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 章節

不知道的還以為她哥哥是有多稀奇金貴呢?妹妹可別把她剛剛說的話放在心裏才好呢,有些人雖然從小一塊長大,但卻并不見親厚;而有些人從小未在一起長大,但卻彼此心裏念着對方,見了面,反而更見深厚呢。”趙卉音寬解安慰道。

“不妨事的,我并不曾放在心上。表姐,你看我新得了一盒胭脂盒,是芝粉齋的新品,我這蒲柳之姿用了也是無益,想着配姐姐的花容月貌倒是真真好!”說着從花梨角榫鑲銅圓面葉文具箱內拿出一個黑漆螺钿亭臺樓閣美人圖盒,遞給趙卉音。

“真香呀!那就謝謝柔妹妹啦!”趙卉音打開盒蓋,聞了聞,又用指甲刮了一些,抹在手上,說道:“許是加了天竺傳來的茜紅草,顏色才可如此鮮豔呢!為何我昨日去逛芝粉齋卻未曾看到呢?”

“表姐好眼力,竟被看了出來。就是天竺傳來的茜紅草呢,也是妹妹運氣好罷了,有次逛芝粉齋,正巧碰到他們上新貨,掌櫃說,僅此一盒。妹妹一眼看着就覺得适合姐姐,便買了下來。”杭柔道。

“柔妹妹就是貼心,真是有心!,程家哥哥回來,想必杭衛哥哥也到府中了,你也快些回去見衛哥哥吧!”趙卉音拉着杭柔的手高興地說道。

“姐姐說的是,柔兒便告辭了。”杭柔行禮道。

翠喜、巧兒将案幾上的文房四寶收好,提着花梨角榫鑲銅圓面葉文具箱,便跟着杭柔一道回家了。

趙辰寧站在曲溪樓上,神色未明,望着遠去的杭府馬車,扶着欄杆的手漸漸攥緊……

杭衛回府

博雅堂是南園裏杭士白的生活起居之所,平日裏他也鮮少去蘇月娘的蘭雪院和柳氏的翠暮軒,對園中的內務家事也不甚過問。每日除了上下朝、前往翰林院辦公外,大多數時間都待在博雅堂,潛心鑽研,理學之道。但經年累月、雷打不動的就是每月考問家中幾位哥兒的功課了。

因着今日杭衛從書院回至家中,杭士白早早地便從翰林院回來了,坐在博雅堂,明鏡書齋內,手裏拿着一本《左傳》,但半個時辰過去了,卻遲遲還沒翻頁。

不停地喚小厮榮順前來詢問,“衛哥兒可曾到家?”,一旁的榮順每每回答都是“不曾。”便擺擺手讓他出去了,不過一會兒,便又喚了來,幾次三番,來來回回,不下十遍,就連添茶的女使也是換了一盞又一盞。

其實按照往常,杭衛剛從書院回至家中,先是去涵碧山房的遠香堂給祖母請安問好。随後再前往博雅堂給父親請安問好,接着杭士白便會考問他近一年來的功課。

“杭衛給祖母請安。”杭衛行禮道。

“衛兒,終于回來了,一路辛苦了,快些坐下。陳嬷嬷上茶。”杭老太太道。

“孫兒不孝,不能侍奉祖母老人家膝下。”杭衛一臉慚愧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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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衛兒的心意,祖母明白。但男兒志在四方,哪能像我老婆子一樣成日裏頭待在園子裏,大門不出二門不邁,這可不是好男兒該有的志氣呢!你啊,是我們杭家的後起之秀,也是未來的頂梁柱,杭家的門楣以後全靠你撐起了呀!任重而道遠呀!”杭老太太道。

“祖母,孫兒定當和二位弟弟共同擔起這份重任!”杭衛道。

“快別說那兩個不中用的庶子了!一個杭逸,整日裏頭吃酒看戲、投壺關撲、走馬擲錢;而杭笠呢,雖說不曾沾染惡習,但也終究是個平庸之輩,毫無天資可言,科舉之路,也是難于上青天!唉……”杭老太太道。

“祖母別憂心,逸弟頑劣,心智未熟,但腦子卻是極靈光,待日後心智開竅,科舉之路也是前途可堪呀?只是笠弟,雖在孔孟文章之列,尚不開竅,但對舞刀弄槍倒是頗有天賦,倒不如日後再大些,從軍報國便是。”杭衛道。

“好了,你剛回來,不提他們!幾次與你書信,想必也是知曉你嫡親的柔妹妹回來了,只不過現在在趙康王府家塾念書,現已派人去王府送信了,待她中午回來,一起吃個團圓飯才是正經。”杭老太太道。

“祖母說的是,在書院接到家中書信說是柔兒妹妹回來,便想着告幾日假回來一趟,見見我那可憐的妹妹。只是您在信中說道來日方長,加之,路途遙遠,春闱将至,學業繁重,離回家也不過數月有餘,數十年都等過了,也不差這短短數月,也就作罷。也希望妹妹不會見怪才好呢。”杭衛道。

“正是這個理呢,我同你妹妹也解釋過了。你妹妹知書達禮,是斷然不會怪你的。莫要擔心,中午就可見着妹妹了。”杭老太太笑道,“你父親今日想着你要歸家,也早早地回來了,在書房等着你呢,也別在我這瞎耽誤功夫了,快些去吧!”

“祖母說的哪裏話,陪您盡孝怎會是瞎耽誤功夫呢?不過,衛兒回來倒是有些功課要請教父親,那衛兒待會兒來陪祖母和妹妹吃飯,就先告辭了。”杭衛道。

“去吧,好孩子。”杭老太太道。

博雅堂明鏡書齋內,杭士白背着黃花梨鑲楠木瘿面流水紋書案,書案上覆藍羅繡山水奇石雙層錦巾,案上擺着紫檀嵌百寶绶帶鳥海棠紋長方盒、剔黑荷塘水禽紋葵式印盒、壽山石紫檀蓮花底座擺件、理細色紫稠桑硯、石雕三十二峰筆擱、紫檀木紫毫筆數支、銅狻猊蹲坐博山爐……

杭衛進去時,杭士白正盯着牆上挂着的細筆白描畫《杭士白自寫畫像》,目不轉睛、若有所思。只見畫中的杭士白額高颔闊、細目長眉、鼻直口方,頭戴幞頭,身穿瀾衫。畫上寫有自白題字:“其情亦深,其念甚留。倚天而問,提劍怒指。上不孝母,下不賢子,欲把酒盡醉,一複往昔,卻奈何醒卻仍舊今朝。”

“爹爹,杭衛問爹爹安好。”杭衛道。

“衛兒回來了。”杭士白慢慢回過頭,擡手拭了拭眼角,似有淚痕,聲音沙啞道。

“是,兒子回來特地給祖母請安後,便來給爹爹請安。爹爹一切安好?”杭衛詢問道。

“為父身子向來如此,衛兒坐。”杭士白指了指黃花梨鑲楠木瘿面流水紋書案前的黃花梨卷草紋圈椅,說道。

“兒子此次回來便是結業,明年開春後,便去參加春闱。”杭衛道。

“甚好!雖不是寒窗苦讀,但也是耗費心神數十年,終于快到科考之日,杭家以後就指望你來挑起擔子了!為父慚愧,并沒能将杭家發揚光大,而你其他兩個弟弟也是頑劣愚鈍、不學無術,不堪大任。每月考問功課回答的皆是囫囵吞棗、模棱兩可、不知所雲!要是你娘還在的話,斷然不會把他們養成這副模樣……唉……”杭士白嘆了口氣道。

“爹爹,衛兒必定好好備考,金榜題名,望爹爹保重身體,別過于憂心,您好、杭家好,才是我們這些晚輩的福分呢!”杭衛遲疑了一下,接着說道,“聽祖母說,柔兒妹妹已經回了園子,今兒在趙康王府家塾念書,爹爹,您……”

杭士白聽到這個名字,恍若隔世,擡眼看着杭衛,方又垂下頭,沉吟許久,才開口說道:“你的這個妹妹,是我,是杭家對不住她……前段時日偶然見了一次,卻是相顧無言,一度竟以為是你阿娘回來了,她,長得真像你阿娘年輕時候的樣子呀!百感交集,口不能言,便倉惶離去了。事後也想着去看看你妹妹,盡盡做父親的責任,但終究還是跨不出這一步,為父慚愧……既然你現在回來了,長兄為父,你便好好疼愛些她,彌補以往杭家對她的虧欠吧。”

“爹……柔兒妹妹,我自是會好好疼惜,但兄妹之情終究還是抵不過舐犢情深呀!柔兒自幼喪母,襁褓之時,便遠離家人,獨往蘇州,一住就是數年,觀之杭盈、杭娴、杭岚,雖不是嫡母所出,但卻爹疼娘愛,家人陪伴!爹,孩兒懇請爹爹去多多憐愛柔兒妹妹吧!”杭衛雙手抱拳請求道。

“我也累了,你也回房歇息去吧……”杭士白擺擺手,疲憊道。

杭衛無法,只得行禮告退,離開了博雅堂。

頹坐在黃花梨鑲楠木瘿面流水紋玫瑰椅上的杭士白,望着銅狻猊蹲坐博山爐中散發着縷縷伽闌木的香氣,陷入了深思之中……

衛柔喜見

“紫雲,快些把那套‘內府’款識芝麻醬釉紅朱單數濂溪愛蓮均窯的碗、碟、盤、茶盞、押手杯、壺等從庫房裏拿出來,今兒老太太說了衛哥兒回來,中午吃團圓飯,喜慶,擺上這套應景。”素玉手抱一對青白釉劃花玉壺春瓶,口中指揮道。

“是,我這就去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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