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8 章節

“那姐姐也沾沾妹妹的福氣,正好一飽眼福咯。”杭娴說着便上前來。

“真是不錯,五代南唐的古畫,保存至今,仍舊完美。可見收藏者心思不淺,甚是珍愛。再觀之其畫,也難怪《夢溪筆談》裏頭評價道,‘以墨筆為之,殊草草,略施丹粉而已,神氣迥出,別有生動之意’。果真不虛吶!”杭娴道。

“姐姐這鑒賞力,可見功力之深。說了這麽多,還未曾讓姐姐喝杯茶呢,巧兒這丫頭又犯懶,快去沏茶,上些點心來。”杭柔道。

“妹妹,莫急,姐姐也是剛剛用過早膳過來的,不渴,點心也吃不下。就咱姐妹說說話,聊聊天,豈不好麽?”杭娴道。

“當然好了,只不過怕怠慢了姐姐呢。”杭柔虛挽着杭娴步出書房,往耳房的榻上坐去了。

“妹妹,今兒可曾聽說,下人在花園裏頭發現了一物件兒。”杭娴盯着杭柔道。

“哦?是什麽物件兒?妹妹今兒起來,用過早膳,便在書房觀畫。因着祖母過年時節免了我們的每日請安,還未來得及出門呢,未曾聽說呢。”杭柔環過頭,問道:“翠喜,你們可曾聽說什麽?”

“姑娘,我和巧兒昨夜因着您勸飲,雪醅又合脾胃,便貪喝了幾杯,現在還暈乎乎的,日頭出來了才起。今兒皆是未出香草居,哪裏聽得到什麽呢!可是娴姑娘吊着胃口,快些說與咱聽吧!”翠喜道。

“是了,昨兒晚上外頭雪大,天寒地凍的,便叫着她們倆一起上桌,熱了一大壺雪醅,高興地多喝了幾杯,早早就睡了,今早也起晚了。想來我們香草居是不曉得了,還是姐姐說說呗!”杭柔道。

“姑娘們,別光顧着說話,快喝些茶。”翠喜端着托盤,将沏好的茶送了來。

杭娴一面接過茶,一面道:“我也是剛剛從蘭雪院出來,遇見劉媽媽帶着一婆子匆匆忙忙地去見我小娘,便留神打聽了一下,說是在花園裏頭發現了什麽勞子,怕是和當年顧大娘子的難産有關。”

“咣當!”杭柔失手将手中的茶杯跌落至地上,趕忙道:“姐姐,說什麽?什麽和我娘難産有關?是在蘇小娘那知道的嗎?我,這就去蘭雪院,問問清楚!”說罷,便起身要沖了出去。

杭娴一把拉住杭柔,道:“這不也是剛聽來的嗎?妹妹,莫急,你這性子平常瞧着也是安靜得很,怎麽一遇事就如此火急火燎呢!這事只是猜測,還沒定性呢!聽說我小娘已經去找祖母和爹爹了,此事還下定論,萬一弄錯了呢,你這貿貿然地跑去,哪裏還有半點大家閨秀的樣子呀!妹妹稍安勿躁,耐心靜候才正經呀!”

“娴姑娘說得對!姑娘,您別急,這杯子跌落可曾傷着您不曾?快讓我瞧瞧,巧兒,快将這些碎渣片兒掃了去!”翠喜心疼道。

“呀!流血了,我這就去拿藥匣子來。”翠喜三五兩下便将藥匣子拿了來,先清洗了一下傷口,再灑上上好的金創藥,仔仔細細地包紮了一番。巧兒又送來了安神湯,讓杭柔服下,好一陣忙亂,杭柔才在榻上躺了下來。

“娴姑娘,這一頓忙亂姑娘也是累了,您看……”翠喜道。

“都怪我,怪我嘴上沒個把門的,事還未有定論,就和柔妹妹說,哎,還害得妹妹受傷,我真真是過意不去!”杭娴邊說邊要抽自個耳光,被翠喜攔了下來。

“姑娘,您還嫌我們這不夠亂嗎?您這打自己非但無濟于事,傳出去還會說我們姑娘不懂事,還讓姐姐打了自個,您說是不是這個理兒,您要是真心難受,倒不如先讓姑娘好好休息,等她醒了,您再來看她便是。”巧兒憤憤道。

“饒是我的不是,我便不在這礙事了,改日等柔兒緩過來,我再來賠不是,這會子說什麽也是于事無補了,那我就先走了”。杭娴說完,看了一眼躺在榻上的杭柔,才慢慢離去。

待杭娴走後,杭柔睜開眼,瞟了一眼門簾,翠喜會意地走出房門,張望了一下,随即回到榻前,道:“娴姑娘走了,屋外沒人。”

杭柔這才起身,說趣道:“喲,可真真是疼呢,怪道十指連心,果是不虛。”

“姑娘,您這是何苦來哉!明曉得今日蘇小娘會着人去翻那花土,尋出物件,哪還這麽冒冒失失地糟踐自個的身子呢!真真是讓人心疼!”巧兒怨道。

“傻巧兒,我如何不知今日事發,只不過娴姐姐剛才是故意将消息透露于我,想試探試探我,我若是不把戲做足,她如何相信,這事兒我得撇個幹淨,将自個擇清。反正好戲就從今兒開始,咱得養足耐心慢慢看。”杭柔道。

“哎,反正我就是心疼姑娘,別的才不管呢!”巧兒嘟囔道。

“曉得呢,今兒是十五吧,卉音表姐上次邀我今日去賞燈,可這事一發,我是該去,還是不該去呢?這個娴姐姐真真是會給我出難題呢?”杭柔道。

“可不是嘛,姑娘若是去,那不就顯得早已知曉此事,事不關己高高挂起,卻是容易引嫌;若是不去,一年一度的東朝燈會也着實難得,錯過就得等明年,也是可惜。這真夠讓人頭疼!”翠喜道。

“這娴姑娘可真不是什麽好人吶,矯揉造作,哼!還誤我燈會。如此也只能待在園子裏頭了……”巧兒氣鼓鼓道。

“哎呀,其實也不難,解鈴還須系鈴人,要去燈會倒也容易。”杭柔托腮,狡黠道。

“姑娘,當真?!咱們能去賞燈嗎?”巧兒精神一振道。

“去,如何不去,都說了得養足精神好看戲。瞧這時辰,估摸着卉音表姐也快來了。也該用午膳了,巧兒,你這會子去大廚房,不經意間向娴姐姐的丫鬟透露卉音和辰寧要邀我賞燈的消息;翠喜,若是卉音表姐來了,你便告訴她我身子不舒服,讓她先去祖母那坐坐,吃些點心,喝喝茶。”杭柔吩咐道。

巧兒雖是不解,但勝在聽話,便按杭柔的吩咐做去了,留下翠喜守在房內,待卉音來了便引去了涵碧山房。

元夕賞燈(下)

話說,趙辰寧本想着早些來南園,因着卉音未起,只得繞着彎兒地“圍魏救趙”尋起杭衛來了。卻不巧,正因臨近春闱,杭衛愛幽靜、喜僻靜,為專心備考也出門往淨慈寺南翠芳園溫書去了,得春闱前後才回。

在杭衛那吃了個閉門羹,又不好徑自去香草居找杭柔,也就先去了涵碧山房,拜見杭老太太,喝了盞茶,便見着蘇小娘帶着劉媽媽步履匆匆,似有什麽事兒要回禀,故請辭出來。上回趙辰寧游了游園子,便覺雅致,這會子正好在園子裏頭兜兜轉轉打發時間。

杭娴從香草居出來,正琢磨着剛才發生的事兒,一擡眼卻發覺前面有個人酷似趙辰寧,心下暗忖道:“真真是日思夜想,這會子還顯出個幻影兒來了。嗳,可是想煞人也!”于是用帕子揉了揉眼,接着定睛一瞧,竟未消失,又想道:“許是思念過深,這幻象也愈發難消,嗳嗳嗳……”

“姑娘,那不是辰寧小王爺嗎?可要去上前問安?”婢女夕兒說道。

杭娴聽罷,迷瞪着眼睛道:“你也瞧見了?然不是迷幻境兒?”

“姑娘,您在說什麽呢?什麽叫迷幻境兒?這不就是辰寧小王爺嗎?這會子像是要朝咱們這方向來了,喏,來了不是嗎?”夕兒道。

杭娴見着趙辰寧果真朝着自己的方向來了,心裏由不得咯噔一跳,唬得腦子熱烘烘的,手心裏也沁出了汗。緩了會神,平靜了下來,也就大大方方地請安道:“給小王爺請安!”

趙辰寧憑着記憶,尋尋覓覓,一路循着香草居的方向走來。忽而見花叢樹桠間依稀閃現出一道麗影,海棠紅緞貂毛連帽大氅,在這滿園白雪中,分外紮眼。杭娴立駐着身子,躲在大大的貂毛大氅裏頭,微側着臉頰,探出些許,依舊含露着,透着密密實實的絨針,恍恍惚惚地偷瞟着對面的趙辰寧,雙手緊緊地抱住銅萱草紋灑金小手爐。

而對面的趙辰寧因着這大氅遮臉,誤将杭娴錯認,心中猛生驚喜,手摸了摸別在腰間的用玄青色緞錦紋荷包裝着的粉彩公道杯。衣袖飛塵,疾步朝着杭娴方向走去。走至大半,正靠近時,忽而聽到杭娴開口請安,于是凝頓住了,斂了喜色,牽了牽嘴角,點頭示意道:“娴姑娘,安好!”卻也閃了去。

杭娴來不及回話,只聞得淡淡的檀香萦繞,望着趙辰寧遠去的身影,心下恹恹,悶不做聲地離去了。

趙卉音在翠喜的引導下也先去了涵碧山房,一進門正巧碰上蘇小娘眉眼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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