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0 ☆、章

安州知州是個小老頭,姓楊,看樣子六十多歲了,頭發花白,但是一絲不茍的被發冠束起,留着山羊胡,修剪的很整齊,一看就是平日裏廢了大功夫保養的,他的背部有些佝偻,眼神有些渾濁,如果不是頭上的發冠和身上的衣服足夠華貴,看樣子就是大街上随處可見的老漢,但是卻實打實是這安州的知州,在安州經營的不錯,所以說科舉是一條青雲路呢,讓一個原本小富之家的人能慢慢爬上安州知州的位置,甚至提拔家族,原本只能算是平民百姓的楊家現在在這安州也能得個新貴的稱呼了。

由王沛領着後一步進來的是一個高壯的漢子,正是鎮守安州的武平衛指揮使方海,他皮膚黝黑,一身武者打扮,簡單幹練,右臉靠近太陽穴的位置還有一道傷疤,看上去很多年的舊傷疤了,顯得人有些兇悍,在這安州城是那種能止小兒夜啼的人物。

楊知州縷一縷胡子,然後彎腰行禮,眼神雖然渾濁但暗藏精光,“見過王爺。”

簫穆寒微微颔首,伸手指着座位:“楊知州不必多禮,請。”

方海跟着王沛後一步進門,看見簫穆寒爽朗一笑,顯得額上的傷疤更顯猙獰,他行了一禮,“哈哈哈,見過王爺,一別經年,王爺可好?”

簫穆寒直接上前虛扶他一把,眼中多了點笑意,拍拍他的肩膀,“尚可,看你小子倒是過得不錯?”

方海順着簫穆寒的力道站起身,然後跟着簫穆寒做上位子,咧着一口白牙,“哈哈,雖然在這安州不能跟着王爺行軍打仗,但是訓練那些個新兵蛋子倒是別有一番樂趣,而且這安州民風淳樸對我方海胃口!”

說着還拍了拍胸口,發出“砰砰”的聲音,以顯示自己說話的真心。

簫穆寒知道這方海在世家中是個特例,性子直爽的很,有什麽說什麽,完全不像是世家子弟,也是這個原因當初才會那麽容易被人用計謀陷害,這其中還牽扯到一些世家争權奪利的陰私,所幸當時他遇到了,就順手救了方海一命,方海臉上的那刀疤就是那時候被砍傷的,他當時要是動作慢上一點,大概就不會有現在的安州武平衛指揮使了。

楊知州看着簫穆寒和方海交情很好的樣子,眼中精光一閃,看來這方海與這定北王關系确實不錯,也是,畢竟是有救命之恩的,不過這方海,呵,就是糙人一個,天天只懂得練兵打仗,一點腦子都不長,那方家家主中意的還是那個繼室所生的二兒子。

看見兩人談話告一段落,他看向簫穆寒,捋了捋山羊胡,“聽聞王爺來到安州,本來應該老夫來上門拜訪,哪能想王爺派人來請,說是商讨要事,不知這要事從何說起?”

方海聽了也是收斂了笑意,正色的連連點頭,“就是,沒想到王爺竟然到了安州,還說有要事商讨,出什麽事了?”

最近風平浪靜的沒事什麽啊,本來因為下雨,沒法練兵,他在家裏閑得正無聊,和幾個親随正互相切磋呢,當然是他一個切磋他們一群,結果就聽見王沛來說什麽王爺找他有要事商讨,吓得他趕緊換了一件衣服趕過來了,王沛他是認識的,說是王爺身邊的小厮,但是真實身份可沒有那麽簡單,不過沒想到連這個讨厭的楊老兒都請來了,這家夥一肚子的彎彎繞繞,而且心眼子比針尖還小,他不知道哪裏得罪這家夥了,處處和他作對,他最煩和這人呆在一塊了!

簫穆寒點點頭,眼神凝重起來,“确實是有要事,但是不是出了什麽事,而是有事情正要發生。暴雨不止,連下這麽多天,其中停止的時間屈指可數。這安州多山嶺,想來已經快承受不了過多的雨水了,而靠近安州城附近的樹木已經被砍了不少,沒了樹根糾纏固定,土質松散,怕是要有禍事發生。”

為了挺高可信度,他把自己經歷過的那場小規模走蛟,和昨天在安州城外遭遇巨石襲擊的事情都說了一遍。并着重強調了雨天竟然還有不少動物活動,可見那些善于挖洞,并且精于避免洞穴進水的動物已經因為連日的暴雨遭殃了,時間緊迫,必須盡快讓百姓先遷到平攤的南邊去,并且派駐守在安州的武平衛趕緊在北邊設置屏障,避免南邊被波及。

“什麽?!”方海自然對簫穆寒的話深信不疑,眉頭深深皺起,“安嶺山就在邊上,要是走蛟了那還得了?必須讓百姓立馬撤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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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楊老兒捋着山羊胡狀似沉吟着,然後面帶為難的說:“這恐怕有點難度,畢竟這只是王爺你的猜測,這安州......反正老夫大半輩子活在安州是沒見過走蛟的,雖然多山嶺,但是往上數上百年也是從沒有過走蛟這一禍事發生,而且現在正是農田裏面需要人的時候真是一刻的不能停,其他小販也要養家糊口,不少學子正在發奮讀書,以期明年的科舉,單憑這一兩句猜測,就要百姓放下這些事情,甚至是不少家當,去南邊住,而且還不知道住多少時日,這......恐怕百姓會有所異議。還有武平衛,這大軍......沒有虎符可不是那麽好調的,要是朝廷怪罪下來。”

簫穆寒眼眸暗色一閃而過,“楊知州說的也有些道理,但是本王這猜測有七成把握,這都是為了百姓着想,人命關天,要是真的發生而我等沒有任何措施,屆時必然屍橫遍野,要是朝廷怪罪下來,本王一人承擔。”

楊知州依然沒有松口,他苦着臉,“哪能讓王爺一人承擔,怎麽說小老兒也是這安州知州,在其位謀其職,只是這動靜實在太大,大軍真的不是能随意調用的,不如先禀告一下朝廷,再做定奪?”

簫穆寒皺起眉頭,沉聲道:“楊知州覺得這事情可以等到朝廷下令的時候嗎?事情刻不容緩,還是那句話,有什麽問題本王一力承擔!”

楊知州還在沉默。

方海在一邊聽得是火冒三丈,豎起眉毛,一拍桌子,“砰”的一聲巨響,可見用了多少力氣,他虎目怒瞪楊知州,“說這麽多都是借口!這種事情,事權從急,哪有什麽時間向朝廷禀報,我看你就是有意拖延,要是真的發生走蛟,百姓因此遭難老匹夫你擔待的起嘛!”

然後又向簫穆寒一抱拳,“這雨下得确實有些不對勁了,走蛟我雖然沒經歷過,但是幼時也聽說過,這些日子雨一直下個不停我心裏也是有些嘀咕,這事我方海幹了,要是朝廷真的怪罪下來,那也是我的罪責,與王爺無關!”

楊知州手一抖,把他修剪整齊的山羊胡都拽掉了幾根,疼得臉一抽抽,眼中閃過一絲惱怒,但很快就掩飾過去,繼續苦着臉,“指揮使可真是冤枉老夫了,老夫這不也是為安州的百姓着想,為王爺着想?要是凡事還是需要謹慎行事。不過既然王爺和指揮使都這麽說了,那老夫也只能舍命陪君子了。”

“本王自然明白楊知州的苦心,來。”簫穆寒勾起唇角,端起一邊的清茶,站起身,“沒有美酒,我就以茶代酒,先敬兩位一杯,等到事情結束,我們再喝個痛快!”

方海也立刻站起身,端起手邊的清茶,大口飲下,小小的茶杯一口就被他豪爽的喝法喝幹。“好,到時候一定喝個痛快!”

因為豪爽的喝法,一些茶水溢出嘴角,流到了下巴,被他毫不在意的抹掉。手裏拿着茶杯,杯口朝下已顯示自己已經喝幹。

而楊知州也站起身,一手端起清茶,“我也敬王爺一杯。”

因為事情緊急,接下來三人就商讨了一下具體要做的事情,這些簫穆寒之前已經都規劃好了,楊知州自然是負責百姓疏散這一塊,負責在南邊暫時讓這些百姓住下,而在北邊設置障礙,盡量讓蛟龍下山的時候能有些抵抗,不要過多的損壞房屋田地,保留百姓財産,還有山上的狼蟲虎豹,雖然安州城邊上的山嶺這些猛獸不多,但也不是沒有,需要防備,當然還有那些藏在山上的賊寇,安州多山嶺,綿延起伏,層巒疊嶂,深山老林裏面不只有吃人的猛獸,還有藏身在裏面殺人不眨眼的賊寇,山匪。這些都是需要注意的地方。

事情緊迫,等到安排好後,方海急着去辦,起身行了一禮,“我方海必不負王爺所望!”

楊知州也跟着起身行禮。“如此,老夫也告辭了。”

簫穆寒點點頭,“兩位慢走。王沛。”

一直站在邊上默不作聲的王沛應聲:“是,”然後走向楊知州和方海,彎腰行禮,“兩位大人這邊請。”

眼看着兩個人跟着王沛走出去,屋中重回安靜,簫穆寒看向一邊的屏風眼中閃過一絲笑意。

百鳥齊鳴的屏風不大但是藏一個人還是輕而易舉的。

“還不出來?”

蘇曦玥慢慢從屏風後面走出來,視線還看着門外,微微蹙眉,“我怎麽覺得這楊知州有些奇怪。他難道不擔心走蛟嗎?”就像是故意和定北王作對一樣,明明是安州知州,這安州有可能發生天災他應該更擔心才是,但是他卻故意說了那些沒用的廢話。

簫穆寒看着小姑娘疑惑,肯定了她的想法,“就是你想的沒錯,那個楊知州不是不擔心走蛟,而是更擔心要是真的發生了,那麽我必定會得到極大的名聲。”

蘇曦玥一聽,恍然大悟,“你是說......”

未盡之言兩人都明白。

這楊知州身後必然有個皇子,就是不知道是哪一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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