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 首演（一）

“我臉上有什麽嗎，馬特？”安娜忍不住問。從他們一起出發，到國王劇院，馬特已經偷看了她很多次（還自以為她不知道）。

“哈，哈？沒事……”馬特撓撓頭傻笑，“只是覺得，你太漂亮了！”安娜是劇務助理，平時的穿着都以輕便靈巧居多，馬特是第一次看到她這麽精心打扮，好看得仿佛整個人都在發光。

安娜的臉羞紅了一下，随即聽到身邊的偷笑聲和口哨聲，她正了正臉色，暗暗捏了馬特一把。

來自男朋友的表白她愛聽，可是他們現在是去給沃格特的首演捧場，不但安吉麗娜和傑裏奧在，連弗蘭克也在。在嚴肅刻板的弗蘭克面前打情罵俏？哦，即使他們的關系比以前好了，那也是一個噩夢！

馬特聽話閉嘴，紳士地彎起手臂讓安娜挽着。

這一次櫻桃巷劇院一共來了十個人，沃格特親自送來的票。這個英俊的男孩出現在櫻桃巷劇院的次數不多，但毫無疑問，他征服了劇院的每一個人，劇院上下都把他當成“自己人”，為他的成就而感到驕傲。

百老彙的演出季同樣是外百老彙的演出季，在忙碌的新劇上演潮中抽時間來觀看一部老劇的新組合首演，不得不說櫻桃巷劇院給了很大的面子。

嚴格來說，這甚至不是一場首演，而是一場試演。

國王劇院推出沃格特和海莉.阿特維爾這對新組合時采用了比較保守的方式，在一個普通的下午場開演，低調地邀請了主流媒體的劇評人、百老彙各大網站的評論員、電臺主持人、資深劇迷等前來觀看。其他票依然按照正常的售票流程發放。

知道櫻桃巷劇院的大家對他的首演有興趣的沃格特立刻采取行動，從團長蒂姆手上訛來十張票——當然他想慷慨解囊，實在囊中羞澀，只好走不尋常路線。他的努力得到大家，尤其是如願獲得“情侶票”的馬特的肯定。考慮到不是熱鬧忙碌的晚上場，傑裏奧大手一揮，讓除了已經“特約”到票的馬特和安娜之外的大家（不錯，連執行董事安吉麗娜都必須抽簽）抽簽決定來的人選。弗蘭克抽中的時候臉色乍白乍青，可有人想要他的票，他又堅決不給。

相比于馬特安娜這些小年輕的興奮——雖然是外百老彙的演員，但他們去大劇院看劇的機會反而不多，因為演出季他們同樣忙碌，而且通常他們的經濟狀況也不太寬裕，像安吉麗娜和傑裏奧這樣的劇院高層則不斷和熟人打招呼。

“傑裏奧！安吉麗娜！”這是一位熟悉櫻桃巷劇院的劇評人，約瑟夫.懷特，他看到安吉麗娜和傑裏奧聯袂出現在國王劇院顯然非常吃驚：“你們怎麽來了？”

“有個小家夥的劇今天首演……”傑裏奧和他握手，笑得溫和。

約瑟夫.懷特手裏拿着演員介紹表（正式的演出冊子還沒有印出來），聞言感興趣地挑起眉：“哦，哪一個？”

傑裏奧和安吉麗娜對視一眼，笑說：“沃格特.佩斯頓。”

約瑟夫.懷特臉色一正，若有所思說：“魅影，真意外……”

對于百老彙的劇評人來說，《歌劇魅影》這部音樂劇他們總是又愛又恨，愛它的經典受歡迎成就斐然，每一個新聞都容易成為頭條，恨它的主要角色相對穩定，劇團發揮穩定令劇評人沒有太多發揮的餘地，像布萊德.裏特爾，一個演了十年魅影的家夥，他們已經極度厭倦再寫關于他準備離開又老是賴着不走的評論。

這一次國王劇院低調又鄭重的推出新組合令他們嗅到不同尋常的味道。他們知道《歌劇魅影》今年動作頻頻，演出陣容的輪換是可以預見的。收到國王劇院的邀請出席試演，拿到新演員的名單一琢磨，他們不約而同把目光停留在“沃格特.佩斯頓”這個新鮮的名字上。

海莉.阿特維爾，來自倫敦西區，出演過《歌劇魅影》的女主角克裏斯汀，索爾.迪比的學生。——同樣是新面孔，海莉的履歷被第一時間翻出來，并且立刻讓劇評人對她失去興趣。因為她的背景已經表明她對于百老彙來說只是一個過客。

但沃格特.佩斯頓，一個履歷空白的新人，替代的是布萊德.裏特爾的位置，史上最年輕的魅影！他代表的任何一個意義都是一個爆點，徹底激起大家的興趣！

有人認為國王劇院的高層腦袋壞了，居然在這麽重要的時期啓用一個徹頭徹尾的新人。有人認為這是一個宣傳噱頭，利用沃格特英俊的臉蛋和神秘的背景吸睛，欺騙那些盲目的年輕人進入劇院，至于沃格特的演技，那就只有上帝知道了，而他們都不是上帝。更過分的甚至猜測沃格特是不是和百老彙某位愛好與衆不同的大佬關系密切，才得以上位，畢竟在百老彙，老人+男孩的組合屢見不鮮……

毫無疑問，沃格特成為新的魅影，大部分劇評人都抱着質疑的态度，他們不介意用最挑剔的目光最尖酸刻薄的語言來評判沃格特。會這麽不友善的原因很多，沃格特是新人，毫無背景，所以他們肆無忌憚，同時，他們痛恨秘密，最好能揭開這個秘密，讓這個新人像白紙一樣袒露在他們面前。另一方面，國王劇院選擇一個名不經傳的新人而非百老彙其他更努力、與劇評人聯系更緊密的“老人”，多少有些傷害了他們的心。

這當中有一段淵源。好萊塢像一個財大氣粗的金主，總能輕而易舉勾走百老彙好不容易培養起來的演員，這一點對百老彙造成不小的影響，讓相當一部分的戲劇演員心裏充滿浮躁，把百老彙當成進入好萊塢的跳板。百老彙的戲劇藝術被認為不如倫敦西區專注純粹，有一部分原因就在于百老彙戲劇演員對百老彙的“不忠”。

百老彙的劇評人非常呵護那些一心一意留在百老彙的演員，即使他們沒有優秀的外形，天才的演技，只要作為戲劇演員安身立命根本的歌唱和舞蹈功力過硬，他們就不吝給予掌聲和贊美。在他們看來，這些人更值得各大劇院招攬和培養。

而沃格特.佩斯頓，無論他英俊迷人的臉，還是他過分年輕的年紀，都讓劇評人不以為然。他們不需要又一個利用百老彙進入好萊塢的叛徒！

約瑟夫.懷特的想法沒有那麽激進，他認為國王劇院選擇沃格特.佩斯頓必然有其理由，劇院的經理人阿什比.萊納的智商不靠譜，劇團團長蒂姆.羅德裏格斯的眼光還是值得信賴的。但對着一個外來者，約瑟夫.懷特也不準備用和風細雨的态度對待。

可是傑裏奧這麽一說，約瑟夫.懷特不禁遲疑了。櫻桃巷劇院在百老彙的名聲很好，以願意給新人機會聞名，不少優秀的編劇、演員從那裏起步，逐漸成長到人所共知。蒂姆.羅德裏格斯就是其中之一。

牽扯到櫻桃巷劇院，蒂姆.羅德裏格斯和沃格特.佩斯頓之間的關系就耐人尋味了。

如果不是一個靠臉蛋上位的男孩，而是一個出身櫻桃巷劇院的小新人……

傑裏奧說：“沃格是個好孩子，連安吉麗娜都迷他！”

安吉麗娜白了他一眼：“說得好像你不喜歡他一樣！”

傑裏奧求饒：“好，好，知你護着他，我當然也喜歡他。”

約瑟夫.懷特聽得有趣，安吉麗娜把劇院交給傑裏奧打理，可很少表露她對某個演員的偏愛。他掏出演員介紹表又看了看上面印着的沃格特.佩斯頓的照片，嗯，客觀來說，他覺得他喜歡戲劇的妻子和女兒說不定都會因為這個頭像買一張《歌劇魅影》的票。

傑裏奧也說男孩是個好孩子，才十九歲，已經被國王劇院看中！

約瑟夫.懷特不由自主重新審視自己的決定。或許，這個英俊的男孩确實有不同尋常的天賦……

約瑟夫.懷特态度的轉變代表了一些得知沃格特和櫻桃巷劇院有淵源的劇評人們态度的轉變。雖然不是從根本上改變他們的看法，但多少令他們滿懷的偏見變得更客觀一些。

和平均年齡在中年以上的劇評人不同，百老彙各大電臺的主持人偏向年輕化，他們的诙諧幽默、通俗易懂的介紹吸引了相當一部分年輕人走進劇院。

艾比.格林是Maxamoo's New York City Theater廣播節目的主持人，雖然是一位金發碧眼的美女，但渾身逼人的冷氣令人退避三舍。她年輕卻擁有豐富的戲劇知識，辛辣又妙語連珠是她的主持風格，每個被她諷刺的百老彙演員都會覺得自己被刮下了一層皮，而那些被稱贊的則感覺到戰戰兢兢的喜悅，因為不知道自己的哪一次“水平嚴重下降的表演”會被拖出來挂牆頭鞭打。

艾比.格林坐在自己專屬的位置上，低着頭不和任何人交談，她的交際能力僅限于她的麥克風。熟悉她的人知道她的性格，也沒有試圖去撞這座冰山。

但事實上，艾比.格林控制不住自己盯着演員介紹表上沃格特的照片，心裏尖叫：帥哥，快出來，我要看你的帥臉，我要看你的表演啊啊啊啊！！快、快出來！

而Theater People，主打百老彙人物采訪的傑米.伊萬斯已經開始盤算采訪沃格特時該給他打上什麽标簽，以及用什麽方式深挖他的背景。

史上最英俊魅影？十九歲的天才？刻苦努力的男孩？

傑米.伊萬斯拿不定主意。他是個gay，希望到時不會表現得太饑.渴……

就在心思各異的衆人浮想聯翩的時候，劇院開始播放觀衆須知，然後，燈光慢慢暗下來……

作者有話要說： Maxamoo's New York City Theater和Theater People都是百老彙的知名Podcast，不過Podcast開始流行在2004年的下半年，在這裏先借用一下，當做廣播電臺使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