月顏和靈安同時到達,彼此對視了一眼,均沒有從對方的眼裏看到什麽和善的情緒,各自下車,被榮安長公主帶來的下人們迎了進去。
寶瓒暫時還沒有來,蕭淩辰已經派了童嬷嬷帶人去接,若是來了的話,讓寶瓒走前門,不要去擠後門進去。
書房裏,蕭淩辰只詢問賀雲,“我在她的眼中看到了一道金線,那一刻,我非常不安,賀雲,你說過你見多識廣,哪怕是疑難偏症,也多有涉獵,你能不能告訴我,她這是怎麽回事?”
賀雲第一次看到蕭淩辰如此,他們認識有十年了吧,原本賀雲以為,自己這一輩子是不會有機會看到蕭淩辰驚慌失措的樣子了,哪怕是天塌下來了,蕭淩辰也不會眨一眨眼。
“你說的這個人,是個女人吧?星執,你仔細說說,她是什麽時候吐血的?”
星執,是蕭淩辰的字。賀雲心中已經有了計較,倒也不是特意在打聽蕭淩辰與謝寶瓒之間的什麽事。
“你問這個做什麽?”
賀雲擔心被他誤會,忙道,“你剛才說,她眼中閃過一道金線,這種情況,我只在一種人身上見到過,那就是中了情蠱的人,而動情的對象,并非與她一起被種蠱的人,所以我才問你,如果你與她肌膚相親的時候才發作,那就基本上可以斷定。”
“什麽肌膚相親?你不許胡說,我與她清清白白。”
蕭淩辰此時的心情格外複雜,他原該高興才是,但卻絲毫高興不起來。他自從遇見謝寶瓒後,不是沒有過奢望,若是謝寶瓒恰好心裏也有他,那将是一件多麽美妙的事,但到了這一刻,他寧願謝寶瓒從未認識過他,更別說動心了。
但是,讓他說放棄,蕭淩辰做不到。
“可有解決的辦法?”
“情蠱盛行于苗疆,但也不是人人都有資本煉制,成本很高,首先要從一堆毒蟲中經過成百上千次篩選,選出恰好一公一母的兩只蟲,然後用養蠱人的心頭血喂養,認主,上十年之功方可成。一般,有資本養蠱的女子,都出身于非富即貴的家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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毫無疑問,京城裏能夠有機會接觸謝寶瓒,而不會讓寶瓒有所警覺防範的苗疆人,便是玉芙宮了。蕭淩辰的臉鐵青,他來京城不久,也知道,謝寶瓒與靈安關系匪淺,上一次宴會的時候,兩人打打鬧鬧,非常親密,被最信任的人背叛,蕭淩辰只覺得連自己的心都被揪得很緊,不知道寶瓒會有多麽難受。
“侯爺,縣主來了。”童嬷嬷趕緊過來通報。
蕭淩辰暫時顧不上這些,連忙整了整衣衫,快步朝前院走去。
長公主府的大門大開,滿京城的人都看到了,連新晉的安北侯都在巴結明憲縣主,榮安長公主都沒有得到這樣的待遇,侯府的大門只對謝寶瓒一個人打開了。
“縣主!”
“侯爺!”
兩人相對行禮,蕭淩辰飛快地打量了謝寶瓒一眼,見她神色平靜,稍稍放心,側身迎謝寶瓒入府。
待進了門,侯府的大門合上,蕭淩辰才稍稍朝謝寶瓒靠攏,卻也不敢靠得過近,盡量裝出一副雲淡風輕的樣子,“縣主的身體可好些了?”
“侯爺是在擔心我嗎?”謝寶瓒歪了歪頭,一副調皮的樣子,眉眼笑得彎彎,“要是我說,只要看到侯爺,我就沒事,侯爺該怎麽辦?”
蕭淩辰的心裏像是被刀捅了一下,他滿腔的話,一個字都說不出來,幾次張嘴,可是話到了嘴邊都不忍說,待入了後院,謝寶瓒被一池碧綠清透的嫩荷吸引了目光,他才走過去。
“侯爺,送幾片荷葉給我,我想讓人熬點荷葉粥吃。”
“好!”
謝寶瓒回過頭來,正對上了蕭淩辰的眼睛,看似平靜,可這一刻,她卻看到了他眼中滾動的神情,暗暗沉沉,令人揪心不已。
謝寶瓒輕輕一笑,她擡手朝蕭淩辰的眼睛遮去,這麽漂亮的一雙眼睛,真的是千種風情,唯獨,她看不得這一種。
“寶兒!”
蕭淩辰一把抓住了她的手,正要将她朝懷裏帶,可是看到她強忍的難受,蕭淩辰連忙松開。他背過身,深吸了一口氣,一時間,心頭毀天滅地的情緒一下子湧了上來。
“侯爺怎麽了?”謝寶瓒笑着轉過身來,彎下腰,從下往上,朝他看,見蕭淩辰沉着臉,她反而笑了,“侯爺是怕我來了,把你家的桃兒吃得太多了嗎?”
“寶兒,你的病是不是因為……”蕭淩辰很想問是不是因為“我”,可是這樣問出來,他是該高興,還是應該有別的情緒呢?
“是不是因為什麽?”謝寶瓒笑着問道。
怕謝寶瓒一直彎着腰難受,蕭淩辰不得不伸手将她扶起來,只不過,一待她站穩,他就松了手,背着手在身後,邊走,“我是想問,是不是娘胎裏帶來的?我府上有個人的名字你應該聽說過,叫賀雲,要不,讓他幫你把個脈?”
“不用啊,我這病,全靠情緒調節,只要心情平和,沒有人惹我生氣,就不會有事。”
蕭淩辰知道她在說假話,但是,這樣的謊言,誰會舍得戳穿呢?
謝寶瓒落後兩步,順手采過小徑旁邊的花圃裏的一朵快開敗的芍藥,将花瓣兒輕輕放到蕭淩辰背在身後的手心裏,蕭淩辰順手一握,将她的手握住了,兩個人都站住不動了。
蕭淩辰的心如擂鼓一般,這不是他第一次與謝寶瓒肌膚相親,可是,他的心從未像此時此刻不安過,他想,如果沒有情蠱在中間橫着,他們一定可以做很多事。
他也一定要想辦法去向謝家提親,哪怕謝家讓他入贅,他都會毫不猶豫地答應。
謝寶瓒也隐隐有些不安,她抽出手,轉到了蕭淩辰的面前,仰頭看着他,“你知道了啊?是不是?”
“寶兒!”
“嗯,賀雲來了,他去過苗疆。不過,你看到了什麽,跟他說了什麽,他就連我這個病人都不曾見過,怎麽就知道了?”
謝寶瓒皺了皺鼻子,她生得精致無比,哪怕是皺眉酸鼻子這種動作,做起來都引人入勝。
“寶兒,我閑來無事的時候也看過幾本醫術,一次機緣巧合,看過一個苗疆巫醫的手稿。我也知道一點。”
“那我在你面前,豈不是很丢臉?”謝寶瓒窘迫得雙手捂住了臉。
“怎麽會?”
蕭淩辰心如刀割,握住她的雙腕,将她往自己的懷裏拉,“是我先動心的,還記得我們第一次見面,在城外,我被人追殺,我看到了你,那一刻,我就……動心了。”
“這還差不多!”
謝寶瓒邊笑着,臉色卻很不好看,她将額頭抵在蕭淩辰的肩上,“一定是上天在懲罰我!”
怪她不該貪圖人美色。
蕭淩辰任由謝寶瓒靠在自己的肩上,他環着雙手,卻不敢太觸碰她,只撫在她的發鬓上,“我想,賀雲應當會有辦法的。”
“我覺得應該是那年,宮裏燈會,我進宮去,那是我第一次看到靈安,我們年齡都很小,我和她做了好朋友,她邀請我去玉芙宮玩。當時,謙妃看我的眼神就有些奇怪,我沒有多想,有點心疼靈安,有個這樣的母親,日子一定很難的吧?我沒想到,那時候,謙妃就已經打了這樣的主意,那是我們第一次見面,也是我唯一一次在宮裏用吃食,喝了玉芙宮一杯水。”
蠱,這種東西,外人很難搞清楚是怎麽回事。
“靈安,不管她願不願意,都會嫁到苗疆去了吧?”
謝寶瓒擡起頭來,“我第一次遇到你那天,是從大鐘寺下來,那天,我在大鐘寺午歇的時候,做了一個關于你的夢,夢裏,你戴着面具,我一直無法确定。下山的時候,正好就看到了你也戴着那面具,要不然,我也不會多管閑事,誰知道面具後面的人,生得是美還是不美?”
蕭淩辰卻笑不出來,“是個什麽樣的面具?”
“銀色的。”
蕭淩辰牽着她的手,朝書房走去。
到了門口,他吩咐誰都不要進來。
他從與書房連接的卧房裏拿出一個面具,銀色的,舉到謝寶瓒的面前。謝寶瓒的眼睛一亮,她接過面具,戴在了蕭淩辰的臉上,夢裏,正是這個面具,這半張臉,這雙眼睛,眼睛裏的悲痛都如出一轍。
“寶兒,你夢到的是我嗎?”蕭淩辰拿下這枚面具,在手中轉着,打量稍許,“我一共就兩個面具,這個面具是我上戰場的時候才戴的。”
不用謝寶瓒回答,蕭淩辰就從她的眼睛裏找到了答案,“你說,我身上的情蠱還能不能解了?”
“能,一定能的!”蕭淩辰扔了面具,将謝寶瓒摟進懷裏,要是不能,就讓他陪她去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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