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 忘卻的信仰

艾瑟閉關去摸那道成神的門檻後，幾乎全部的公務都壓在了可憐的黑曜身上。

其實也不是全部，黑曜拿不定主意的東西都會去問一下艾瑟的意見，畢竟龍活了這麽多年腦子裏只有打架和金幣寶物，論起政治還是艾瑟比較拿手。

但次數多了，總是被打斷的艾瑟也終于忍無可忍，把龍趕了出來。

“你不打斷我，這些事情在将來就都不是麻煩！”

艾瑟這麽吼着把龍趕出了地下室，還加了好幾個結界。

黑曜：“……”

他的夥伴自從去年冬天以來就越來越暴躁了。

黑曜堅決不承認那是因為他大意地差點殺掉西莉娅開始的，于是被趕出來的龍尴尬地摸了摸鼻子，對西莉娅的态度想法更加複雜起來。

一個精致的玩具，還是對艾瑟來說很重要的玩具，得花點心思照顧，不然一不小心就會弄死。

不過不得不說，黑曜因此也有點喜歡西莉娅，他的意思是，廚房裏面。

畢竟女孩做的那一手食物對于挑剔的龍來說，都十分美味。雖然方法和食材都是那些，但是西莉娅做出來的就是比一般的好吃很多。

想到昨天吃的熏肉，龍的口水有些忍不住了。

于是他興致勃勃地跑來一定會找到西莉娅的書房，就見到她匆匆忙忙将什麽藏起來的樣子。

嗯，龍的直覺告訴黑曜，那一定是什麽見不得人的東西。

畢竟艾瑟的打算他知道的一清二楚，防止西莉娅有任何機會逃離王城就是其中一點。

西莉娅淡定地将書放在一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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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什麽。”她面無表情道，實際上手心裏已經沁出汗水。

無論是面對艾瑟還是黑曜，她必須提起十二分的精神去應付，稍有不慎就會萬劫不複。

畢竟現在西莉娅還能自由地出入書房和城堡內的其他房間，這得益于她是個毫無能力的廢物公主，他們不會覺得一個廢物能掀起多大風浪，在容忍範圍內當個乖巧的金絲雀就好。而一旦被他們知道她現在在學習魔法修煉精神力，甚至想着逃跑，那麽她将會被毫無疑問地囚禁，艾瑟有無數種方法将她困住，然後把她作為他成神路上的墊腳石。

“嗯？”黑曜眯起眼睛，明顯是不信。

“你這個時間來找我，是又想吃什麽？”西莉娅岔開了話題。

“吃”這個單詞好像更能引起龍的注意，黑曜一秒就忘掉了西莉娅剛剛在做的事情，興致勃勃道：“羊肉，我要吃羊肉。”

自從上次龍吃了她做的東西，幾乎每天她去廚房都會被“巧遇”到，于是不得不多做一份，而這貨的胃口又很大，次次都把西莉娅累得夠嗆。

羊肉啊……

西莉娅突然有了主意。

有些事情不是一次兩次就能成功的，比如說她逃脫的陣法，必須畫在一個隐蔽的，沒有人發現的地方。她在這之前一直苦惱沒有機會能離開皇宮，連出去踩點的機會都沒有，但現在，機會來了。

她必須争取一下。

西莉娅露出了一個有些為難的表情：“羊肉……你想要烤的還是煮的？我是說，其實這兩種方法都太普通了。”

龍這麽一想也覺得是，看着西莉娅為難的樣子，黑曜問道：“你是說你還有別的方法？”

少女看起來更為難了。

“有是有，”她困擾地撓了撓頭，“只是有些材料皇宮的廚房裏沒有，得在外面買。”

“難道還會有皇宮裏沒有的材料？”龍有些懷疑地問道，“你不會是不想給我做飯才找借口吧？”

西莉娅：“……”

額頭上的青筋跳了跳，她重重地把未看完的書拍在書架上堆着打算明天繼續，然後氣沖沖地看着黑曜：“那就趁着店鋪還沒關門，你去買不就知道了？”

“不，我不會買。”黑曜果斷拒絕。

西莉娅當然知道他不會買，更多的原因是她清楚地知道龍根本不想花錢，誰都別想從龍的寶庫裏扣出一個子兒。可這和她又有什麽關系？于是少女揚起臉皮笑肉不笑：“那沒了，我今晚只吃面包。我也沒有義務總是照顧你的胃不是嗎？”

“你——”黑曜氣急地瞪大眼睛，但是一想到沖動的後果和艾瑟的咆哮，他慫了。

龍煩躁地甩了甩尾巴，在花錢和食物之間糾結了許久，在西莉娅無語的注視下，扣扣索索地從口袋裏翻出一枚銀幣：“就這麽多了，夠不夠？”

原著中具體的物價西莉娅已經記不清楚了，這輩子她也沒缺過錢，一時半會還真不知道夠不夠，但是又怕黑曜反悔，于是趕緊點頭：“夠了夠了。”

“那走吧。”他又把那枚銀幣放回口袋裏，拿出來只是為了給西莉娅看一眼。

“去哪？”西莉娅抽了抽嘴角。

“外面啊？難道你真的想讓我跑腿？”黑曜一臉理所當然，“讓那些仆人去會把人類吓跑的，你不去誰去？”

這可真是意外之喜，西莉娅幾乎要抑制不住自己的笑容，但是她還是謹慎地詢問：“你不怕我跑了？”

聽到這話，黑曜上上下下打量了她幾眼，直到把西莉娅看得毛毛的，他才恍然大悟地點了點頭：“有道理，畢竟之前五年我們翻遍了整個西大陸都沒找到你，你要逃跑的話确實有可能。”

随後他又滿不在乎地擺擺手：“現在不一樣了，本大爺已經記住了你的味道，你在我眼底下不可能跑得掉，就算你跑了，跑到天涯海角，黑暗的信徒都能找到你的所在。”

西莉娅：“……”

“別磨蹭了，”黑曜推了推她，“快點出去，趕緊的。”

西莉娅想回去房間拿項鏈，平時為了安全起見她都是把項鏈放在了房間裏，現在也沒有女仆時時刻刻監視她，但是洛維安斯總是能找到暗地裏西莉娅看不見的監視，這讓西莉娅起了一身雞皮疙瘩，好在洛維安斯有辦法防住窺探的視線。西莉娅自從修煉了精神力，第一件事情就是用精神力在自己的腦海裏築了一道牆，防住了最關鍵的內容。

她不能把自己藏起來，這樣更引人注意，但是又不能暴露太多。

想了想，西莉娅還是決定就這麽出去。

有第一次就有第二次，貪婪的龍不會滿足于一時的需求。等他得到了，就會想要更多，她完全可以用不同的理由找到辦法出去，然後找機會畫下陣法，即使是在黑曜眼皮子底下。

在皇宮裏只能通過花園來感知四季變化，只有真正出來以後，西莉娅才感受到那麽一絲春天來了的氣息。

星辰花（西大陸生長最普遍的一種花，五片花瓣）的香味充斥着城市的各個角落，這種開滿了大陸各個角落的花朵被譽為“光明的使者”，意思就是象征着光明神對于萬物的一視同仁。

每到春季，西大陸的人們家家戶戶都會在門口放上一束這樣的小花，祈求來年也能受到光明的眷顧。

可是在艾瑟統治的現在，王都再也看不見任何商鋪或者房屋門口有代表着光明神眷顧的星辰花束，即使花香充斥着每一個角落，卻無人再敢說“願聖光護佑您”，只有在偶爾看到市中心那壓迫力十足的黑暗殿堂時，升起深深的恐懼後匆匆轉移視線。

他們信任，并為之奉獻過信仰的教廷陷落，在神明沒有回應的如今，再無人敢向聖光祈禱。

亡國的公主站在陽光下，看着不遠處的黑暗聖殿，沒有再逃避視線。

她不是沒有看到走進黑暗聖殿裏試圖尋找新的信仰的人。明知道這個世界就是這樣，失去信仰會使大多數人活得沒有目标進而失去活下去的希望，可看到時西莉娅的心裏卻總是會升起一股濃濃的悲哀與痛楚。

那棟曾經輝煌的建築物就像艾瑟給她的感覺一樣，像一座大山狠狠壓在她面前，若想重回光明的懷抱，必須直面黑暗，并

清除黑暗。

“西區大街的食品區，艾瑟應該沒有取締掉吧？”西莉娅回頭問龍。

“沒有，”龍牢牢牽着她的手腕，“所以你到底要買什麽？”

“可以拿來湊數的火鍋材料。”西莉娅說。

“火什麽？”這個詞龍從未聽說過，“你要把鍋炒了？”

“是用湯底熬成的，”西莉娅不知道怎麽用這個世界的詞跟他解釋，“用香料，辣椒，花椒和調料，骨湯熬成湯底，然後把生食放進去煮的。”

“嗯？”龍來了興趣，“聽起來還不錯？”

“為了您今晚的口腹之欲，”西莉娅強調了一遍，“我們必須趕快——在關門之前。”

“有我在，他們不敢關門。”龍嚣張道，但他還是加快了腳步。

西莉娅松了一口氣。

她不敢在黑曜面前使用精神力，只能憑借自己對地形和地圖良好的記憶裏來記下每一條街道的位置和特征——不幸中的萬幸是，他們去和回來，都會經過廣場的大型傳送陣。這讓西莉娅更加需要記下路線，方便為幾個月後的逃走做準備。

空間傳送陣的距離，要離這裏夠進，但是又不能太近。太近了會相互影響到，太遠了——她怕她沒命跑到大傳送陣裏面就在半路被抓回去了。

機會只有一次。

所以就算黑曜根本不知道他那雙爪子把西莉娅的手腕抓得多痛，西莉娅也只能忍下來。

在穿過西區的拱門時，熱鬧的集市出現在了眼前。

“到了。”黑曜總算良心發現的松開了她的手腕。

西莉娅揉着發紅的手腕，率先走在前面。

不知道皇宮裏的黑暗生物什麽毛病，大概是食物這種東西他們需求并不是很多，他們也不想和看到他們就尖叫的人類打交道，所以黑曜這頭蠢龍也是生吃吃習慣了，說是很多調料，但大部分都沒有，只有給艾瑟做飯時才會稍微認真一點。

西莉娅出來買材料的提議龍也是小小地糾結了一下就同意了。

“首先從香料開始吧。”西莉娅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