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 一往情深
一陣接一陣的喧鬧吵醒了寧青青。
她睜開眼睛,下意識地把手伸到玉枕旁邊,摸到冰冰涼涼的傳音鏡。
青銅八角鏡上雕滿繁複的花紋,寧青青手指微顫,急切地順着硬質紋理摸到鏡心,注入一絲靈力,然後輕籲了一口氣,靜靜等待鏡中傳出聲音。
許久,傳音鏡中沒有絲毫動靜,耳畔仍舊只有從遠處漫過來的喧嚣。絲竹鼎樂聲、歌聲、觥籌交錯聲。
是乾元殿的方向。
寧青青徹底清醒過來,她皺眉起身,把傳音鏡放到面前看了看,發現鏡面一片灰暗,全無靈力波動。
她怔忡地摩挲着傳音鏡上冰冷的紋理,心中有些不敢相信。
怎會……只言片語都沒有?
她昏睡之前給謝無妄傳了音,告訴他辟邪洞中鎮壓兇獸的封印有所松動,她修複封印時受了傷,讓他早些回來。
傳音之後她就睡過去了,睡得一直不安穩,層層亂夢紛至沓來。最讓她焦急的,便是夢到謝無妄嘶啞的聲音從鏡中傳出來,又急又痛,疊聲喚她名字讓她不要死。寧青青想要回複他自己沒事,可是夢中的手指怎麽也碰不到鏡心,越是着急,越是連傳音鏡都拿不穩。
她像溺水一樣在睡夢中掙紮,卻一直魇着醒不過來,她後悔得要命,悔不該多事告訴他自己受了傷。
随後,夢境急轉直下,變成了徹底的噩夢。她夢見謝無妄心神大亂之際,被面目猙獰的魔族、妖獸、叛徒輪番偷襲,長袍被血浸透,一滴一滴自袍角滲出來。寧青青拼命撲騰,卻怎麽也醒不了,越是想要抓住傳音鏡,卻将它越推越遠……
一場亂夢,令她煎熬得死去活來。
她心如刀絞,求救無門,恨不能以身代之。
她在夢中絕望浮沉,不知該如何才能解脫,沒想到,最終将她拉出夢魇的,竟是乾元殿內一場歌舞盛宴。
謝無妄什麽事都沒有。他回來了。他若不回,乾元殿便是絕對的禁地,無人膽敢踏足半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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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回來了,可是沒有回複她的傳音,也沒有到玉梨苑來看一看受傷的她。
層層冷汗将衣裳緊貼在寧青青的身上,又悶又冷,夢中餘悸未褪,心髒仍在失控地亂跳,手和足後知後覺地泛起了一陣陣酸麻。她喘息了好一會兒,才緩緩平複下來。
“夢而已。”
她擁着輕柔細膩的雲絲衾出了會兒神,忽然覺得自己實在太傻。
謝無妄,怎麽可能像夢中那樣。
他永遠不可能發出夢中那般嘶啞急切的聲音,也絕不可能因為她而心神大亂。
他那人,臉上總是帶着淺淡的笑,但心卻是涼的。
當初與太虛門一戰中,謝無妄最得力的屬下,也是跟了他最久的張平陽慘死在眼前,他也沒有流露絲毫異色。
滅了太虛門之後,他高坐上首,令人搬出美酒犒賞三軍。他自始至終都噙着淡笑,單手支頤,等衆人大醉三日之後,他指了酒量與酒品最好的白雲子,接任了張平陽的左前使一職。
就是這麽一個冷情的人,天聖宮上下卻願意死心塌地效忠于他。
他待她忽冷忽熱,她亦像飛蛾撲火一般愛着他。
寧青青将傳音鏡放回枕邊,赤足下了地。溫軟的觸感順着肌膚傳回來,沖淡了傷春悲秋的愁緒。
她居住的玉梨苑位于乾元殿後方的峭壁上,整個庭院中,地板、牆壁、屋頂、回廊,都是用極品玉梨仙木建成,冬暖夏涼,泛着清淡異香的靈力日夜滋潤肺腑,極是養人。一株玉梨仙木已足夠讓兩個中小型的門派大打出手,而謝無妄好大手筆造了這間庭院,只是為了藏她一個。
入睡之前她服了調元丹,此刻淤在胸間的內傷已好了大半。
住在這般靈蘊仙境,用着最上乘的療傷聖藥,她能出什麽事?這麽一點小傷,對于謝無妄來說根本不值一提,若是心情不錯又恰巧無聊,或許還有興致安撫她一兩句,若是在辦正事,那麽不理會她也是理所應當。
若要計較,那就矯情了。
早些年她誤以為他和她結成道侶便是親近的夫妻,因為他冷落她,她曾不知好歹地找他吵鬧過幾場。每一回,他都是一言不發,漫不經心地睨着她,眸光溫柔又漠然。事後他待她更加冷淡,而她在憤怒、委屈、傷心之後,終是抵不住思念煎熬,反思自己過錯,告訴自己他本就是那樣的性子不該強求太多,然後找個借口與他和好。
謝無妄倒是不會與她計較,她下臺階,他便接。
反複數次之後,寧青青徹底明白了,想要改變謝無妄純粹是癡心妄想。
如今再遇到什麽事,她已學會第一時間調節好情緒,不再無謂傷情。
寧青青走出卧房,看到院井上空吊着半輪清月,月華鋪灑在精致的屋檐和回廊上,與橙黃色的玉梨仙木交疊着盈潤的光芒,無需燈火便足夠照明。
回廊的地板同樣是玉梨仙木鋪就,寧青青穿過雕花扇排門,踏着仙氣氤氲的靈木,從左側走廊的掩門繞到主屋後方的瞭望臺。
玉梨苑建在萬丈峭壁之上,瞭望臺是背靠主屋的木質大陽臺,天氣好的時候,可以搬一張軟榻在這裏曬太陽,極為舒适惬意。
瞭望臺下便是無盡深淵,漫卷的雲霧淹上木質地板,遮蔽了腳踝。寧青青扶着橫欄望出去,只見一片空闊,萬裏河山盡收眼底,星星點點的燈火鋪到遙遠的大地盡頭,這一片是極為繁華的地域。
入目所及,都是道君謝無妄的江山。
他在修真界的地位和勢力,便如人間帝王一般。
寧青青收回視線,望向瞭望臺以東的峭壁。百丈外,有一處泛着火光的岩洞,那裏便是辟邪洞,裏面封印着一頭上古兇獸。
封印是謝無妄用自身本命元火設下的,唯有他的道侶可以接近。謝無妄出門在外時,便由寧青青看守封印——倒也無甚危險,因為這頭上古兇獸絕大部分時間都在沉睡,偶爾醒來撲騰一氣,也無法突破謝無妄的封印,頂多便是讓封印小有松動。
寧青青及時修補封印,不過是謹防蝼蟻潰堤。
她早已習慣将家中一切打理得妥妥當當,讓他每次回來都可以完全放松心神,不必再顧及這些微末小事。
昨日是她大意,才會不慎弄傷了自己。若是換成謝無妄的屬下出了這種纰漏的話,少不得還要領罰,他只是不理她而已,可以說十分寬容了。
她這般想着,隐約覺得好像有些什麽東西簌簌落到心底,埋進她永遠不會去翻看的角落。
再看了看固若金湯的封印,她緩緩旋身,準備回卧房繼續調息。
剛踏着清涼的雲霧走出兩步,忽有微風從崖頂拂來,将嬌媚悅耳的歌聲送到她的耳畔。
音色極酥,連她一個女子,都聽得隐有些耳熱。
又有人給謝無妄送極品佳人了。
寧青青輕輕抿住唇瓣。這一條,是她絕不容許踐踏的底線。
她與謝無妄吵鬧過許多次,能逼得他明确讓步的僅有一回。
二百年前,東海侯送來了一個美姬。美姬是珍稀無比的水性純陰之體,對于謝無妄的九炎極火道體來說乃是絕佳的中和滋補品,哪怕不采補,只是将她帶在身邊,也是大有裨益。
謝無妄收下美姬,允了東海侯奪取南海落霞仙島。
那一次寧青青和他大吵一架,心灰意冷地離開了天聖宮。
她找了一處幽靜的竹木山林隐居,嘗試着一點點将他從心裏拔除。大約過去了三五日,謝無妄身邊最胖的浮屠子尋到了她,告訴她,道君已将那個爐鼎送走了,并沒有收用。
寧青青雖未跟着浮屠子返回天聖宮,但心中已然動搖。又過幾日,謝無妄一身白衣,踏着月色出現在她的面前,向她伸出手。
竹影映在他的身後,挺拔俊朗的男人,好看得獨一無二。
他身上的冷香,于她更是致命誘惑。
那是謝無妄第一次向她低頭,寧青青根本無力抵抗,當即執了他的手,任他擁她入懷。
在那之後,無論誰往謝無妄身旁塞女人,他一概拒絕,不留任何餘地。
寧青青漸漸便徹底釋懷。
知道謝無妄不收人,至今已有好些年不曾有人送過美姬了,今日,又是哪個賊心不死?
寧青青不知不覺便走出了玉梨苑,踏上通往崖頂的白玉小道。
也許是因為那個噩夢,又或許是因為傷勢還未徹底痊愈的緣故,此刻她似乎有一點軟弱,心中十分挂念他,想要離他近些,最好能聽一聽他的聲音。
也不知謝無妄平日都是如何拒收絕色佳人的,他會不會說是為了她?
寧青青耳熱起來,疾步登上了崖頂。
乾元殿像一頭黑色的巨獸,沉沉伏趴在山崖之巅,連月光都無法将它照亮。這是天聖宮的核心正殿,是謝無妄發號施令之所。
自玉梨苑至乾元殿後殿的範圍是謝無妄的私人禁域,寧青青一路直行,沒有碰到半個人影。
她走進了空曠無人的後殿,這裏與前殿只隔着半座屏風牆和帳幔,前殿一切動靜清晰可聞。
歌聲已經停下了,一個尖細的男聲啧啧嘆道:“如此極品竟入不了道君的眼麽?道君對尊夫人當真是一往情深、忠貞不二哪!”
聞言,寧青青的心髒不禁漏跳一拍,脊背湧起絲絲縷縷熱流,胸中也在沸騰地冒着細小的泡泡,身體輕盈得像一片羽毛,一時竟是連內傷都感知不到了。
她屏息凝神,豎耳聽着,想知道謝無妄要如何回答。
作者有話要說:
【意識流,沒節奏,不換男主,身心1V1,甜蜜H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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