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5

齊元發現林宵北真的很忙。

一直在盯盤，偶爾接一個視頻會議，那個送飲料的姐姐又過來一次和他确認行程安排，他自己也要看項目，桌子上放着很多科技雜志，厚厚一疊，應該大部分都看過了，後來他又讓自己翻了一篇IT博客。

這麽忙，之前中午和晚上他都會趕回家給自己做飯吃，好像怕自己一個成年人守着滿滿的冰箱在家裏餓死似的。

其實自己心裏也清楚，放棄他意味着什麽，意味着這輩子真的再也遇不到像他這樣的人了。

但是又真的沒辦法毫無芥蒂地和他在一起，想到爸爸心裏就會很難過，在他面前自己也不能提到爸爸吧。

理智上知道林宵北當年的選擇是可以理解的，感情上還是很難接受，很難接受爸爸是那樣的人，很難接受爸爸不在了，很難接受林宵北恨爸爸，恨到想讓爸爸死掉。

但是又沒有那麽多洶湧的感情，看着林宵北，他真的恨不起來，甚至會覺得愧疚，卻也不敢去愛，只能捂着眼睛裝作什麽都沒發生。

“小圓腦袋。”林宵北突然說：“中午我叫人送飯過來，你自己吃好不好，我要出去吃，本來想帶你去的，但是那個酒店餐廳做的東西特別難吃，我怕你吃不飽，晚上咱們再一起吃。”

自己一個人嗎，齊元想，可以走掉嗎。

有點不敢看他的眼睛。

林宵北何等精明，一眼就看出來他在想什麽。

“你又想跑啊？”林宵北合上電腦，用一種讓齊元很難過的眼神看着他，“你是不是覺得我的心是爛泥做的，想踩一腳随時都可以踩一腳，我沒感覺，不會難受的？”

“……”齊元低頭翻書，“什麽啊。”

林宵北沒說話。

“那中午吃什麽。”齊元想轉移話題，“在這裏吃不會有味道嗎。”

“沒關系。”

林宵北只說了這三個字，就拿了本科技雜志開始看了，齊元很難受，他本來就不是一個意志堅定的人，如果當年被林宵北攔下，被他當面挽留，可能現在又是不一樣的結局，他不想傷別人的心，也不想讓別人因為自己難過。

尤其那個人還是林宵北。

做了半天的心理準備，齊元起身，走到林宵北身邊。

“幹什麽？”林宵北擡頭看他。

“我不會突然走掉的。”齊元說：“你別不高興了啊。”

林宵北看了他一會兒，把他拉到自己懷裏和他接吻，最開始還挺溫柔的，快結束的時候用力咬了他一下，搞得齊元很疼。

然後也沒把他放開，就讓他那麽在自己懷裏坐着，緊緊抱着他。

“那我自己下去吃好不好啊。”齊元說：“想出去走走。”

“随便你吧。”

“……”齊元不知所措，“你怎麽還生氣啊。”

有人敲門，齊元只好從他身上下來，回頭一看還是剛剛那個姐姐，林宵北也沒對齊元說什麽，直接帶着她走了。

辦公室的門也沒關，好像在說随便你吧，想走就走。

齊元覺得很郁悶，拿出手機看了看，發現林宵北給他轉了很多錢，更郁悶了。

他心想下樓去随便找個什麽東西吃吃吧，左拐右拐也沒找到電梯，好不容易找到一個，還好沒什麽人坐，下到32樓的時候停了一下，電梯門打開，齊元愣住了。

對面的人也愣住了。

“齊元兒？”賀君逸瞪大了眼睛看他。

說實話，賀君逸變化挺大的，雖然能一眼就認出來，但是齊元記得他上學的時候還打耳洞，抽煙，像個不良少年似的，現在西裝筆挺，衣服上連個褶都沒有。

他沒進來，電梯門都要關了，齊元趕緊按了開門鍵，賀君逸走逬來，震驚到不知如何是好。

“你怎麽在這兒啊？”齊元也很驚訝。

“我在這兒上班，你來幹什麽了？”賀君逸打量他。

齊元：“……我有點事。”

他也不知道怎麽和賀君逸解釋。

但賀君逸好像反應過來了，“你不會是過來找你哥的吧，什麽情況啊，他在37樓，你找到了嗎？”

齊元有點懵，“你怎麽知道他在37樓啊。”

“還是我幫他找的地兒呢。”賀君逸說：“你這幾年到底跑哪兒去了？”

兩個人下樓，賀君逸帶他找了個人少的港式茶餐廳，齊元想了一路也沒想出來應該怎麽說。

最後只好實話實說，“就是當時家裏出事之後，我覺得……有點不知道怎麽辦，也不想讀書了，所以就走了。”

賀君逸無語。

菜端上來，賀君逸給齊元夾了個奸餃，“那你現在什麽情況？你和你哥又和好了？”

說實話，看到賀君逸，齊元第一反應是那時候和他糾纏不清的男人，好像姓陳吧，齊元有點想不起來他叫什麽了，他也想不起來那個人具體是怎麽說的，只記得他說自己如果再和困住自己的人在一起，就會吃很多苦。

居然是真的。

林宵北就是困住他的人。

“我也不知道怎麽說。”齊元說：“算不上和好吧。”

“哦——”賀君逸了然地笑了一下。

齊元吃了一個蝦餃，問賀君逸：“你怎麽會幫他找辦公室呢，我記得你們上學的時候好像不是很熟啊。”

不僅不熟，還打了一架，林宵北罵賀君逸傻逼，這件事齊元還是記得很清楚的。

“你走了之後他過來找我了啊，可能是覺得你會聯系我吧，但是我也不知道你去哪兒了，他說如果有你的消息讓我務必告訴他，就這麽認識了呗。”

齊元默默地吃奸餃，也不知道說什麽。

“你哥那時候脾氣好大啊。”賀君逸又說：“最開始以為我騙他，差點把我弄死。”

“對不起。”齊元覺得很抱歉。

“沒事兒，後來我們還經常一起出來喝酒呢。”賀君逸把芒果西米露推給齊元，“你哥人不錯，值得交，我說你這幾年到底幹什麽去了？”

“我也不知道我幹什麽去了。”齊元覺得自己很失敗，“反正現在沒有工作了。”

“那你去我們公司啊？”賀君逸笑眯眯地說：“正好他們要給我招個助理呢。”

“算了吧，我幹不好。”

“你幹得好你哥估計也不會讓你幹吧。”賀君逸突然用那種很嚴肅的語氣說：“齊元兒，你們家的事兒我也知道點，我覺得啊。”

“你覺得什麽。”齊元有點警惕地看着他。

“我覺得你哥人真的不錯，你要是真和他斷了，下半輩子都遇不到第二個這樣的了。”

齊元：“……為什麽這麽說啊。”

“你這輩子能碰上幾個非你不可的？”賀君逸指着辦公樓的方向，“就那棟樓裏，不圖別的，就想和他睡一覺的人數都數不過來，你哥搭理過嗎，他為了找你連學都不上了，你和別人在一起，誰能這麽對你？”

“哦。”齊元不知道如何回答，憋了半天才說：

“我沒想和別人在一起，我一個人也挺好的。”

“你是不是恨他啊？”

齊元搖頭。

“齊元兒啊。”賀君逸用那種很擔心的目光看着他，“要不我找我媳婦過來給你看看吧，你怎麽整天稀裏糊塗的，是不是讓什麽髒東西纏上了。”

齊元震驚了。

“你媳婦？是那個——”

“嗯。”賀君逸點點頭，“那個。”

“你們倆真的在一起了啊！”齊元更震驚了。

不知道想到了什麽，賀君逸說：“其實你一個人也挺好，你還是不要吃愛情的苦了。”

“你很苦嗎，是苦并快樂嗎。”

“我是苦并苦，我不配擁有快樂，你覺得一個工資卡都上交的人配快樂嗎。”

齊元：“……但是，我記得你們家不是挺有錢的嗎。”

“我媳婦已經不讓我家裏給我錢了。”賀君逸痛苦地說：“他說我很不成熟，需要磨練，我他媽還需要磨練嗎？啊？我剛畢業兩年多就幹到這個位置我容易嗎？他昨天還說想讓我去留學，我他媽——怎麽想一出是一出啊，我都工作了留個屁的學！再說我又不愛念書！”

不知道為什麽，齊元覺得有點想笑。

“那他是幹什麽的啊。”

“他什麽也不幹。”賀君逸更痛苦了，“人家有信托有股票有分紅，還有人花好幾百萬請他去算命，這群人是傻逼嗎，他不去還到處托人求他，太傻逼了。”

“那他有沒有給你算過啊。”

“他說我的命就是和他在一起，不和他在一起就會倒血黴，讓我不要想別的了。”賀君逸飯都要吃不下去了，“齊元兒，要不咱倆一起跑吧。”

“我不要。”齊元搖頭，“他這麽厲害，我也怕倒血黴。”

賀君逸：“……”

飯吃的差不多，賀君逸的電話響了，他接起來，深呼吸一下，“喂？”

那邊不知道說了什麽，賀君逸說：“哦。”

“知道了。”

“知道了。”

“我真的知道了！”賀君逸很不高興，“挂了。”

幹什麽呀，齊元心想，這麽不耐煩，不是在和人家談戀愛嗎，态度這麽差，還好意思管人家叫媳婦。

“你和人家說話态度好點啊，這麽不耐煩幹什麽。”

“他又不在乎。”

“他怎麽會不在乎呢，他又不是沒有心的人。”

齊元說完，突然想起了林宵北早上說的話，頓時覺得心裏不舒服起來。

“他說已經把挑好的學校專業發給我了，讓我自己看看，怎麽昨天才說留學今天就行動上了啊！”

“你要是真的不想去的話就和他講道理啊，你讓他不要逼你做你不想做的事情，而且他為什麽對你要求這麽高啊……他自己怎麽不去讀。”

“他耶魯的本碩。”賀君逸生無可戀，“還說如果我肯去的話，他也可以陪我讀一個玩玩。”

“……”齊元弱弱地說：“你不能堅持一下立場嗎。”

“他說如果我肯去就給我買保時捷。”賀君逸把杯子裏的椰汁喝掉，眼睛裏滿是渴望，“panamera要兩百多萬，我買不起，我家裏也不給我買，可是我好想要。”

“那不還是怪你自己啊！”齊元很無語，“你不要保時捷不就好了。”

“但是我真的很想要。”賀君逸痛苦地掙紮，“他還說除了保時捷再送我個別的禮物，他真的很會挑東西！雖然不知道是什麽但是我肯定會喜歡的！我這種單純的小男生怎麽能抵抗得住誘惑呢？”

“你已經二十五了。”

“我已經二十五了，工資還不能自己支配，我好慘。”

“……”齊元說：“我來買單吧，你确實好慘。”

“我有錢啊，我媳婦會給我零花錢。”賀君逸說：“比我工資多。”

“那你還在抱怨什麽啊！”

“要看他心情給，看他心情給你知道是什麽意思嗎！”賀君逸擦了擦嘴，“意思就是我不能讓他心情不好，但是我看他那個人整天都陰陽怪氣的心情不好。”

齊元很想踹他一腳。

兩個人重新加了聯系方式，齊元發現賀君逸的朋友圈背景是兩個人握在一起的手。

其中一只纖長白淨，有點像女孩子，但齊元知道不是女孩子，應該就是他媳婦。

還有，他的微信名叫cqdtg，齊元問他這是什麽意思，賀君逸說：“因為有一次我把他惹生氣了所以就改了這個名字哄他，我媳婦叫陳啓，我就是陳啓的舔狗。”

齊元：“……”

“我真的……”齊元說：“我看你就老老實實的當你的舔狗吧。”

回到林宵北的辦公室，齊元發現裏面還沒人，他走到座位上坐好，林宵北過了很久才回來。

回來之後也沒和他說話，在辦公室呆了會兒就出去了，晚上六點多才回來。

齊元又餓了。

“走了。”林宵北說：“出去吃飯。”

他帶齊元下樓，沒讓司機送，自己開車。

齊元發現他開的就是保時捷。

坐在副駕駛上，齊元覺得自己應該和林宵北說說話，因為不說話很尴尬，而且早上自己那樣好像真的讓林宵北傷心了。

他确實稀裏糊塗的，做一個決定要很難很難，好不容易下定決心和林宵北分手，還必須要在那種見不到林宵北的情況下，一旦看見他，每天都和他在一起，那個好不容易做出來的決定又被動搖了，可是要讓他再下定決心忘記過去的事，下半輩子都和林宵北在一起，也不是很容易的事情。

只能這樣稀裏糊塗地相處。

“哥。”齊元說：“我中午下去吃飯，你猜我看見誰了。”

林宵北不說話。

“我看見賀君逸了，好巧啊。”齊元低頭撥弄自己的手指頭，“我覺得他都沒怎麽變，雖然他嘴上說不開心，但是我覺得他過得挺開心的吧，是不是，你和他還經常出來喝酒嗎，我還以為你們倆都不會有聯系呢。”

林宵北還是不說話。

開了半天，齊元發現林宵北把車開到了一個很偏的地方，然後停了下來。

他萬萬沒想到林宵北會拉着他到後座去。

再傻也知道要幹什麽了，齊元頓時緊張起來，“不行不行！”

“怎麽不行？”林宵北解開他的褲子，“你一直和我說話，怎麽，是想和我道歉嗎，自己也知道自己做得不對了？”

“那也不能——”齊元推他，“我不想做！”

“為什麽不想做？”林宵北輕輕咬他的耳朵，“以前不是很喜歡嗎，怕你上課走神，我說少做幾次你還不高興，嗯？”

完了，齊元頓時丢盔棄甲，太沒用了，他只能說：“又沒套，沒套我不想做，射進來不舒服。”

“那蹭蹭可以吧？”林宵北脫掉他下半身的衣服，解開了自己的皮帶，“過來。”

結果就是林宵北差一點就遲到了。

到了吃飯的地方，林宵北帶着齊元下車，齊元腿都軟了，一副失魂落魄的樣子。

林宵北似乎心情很好，看了看齊元，對他說：

“小圓腦袋，只是蹭蹭，有這麽爽嗎？”

齊元：“……”

“你不要露出這種剛被我上過的表情。”林宵北拍拍他的肩膀，“我們又沒什麽關系，我只能和別人介紹你是我的新招的助理，你這樣讓別人怎麽想，我是那種在公司裏亂搞的人嗎？”

齊元覺得很崩潰。

“他們愛怎麽想就怎麽想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