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2 功不唐捐,玉汝于成(8)你好自為之……
楚栖站在原地,看着羅縱在喊冤聲中被拉下去,只覺夜風冰涼吹過脊背,透着股黏膩的惡心,讓他忍不住打了個寒戰。他伸手摸了把後心,才知原來那是自己未幹的血跡。
皇帝受了驚,又犯了病,沒氣力關心接下去的善後,便交由了敬王處理。但正要另擇敬王世子随行侍奉時,敬王卻忽然冷冰冰地開了口:“世子久居摘星宮,實在于禮不合,在外難免受人非議。何況陛下受了傷,正需安靜休養,還是免了随侍吧。”
他用的竟也不是探詢的口吻,而是直接下了決定。
柳戟月聞言,慢慢眯起了眼睛,卻并未呵斥他的無禮,而是看向了楚栖,許久後,才問道:“卿也是這麽想的?”
楚栖看着他的病容,硬着頭皮道:“委實有些于禮不合。”
柳戟月“哈”的一笑,“是朕偏頗了。既是如此……卿在王府也要好好養傷。”
“……嗯。”
明淺谡此時卻道:“敬世子身上都是血,不知可有哪裏受傷,先召太醫診治,稍後再回王府也不遲。”
楚靜忠仍是冷冷拒絕了:“不必麻煩太醫了,小傷而已,王府也有大夫。丞相還是先關心萬歲情況,遣個人禀皇後前來侍疾罷。”
明淺谡不由一噎,惱怒地瞪了眼楚靜忠,終是自己走到楚栖面前,再三确認他的傷勢,“真的無礙?”
楚栖勉強支起一個笑容:“別人的血罷了,多謝丞相關心。”
明淺谡道:“添幾個衛兵護送罷,如若不然,去我明府也是好的,見到遙遙總歸定心許多。”
楚栖真心笑着颔首。
離去前,他忍不住回首看了一眼身後景象。明淺谡帶來的衛兵清理着殿前狼藉,又整合數列,搜尋宮中可能殘存的刺客;值夜的太醫已經趕到,揣着藥箱子匆忙跑進殿內;劫後餘生的內宦宮人卻仍舊愁眉不展,壓低聲音啐罵着羅氏父子。
此時已近子時,夤夜月華最是盛亮,于空中傾瀉而下,楚栖看着自己身後的一道長影,卻無由來覺得遍體霜寒。
闕月纖纖照影歸,雖然中秋月亮其實很圓,但他确實忘不掉今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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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楚栖思索了一番,終究還是沒去明遙那兒。他回敬王府後也沒叫大夫,而是直接關了房門,讓淩飛渡現身。
淩飛渡除了有些久戰脫力外并無大礙,但看楚栖的眼神卻微微變了,總忍不住瞥向他肩胛處。
楚栖知道他在震驚什麽,卻也沒法子解釋,只得岔開問道:“方才我不曾注意,現在卻想起件事。——青黎衛隐于宮中暗處,羅冀帶來的黑甲衛兵怎可能逃過你們的視線?”
淩飛渡略一垂眸,也不掩飾:“是早發現了。”
“……為何不禀報?”
淩飛渡靜靜凝視着他,終于開口:“主人心裏不是已經有答案了嗎。”
“……”
“太皇太後久卧床榻,不好起身。陛下為盡孝道,為太皇太後找了支百餘人的大戲班子入宮。但其實她看了不到兩場就嫌排的戲膩味無趣,挑了通刺,将他們趕走了。”淩飛渡難得說了一長段話,聲調卻依舊毫無波動,“放他們出入的是玄武門的金吾衛,至于有無被提前知會過——”
“停。”楚栖打斷道,他深吸了一口氣,壓抑下煩悶的情緒,“……退下吧,此事不要再與別人提起了。”
淩飛渡退下後,楚栖喚人擡進一個浴桶。他坐在熱水裏,讓水流洗去他身上的污垢與內心的疲憊,卻很難不思量許多,關于今夜,關于未來。
他不知道柳戟月到底在盤算什麽,自己又在他心裏占據着怎樣的地位,只覺得現在正行走在一塊不知厚薄的玻璃上。假如碎裂,迎接他的可能是溫柔的羽毛與松軟的雲朵,但也有可能是刺骨的冰水與不見底的深淵。
……所以說回京真是太難了。
此後一夜未眠。
然而與此同時,摘星宮亦燈火通明。
楚靜忠處理完宮變之事——羅冀與羅縱一并收押進了天牢,其餘黑甲衛兵與部分當值羽林衛直接立地處決——這才回到了紫微殿。他看着立在殿前檐下的明淺谡,撇頭問道:“陛下睡了?”
“嗯。”明淺谡垂眸片刻,終是壓低了聲音,“其實我……早就察覺到羅冀的不對勁了。自從陛下收了他一半兵權,他便明裏暗裏做着動作,我也因此時刻做着準備,當今夜有人通傳摘星宮進刺客時,我便立時帶人前來。只是想不到,羅冀竟如此膽大包天,還是讓聖上受了驚。”
“此事與你無關。”楚靜忠冰冷的視線望向殿內,“……有人要算計,你防也防不住的。”
“幸好陛下無事。”明淺谡閉了閉眼,複睜開時,才掩去了之前的愁緒,稍顯輕松了些,“許多年未見世子了,他倒與你一點不像。”
“不像我是好事。”楚靜忠淡淡道。
明淺谡本欲失笑,可再品味一番,卻點了點頭:“也對,世上只要有一個敬王,就足夠攪得廟堂天翻地覆了。”
楚靜忠沉默。
良久後,他終是瞥了一眼明淺谡的側顏,仿佛随口提醒:“你既然仍是不敢進紫微殿,去旁側太微殿或勾陳殿合個眼也是好的,還想在這站到天亮嗎?”
明淺谡的手微微一顫,“臣子禮節,無诏不得留宿,我也不像敬王那般可以随心所欲。”
楚靜忠哼了一聲,徑自踏入紫微殿,随手一揮,“回去吧,我陪着陛下。”
“靜忠。”
楚靜忠腳步一頓,卻并未回頭,他身後明淺谡的神情似有一瞬的慌亂,仿佛想要确定什麽答案:“陛下是仁慈的君主,會成為明并日月的賢君,對吧?我從小看着他長大,更教他為君之道,他也從不令我失望,所以……他一定不會——”
楚靜忠直截了當地打斷他:“丞相,無诏不得留宿,你該回去了。”
他靜靜等了會兒,直至聽見背後之人離去的聲響,才繼續邁着步往殿內走去。
心中卻忍不住嗤笑一聲,明淺谡果然是二十年如一日的天真。
紫微殿內只有隐隐綽綽的燭火光亮,內宦宮人大氣不敢喘地跪在地上,原本應該睡了的皇帝卻好整以暇地坐在椅上,手裏正喂着一只挑染紅毛的鴿子。
敬王揮手讓人全都下去。
他看着柳戟月:“你打從一開始,調任羅冀回京就是為了今日?”
柳戟月卻專心含笑喂着鴿子,“因與你的仇怨,他在南地找人暗殺過楚栖數次,令他寝食難安,你覺得朕會不記仇?”
“你就為這個?”楚靜忠仿佛聽到了什麽天大的笑話,“就為這個,你拿整個皇城做賭注?!”
“這也叫賭注?”柳戟月也笑起來,“再給他十倍兵力,他也多掀不起半點風浪。敬王,羅冀有幾斤幾兩,不全在你的掌控之中嗎?”
楚靜忠冷冷盯着他,“……那年,你忽然調任鎮南将軍為太尉,我還真以為是小虎長牙,知道找人幫忙了。風光樓中羅縱與瀾定雪的暗通款曲,我自然也一清二楚,但還以為是你要借羅縱插手我青黎衛的事……原來從頭到尾,連我也被你騙過去了。”
“朕若不盡快将他調入京中,怕是早就見不到敬世子了。”柳戟月驀然回視他,“你明明有另派青黎衛監視,卻叮囑他們不必出手。你不正希望他悄無聲息死在外邊算了?正好不是你親自動手——楚靜忠,有時候朕也不能理解,你這種令人發笑的‘忠心’!”
柳戟月說到最後,呼吸一急,不免捂着胸口喘咳了一會兒。他坐回椅上,重新看着愠怒難忍的楚靜忠,好笑地搖了搖頭:“羅冀不該死嗎?你不想給嚴武貞的冤魂報仇嗎?你手裏早就有為他們翻案的證據,一旦列出,本就可以将羅冀打得萬劫不複。‘弑君’,只是個掀開過往的由頭,和定死他命運的罪狀罷了。”
“我一直記着,但不是時候。朝中現在無大将之才,雖四方安定,但免不準突現戰事。羅冀與我私仇再大,終究是有帶兵的本事,他死了,誰去補南邊的空?”楚靜忠說罷,冷笑了一聲,“我倒想着把楚栖送過去好了,他也該見見世面,整天想什麽歌舞!”
“誰說沒有?”柳戟月瞥他一眼,從禦案上摸出一道折子,随手飛了過去,“敬王一心為國為民,教出的青黎衛也個個天賦出衆,其中就有位少年英雄,已趁你離京的這段時間趕往南地,輕松收拾了羅冀的殘部,也頗得民心,那邊人都說,恍若嚴武貞再世呢。”
柳戟月有些困倦地撐着頭:“敬王,雖說朕是真不理解你那斬草不除根的優柔寡斷,但唯有這件事,算是輪着個好結果罷。”
楚靜忠把那道密折看了一遍,終是冷哼道:“原來陛下就是這麽編排的,把蒼在南地幹的事全都嫁禍給我?好讓羅冀以為是我害他至此。”
“狐假虎威罷了,敬王反正也已經債多不壓身。”柳戟月淡淡道,“何況,敬王不是去做更機密的事了嗎?人呢,帶來了?”
“帶來了。”楚靜忠漠然道,“梁王的嫡次子,已經開蒙了,比他幾個哥哥可聰明不少,身體也好。”
梁王是過去的四皇子,柳戟月登基後,他去了封地。
柳戟月忍不住大笑,笑到最後,竟是又在咳血,許久才緩勻了氣:“那朕是時候可以‘退位讓賢’了。曾有太醫說朕活不過二十,敬王把他抹了脖子,如今看來也不過只有幾月偏差,死的冤了。”
他搖頭笑道:“只是這次……還望敬王将他教的好一點,不要再如朕這般……重‘病’纏身了。”
楚靜忠靜靜看着他咳完,神情有片刻的恍惚,最終卻只撂下一句:“你好自為之吧。”
“等等。”他正欲離去,一道折子卻飛到了他腳邊。
柳戟月從喘咳中恢複過來,指着地上的折子,眼底帶着笑意:“北雍要派公主和親,他們十四皇子也要來,你知道這代表什麽嗎?”
楚靜忠回過頭:“代表什麽?”
“代表啊……”柳戟月輕聲道,“敬王,你最不想看到的事可能就要發生了。”
楚靜忠拂袖而去。
他面上含着清晰可見的薄怒踏出紫微殿,椿芽兒咬了咬牙,才敢追上來:“千歲,千歲!陛下不用藥怎麽辦?”
楚靜忠霍然止步,猛地轉頭,掐住椿芽兒的脖子,貼在他耳邊,死死壓低了聲音:“不會硬灌嗎?”
椿芽兒吓得顫抖如篩,楚靜忠驀地放開了他,深吸了一口氣,“他想死就死去吧!多找一個陪葬算他本事!”
半月後,楚栖去天牢探視羅冀父子。
說是探視,其實相當于死前會晤。這半月間楚栖一直待在敬王府,偶爾去一次丞相府找明遙竄門,他聽說皇帝那夜受驚後就病倒了,卻始終沒接到入宮的傳喚,便只好旁敲側擊地問問別人。
而這天敬王難得回府後,卻要他去天牢探視,楚栖雖覺得莫名其妙,但還是同意了,瀾凝冰也想與他一同前往。
但瀾凝冰沒有诏令,只得等在天牢外面,楚栖便只好一人進去。他跟着獄卒,七繞八繞到了天牢底層,一眼便看見了關押在深處的羅冀。
羅冀已沒有了昔日的威風,半月裏似乎也沒吃什麽東西,整整瘦了一圈,此時披頭散發、袒胸露腹,倒像一個乞丐似的。
半月間天上地下,雲端泥淖,即便與他有深仇大恨,楚栖也難免覺得唏噓。
但羅冀反而有些臨危不懼的意思,他微掀眼皮,嘶啞道:“楚靜忠讓你來的?還是皇帝?”
楚栖不答,只道:“是淩遲,誅三族。淑妃免了一死。”
羅冀大笑起來:“不錯,不錯!有這麽多人陪我上路!怎麽就放過了淑媛?她合該和爹爹一同承受!”
楚栖蹙眉道:“你個瘋子。”
“柳戟月才是瘋子!”羅冀死到臨頭,什麽也不怕了,他抓着欄杆,湊到楚栖面前瞪着他,“楚靜忠之前說的那句話,我終于想明白了,他們根本就是一夥兒的!柳戟月從頭到尾就在逼我造反!”
“他與我挑明瀾定雪的身份,更大肆贊揚他們之間的情深。知我不可忍受這點忤逆,動起殺心,偏又那段時間格外示好,讓我篤定不會出事!但最關鍵的,還是他暗示過青黎衛就藏身在風光樓——我派廣嵩去殺瀾定雪,僞裝成意外,起先不過是想斷了羅縱的妄念,挑的還是他值班的日子!可偏偏那日怎麽就那麽巧,皇帝來了!”羅冀死死盯着楚栖,“廣嵩想過改日,但我反而一想,死在皇帝面前豈不是更轟動?風光樓定要被掀個底朝天兒!甚麽青黎衛,往哪兒躲?便更要瀾定雪死得苦狀萬分。然而沒想到,毒下好了,瀾定雪死了,其餘卻一點風聲沒有,皇帝壓下了這樁事,沒有聲張。”
楚栖怒斥道:“你自己下的令、動的手,還好意思說別人逼你?拿什麽逼你了!”
羅冀聲聲冷笑:“沒有聲張,我起初還覺得是件好事,又遺憾拿不到楚靜忠的把柄,這事兒就這麽掩過去了。除了羅縱與我關系更差了點,別的倒也不打緊,誰知道,莫名其妙,一月後來了個叫瀾凝冰的,又把這件事挖了出來。”
“那日朝後皇帝把我留了下來,明裏暗裏向我暗示,他已知道是誰毒殺瀾定雪的,他本可以不追究,但瀾氏族長親自來京,他必須給人一個交代。話中意思,便是叫我怎樣都得扔一個人出來頂罪,但說完這事,又告訴我,楚靜忠離京了。”
“楚靜忠離京了!月內根本不會回來,我問他敬王去做什麽了,他雖不回答,卻也暗示與風光樓有關。我便知道我的機會來了。我派廣嵩去風光樓跟着,借機找到青黎衛的內幕,別的什麽也不用管。然而我趕到時,皇帝卻已經在那了,試問皇帝為什麽會在那兒!”
楚栖煩躁地看着他:“你到底想說什麽?”
“我并不想扔廣嵩出去頂罪,但那時情況卻迫不得已!我那時候已經察覺到不對勁了,卻還是相信了他的制衡之說,我失去了一個厲害手下、暫褫一半兵權,楚靜忠的青黎衛卻也被毀大半,算不得虧。但再之後,我收到的盡是楚靜忠将我安插在南地的手下一一拔除的訊息,有天早上醒來,睜眼便是被做成人彘卻尤有一口氣的廣嵩!”羅冀厲聲狠狠捶着鐵欄,“我以為,是楚靜忠在陰魂不散,但後來,皇帝在與身邊內宦商議時,‘不經意間’透露了太皇太後招百人戲班入宮的消息給我,而中秋後宮的巡視衛兵又是那樣稀少……哈哈哈哈哈哈哈!”
楚栖看着他笑完,後退了一大步,“太尉,不必找理由了,一切都是你咎由自取。”
他強忍慌亂地離開。
楚栖抹了把臉,心想楚靜忠才是瘋子,為什麽要他過來探視,難道還會聽到什麽好話嗎,真是荒謬。
他足下生風,走得飛快,迫不及待想要離開,卻聽見了驚喜又祈求的呼喚:“世子,是敬世子嗎?你是來救我的吧?我是冤枉的!”
楚栖腳步猛然一頓,僵硬地轉過身,只見另道牢房裏的是淩亂無措的羅縱。
羅縱跪着磕了幾個頭,扒着鐵門吶喊道:“我是冤枉的!我根本沒有放私放太尉!當我得知真的是他殺死定雪的時候,便與他父子情份結束了,也不曾回太尉府住過了,這陛下是知道的啊!我怎會放刺客入宮!”
楚栖深深吸了口氣:“說這些也沒用了,太尉犯的是弑君之罪,誅三族,你也活不成。”
羅縱呆呆地看着他,“三族……三族?陛下怎會……!一定是敬王的主意,世子,求您勸勸敬王!”
楚栖撇過頭,定了定神,道:“淑妃免了死罪,也許算是一個慰藉。羅統領,我們相識一場,你若有什麽心願,我也會盡力幫你達成。”
但羅縱像被抽幹了全身力氣,頹然坐倒在了地上,許久後,他才喃喃開口:“從前,陛下與我關系是極好的。我應召離京,去往東南剿匪時,事無巨細地與他講過外頭趣聞,他一直聽得很開心。”
楚栖本欲直接離去,但聽到這話時卻忍不住停下腳步。
“自然也講過……救了我們船隊的一個蒙眼白衣佳人,我四處打探,才知道他叫做瀾凝冰。”羅縱流露出自嘲的笑容,“此後忽然有一天,陛下遣我去風光樓辦事——因那兒是敬王的地盤,所以雖是京中著名伎館,我卻一直沒去,那日正巧是風光盛宴,我便遇上了第一次登臺的瀾定雪。”
楚栖聞言,不由渾身一震,難以置信地回頭看他。
羅縱卻閉起了眼:“現在想來,仿佛從那時起我便是一顆随手可棄的棋子。”
楚栖走出天牢時已經不知外面冷暖,他只覺得身上一陣一陣透着冰寒,他躬縮着身子,看見等候在外頭的瀾凝冰。
瀾凝冰面無表情道:“探視完了?他們有說什麽遺言嗎。”
“就那些冤啊恨啊的。”楚栖不願多言。
瀾凝冰道:“是嗎,淩遲,活該。”
楚栖盯着自己的腳背,“……羅縱還是蠻冤的。”
“也不一定。”瀾凝冰卻道,他撇過頭,看向天空中飛舞的枯葉,九月的天氣,已經入秋了。
“還記得我之前說過,定雪與我一般不易中毒嗎。”他輕聲道,“我去查驗過廣嵩下的毒物,若是口服,直接喪命不難,但若是只在琴弦上觸碰,不過是些灼燒惡心的感覺罷了。”
“定雪要是自己甚麽都不曉得的服下,那也算了,但要是有人暗示過——”瀾凝冰看着楚栖,“要不再回去向羅縱問個清楚?”
楚栖臉色慘白地蹲伏而下,只覺得腦子裏一片眩暈,他推開瀾凝冰,獨自走向馬車。
“你自己去問吧。”
無由來的吹來一陣狂風,枯葉在風中打旋兒,越舞越高,北方天宇烏雲密布,正是要下暴雨的前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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