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4 鳳凰于飛,翙翙其羽(2)那就請展示……
楚栖見到來人的第一個想法卻是,他可算懂了“長得跟個胡蘿蔔似的”是什麽意思。
來人一身紅衣,便如那胡蘿蔔表皮;頭上束發與銀槍纓帶飄動,又如那胡蘿蔔葉穗。
可以,多麽生動形象的比喻,楚栖心想,應當讓方才那人去寫話本。
“咣當!”
楚栖側瞥看去,原是柴斌不慎脫手,将自己的劍摔倒了地上,而他也不彎腰去撿,反而瞠目結舌地瞪着那邊的胡蘿蔔,又驚恐地看回來,似乎想表達什麽難以形容的意思。
明遙也呆滞住了,大腦仿佛瞬間宕機。
這些人,真是太沒點定力了,楚栖鄙夷,他鎮靜地一揚下巴,“上臺吧,有什麽才藝展示一下。”
那人好笑地看着他。他身量高挑,氣宇軒昂,舉手投足間帶着上位者的自信,五官棱角分明,是極鋒銳的長相,眉眼出挑,卻不似承國人,反而獨具異域風情,一旦笑起來,又有了點“妖豔賤貨”的意味。
他身旁跟着的随侍聽到楚栖的話,臉染薄怒,正欲呵斥,卻被他攔下了,他挑眉看了眼楚栖:“你便是敬王世子?”
聽到那人的聲音,倒換楚栖有些意外,雖從他的容貌、裝扮以及随侍上猜出他是北雍人士,卻不想他的承國官話說的如此标準,竟連一點口音也沒有。
他斟酌道:“現在不是,現在我是本場考官。你是今日的六號佳麗,該上臺演出了。”
“……”
那人仰頭大笑:“佳麗?不就是美人的意思?第一次聽見有人這麽稱呼我。不錯,你夠誠實。”
楚栖:“你倒挺自戀的。”
他身後的侍衛不全聽得懂東承官話,但兩旁的随侍卻很快明白了過來,臉上泛起受了奇恥大辱的氣憤:“住口!聽好了,我家主人是雍國正經的皇子、大将,怎由得着你在這裏輕浮侮辱?這便是東承的待客之道?”
柴斌也急急拉住楚栖,在他耳畔迅速道:“主人,此人是北雍十四皇子賀蘭漪,屬下從前在北境時遠遠見過他,錯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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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栖恍然大悟:“原來是北雍皇子,失禮了。只是他國貴賓莅臨,不在鴻胪寺呆着,來我們風光樓做什麽?”
賀蘭漪盯着他,笑意不減:“聽說世子是風光樓的東家?那正好,我來,也只是聽聞風光樓歌舞出衆,來瞧瞧有沒什麽漂亮的‘佳麗’罷了。”
楚栖笑道:“那真是不巧,還沒到營業的時候,我們正招人呢。話先講明白,告示貼在外頭,寫得清清楚楚,今日入內的都是想要登臺唱跳的參賽者,十四皇子若不是抱着他日成為京城裏一顆冉冉升起新星的期望而來,那還是趕緊離去吧。”
“你!無禮至極!”霎時有人拔刀怒目。
明遙的嘴巴張成了個圈,他小心地縮了縮:“栖哥哥,你今天好炸啊。”
楚栖看他連退幾步,有些像要棄他而去的意圖,便一把将他拉了回來,低聲恨恨道:“這人害得我們在北境不得安生,我還要給他好臉色瞧嗎?你還好點,我是要氣死了!”
——瞧瞧他南下後都發生了什麽,遇上西宛進攻,圍城被困三月,手下死了兩個;南地碰上暗殺的廣嵩,手下死了四個;……而他又總覺得,羅家被誅三族的鮮血中,也許有他的一份因果。
雖說将這些煩心事算在北雍十四皇子頭上是有些冤枉,但不妨礙楚栖感到郁悶。
但賀蘭漪帶來的侍衛羞惱憤恨,他本人卻甚是自在惬意,反而饒有興趣地轉了轉眼珠。
“好啊。”賀蘭漪道,“我要做什麽?”
他說罷,反手一撐,飛身翻上戲臺,緋紅衣袍如烈火般耀眼,又解下背上的銀槍,在手中轉了幾圈,空氣裏霎時響起嚯嚯風聲,绛纓飛舞,好看得緊。
楚栖微怔,上下打量了他一眼,默默開啓了觀察術。
“顏值:5;”
“唱功:5;”
“舞技:4;”
“知名度:3;”
“……”
艹!
楚栖心裏爆了句粗口,竟然又是一個“5543”的極品。
——還他媽和瀾凝冰挺配。
這個念頭一浮現,他就開始啧啧搖頭——該趕緊把觀察術升到三級了,不然全都四舍五入,就分不清高下了。
但極品歸極品,這人也只能放着看看,楚栖想,不說賀蘭漪與他有些小沖突,就是無冤無仇,人家北雍皇子也不會以歌舞營生,更何況他遠在北雍,和我們男團國籍不符。
然而此時,賀蘭漪卻張開雙手,十分掌控全場地在戲臺上晃了一圈,然後抖抖雙腿,笑着看向臺下的楚栖,“怎麽,看傻了?沒見過像本皇子這般英俊潇灑的人啊?”
楚栖:“……”
——你是個戲精吧!
楚栖呵呵冷笑,無視不斷給他打眼色的柴斌,一屁股坐到戲臺前正中央的桌子上,手中戒尺一下一下拍着掌心,真猶如一個嚴肅認真的選秀節目導師。
“十四皇子是北雍人,唱歌跳舞想必不在話下。”
北雍的絕大多數地方還保持着部落、游牧的習慣,夜裏在草原上圍着篝火歌舞是再正常不過的事情了,這點倒和他們承國不太一樣。
楚栖說着,便挑眉一笑:“那就請展示一下作詩的才藝吧。”
賀蘭漪耍花槍的動作一頓,微微提高了聲音:“作詩?”
他那幾個聽得懂東承話的侍衛氣瘋了,用北雍語叽裏咕嚕向賀蘭漪表達憤怒,而楚栖不才,和柴斌學過多年的外語,正好也聽得懂,大約是在罵他不懷好意,在耍賀蘭漪玩。
楚栖解釋道:“這不很正常,我們風光樓的人裏,有會唱歌跳舞的,也有會作詩譜曲的。現在這個世界,不僅要求你有絕佳的藝術天賦,良好的學習能力,勤奮的練習态度,最難得的是卓越的原創功力,不單單是會照葫蘆畫瓢,還要創造、創造!”
他一邊說着,一邊走到剛才那幾個義憤填膺的侍衛身旁,攬着他們的肩膀,警醒道:“聽明白了嗎?比如說,剛才那段話你們說的出來嗎?”
他們紅着臉龐,五分被氣的,五分被羞的,支支吾吾地指着楚栖:“你簡直欺人太甚!”
“進了我的樓,就得聽我的規矩。”楚栖淡定地拍了拍戒尺,喝了口茶,道,“殿下,我也不是想要為難你,只是我今日除了選秀确實沒空,您帶這麽多人來打擾我工作,不太妥當。要麽改日再來,要麽就……作詩試試呢。”
賀蘭漪倚着銀槍眯了眯眼,忽然将銀槍收到背上,動作飒爽,“哈,世子都這麽說了,我還會臨陣脫逃不成?本皇子天縱奇才,不論帶兵打仗,還是唱歌跳舞,抑或是作詩譜曲,都是信手拈來——有什麽題目內容嗎?”
楚栖用茶杯掩飾險些忍不住的笑容,輕咳一聲:“容我想想。”
——這十四皇子怎麽又自戀又戲精!
明遙縮在他身後小聲嘀咕:“哇,自信爆棚啊,加油栖哥哥,出個難題給他。”
楚栖:“我想着呢……你幹嗎老往我身後縮。”
明遙:“我怕我長得太好看被他看上。”
“……”你更自信。
楚栖把身後的明遙拉到身前,一把戒尺抵在他的喉嚨上,逼迫他擡起頭。
楚栖道:“就他了。仔細端詳,然後形容一下這位小明同志的模樣。詩的格式不限,但韻律要上佳,最好朗朗上口,你能一邊念一邊唱就更好了。”
明遙瑟瑟發抖,不經意間和前方的賀蘭漪對視了一眼,又生怕他看上自己,趕緊閉緊了雙眼,縮着腦袋做鬼臉,五官皺成一團。
楚栖的戒尺微微用力,“頭伸出來,給人家看清楚,又不是閨中小姐,你羞什麽。”
“不要!”明遙死命屈脖子。
賀蘭漪在戲臺上笑得直不起身,用力捶了捶臺面,艱難緩勻了氣,“不用了,我詩興來了,這就能作。”
他居高臨下地在明遙正上方晃來晃去,也一聲一聲唱出了他的大作:
“誰說,風光樓裏佳麗多,本皇子帶兵來搶奪;誰說,風光樓裏美人裸,本皇子本想來快活。誰想到遇上了伶牙俐齒的一張口,把我當凡人來挑逗,拉出個小明只會害羞,以為這樣就能把我吓走。噫,本皇子天生才華橫溢,形容小明是那麽容易,你看他把頭瑟瑟縮在錦衣,像不像烏龜慫慫躲在殼裏?”
楚栖:“……”
明遙:“……”
在場所有聽得懂的人:“……”
唯有賀蘭漪帶來的不懂東承官話的侍衛們奇怪氣氛的凝滞,但也能發現他們皇子結束了表演,趕緊一個接着一個鼓起掌來,高聲叫着好,為表氣勢,還喊出了打仗時的響度:“好!!!!”
明遙渾身顫抖着,一頓一頓地擡起了頭,眼神中八百年難得一見的有了憤怒的情緒:“你剛剛說什麽!”
賀蘭漪上下打量他,“喲”地一聲笑了:“本皇子剛才沒細瞅,原來你長得并不醜,非但不醜,還漂亮如豆蔻,那為什麽要縮起龜/頭?”
“什麽龜/頭!!!”明遙聲嘶力竭,“我和你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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