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4 ☆、熱淚

引策單只是淺淺掃了眼吳均,繼而便默聲關上了門,向床上攤着的人兒走去。

随着引策的逐步接近,矚目在他冰涼視線中的吳均不由咽了口唾液,迅速從床上坐了起來,想找借口出去。

與引策擦肩而過的時候,吳均手臂忽被他拽住。

這力度不是很大,但足夠本就心虛的吳均停住腳步。他結結巴巴,眼睛不像眼睛,嘴巴不像嘴巴,整個人都窘迫到不行。

“我我……你、你……”

不成句的字音勉強出口,吳均反倒更加羞赧,所幸在這之後便選擇了保持沉默。

頓時,房內一片安靜,傳入兩人耳內的只有外面偶爾響起的輕微響動。

許久,巋然不動的引策才稍稍松了手,嘆氣的同時将話吐露出來:“你走吧。”似帶着點無奈。

說完,在吳均安靜的注視中,他向前走去,接着在床上一癱,大有睡覺的意味。

吳均的腳步不可控制朝引策那邊挪了挪,不過很快又被他自個兒徑直收了回。他應下一聲,最後還是沒開口把兩人之間的別扭解開。

“哦。”

除此之外,再無其他聲音。

從房內出來,吳均抿唇停了停,不知道為什麽心裏有點堵堵的。

或許作為要依附引策活下去的吳均,應該順着臺階就下的,但偏偏他就是這麽個性子倔強的人。什麽時候應該正确做什麽,他都會身不由心地選擇相悖的那個。

這種倔強,從小到大都沒變過。

也正是因為如此,他從不會去巴結人之類的,乃至于一直混的不上不下。就算是個寫小說的,也總是嘴上擠不出什麽用來攀附他人的辭藻,只像是個剛咿呀學語的孩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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會張嘴,但學巴結人的那些字句就是學不像。

吳均大抵知道緣由,一切都是因為他那埋藏心底似消失但實際一直存在的自尊心。

全都是因為,他那為數不多的自尊心。

吳均咬唇捏緊了拳頭,想回頭進房和引策說點什麽,卻始終擡不了步子。

就這麽站了會兒,吳均還是選擇了離開,活像只遇到危險或是驚吓,把頭埋進沙子的鴕鳥。

出了怡春院,他便看到了等在那的阿木。

阿木一看見他,就有種松了口氣的樣子,如蒙大赦的上去搭話:“少爺,怎麽樣?”

吳均撇撇嘴,不太想回答這個問題。他今天突然會來怡春院,就是因為去陸府的路上看到了引策,然後不知不覺就變了路線,跟着引策來了這裏。

等反應過來,他就已經在怡春院了。

不想站在走廊上的引策發現,吳均就随便躲進了間屋子待着,打算等引策走了再出去。不成想原本好好安靜躺着的吳均,倏然就被推門進來的引策當面問了個正着。

挨過剛才的尴尬,下意識曲指摸了摸鼻尖的吳均咳嗽一身,搪塞過這個問題:“還行。”

繼而,他便和阿木繼續往陸府去。

再次到了陸府前,兩人看見了門前排排站着的侍衛,不由讓吳均倒吸了一口涼氣。

他扭頭小聲問阿木:“這次怎麽幹脆都換成侍衛了?他們家奴才呢?”

阿木搖頭猜測:“或許是我們上次,驚動了本就敏感的陸府吧。”

躲在牆壁後面的吳均淺散點了點頭,片刻的思忖過後一摸下颌,一本正經道:“□□!”一次不成功,他就不信第二次還不成功。

切,他們陸府門前都知道增加防範了,吳均這次□□還能不有點準備?

頂着阿木的驚愕眼神,吳均挑眉回以一個“自信滿滿”,拍了拍人肩膀便示意阿木蹲下。

阿木舔唇,極力勸阻:“少爺,你上次都摔——”

此話未講完,便被吳均狠狠瞪了一眼。他十分不爽:“上次?上次要不是你突然摔下來壓我一身,我會那麽狼狽嗎?!”

完了,吳均只又加重語氣命令:“蹲下!”

阿木自知理虧,也說不過吳均,心一橫蹲了下,在心裏暗暗發誓如果這次再失敗,怎麽說都不會再讓自家少爺再有下次了。

不然,自家這位不省心的少爺,指定還得被老爺夫人責罰。

顫顫巍巍夠到牆頭,吳均快速掃了兩眼下面,只覺喉頭幹癢,為下面的“險惡”汗顏。

阿木氣喘籲籲:“少、少爺你快點啊,阿木、阿木快撐不住了。”

聽此,吳均咬牙繼續往上爬去,抓穩牆頭往邊上挪了挪,确保不會驚醒下面睡着的兩條大狗。

下面兩條都快比吳均壯實的狗都被繩子拴着,他大致計算了下長度,爬到一個距離後,奮起往下一躍。

落地聲音不是很大,兩條狗只是動了動耳朵便沒了動靜,這不由讓緊張到滿頭大汗的吳均松了口氣。

只是才捂着胸口松氣,就被外頭阿木的一聲喚給打了斷。

“少爺?你沒事吧?”阿木關切道。

這聲明明比肩剛才吳均落地動靜的話頭才響起,就猛然吵醒了兩條酣睡中的大狗,驟然使它們起身狺狺狂吠起來:“汪!汪!”

吳均在心裏罵了聲愛捉弄人的老天爺,轉而撒腿就跑。

跑了段距離,躲着因狗叫而迅速趕過來的侍衛,吳均脊背緊緊貼着假山憤憤哀怨:明明阿木的聲音比我剛才落地的聲音差不多大小啊!怎麽這次狗就醒了?!老天爺,你丫的就是想讓我不好過吧!

吳均十分氣惱,心想是不是自己活着,礙着這天殺的命運安排人了?!

一通暴怒在心裏咆哮之後,吳均緊貼假山移動躲避侍衛追趕的背面已是一片冷汗。他大氣不敢喘一口,生怕被發現。

與此同時,他不由疑惑,他那些秒人功夫都去哪了?

難不成,之前被鷹鬼隊綁走然後随心教訓那些人的記憶,都是在做夢?

可又不可能啊!明明那時候引策也在,他也清楚知曉自己的事情啊!

他媽的,總不可能是引策為了忽悠自己,連帶着他也迎着鷹鬼隊的那些人在裝騙他吧?!

擰眉氣疑之際,吳均探頭瞄了眼遠去的兩列侍衛,稍微松了口氣,不過腦中神經仍是緊繃着。

他一刻不敢耽誤,循着事先調查過的陸雅房間摸索走去。

他深知自己是個路癡,也不敢太确信地直走一條路線,所以時不時還會在原先路線中左右大致掃一眼,确保自己沒有遺漏過陸雅房間。

大約一刻鐘後,四處張望的吳均順利找到了陸雅房間。

呃——

吳均看着門面上金光閃閃的四個大字“陸雅房間”,不由汗顏這到底是小八的傑作,還是有人為了下套他而抛出的橄榄枝。

“去!都去那邊找找!”

拐角那邊響起的一聲洪亮,讓吳均壓根來不及仔細思索,想也不想推門就進了去。一是為了躲避侍衛的追查,二是為了自己原先來這的目的。

反正來都來了,他又是個路癡,能找到就算找到了,去看看也沒什麽大不了的。陷阱什麽的,只要死不了,就都還好說。

總之,他一定得問出個下落來。

屋子十分安靜,且光線昏暗。分明是白天,但一進來關上門,卻讓吳均有種晚上的錯覺。

所幸他的視力挺好,壯着膽子就朝裏頭試探走了一步,并悄然叫了聲:“陸雅?”

沒有回答,房內依舊寧靜。

吳均眨巴幾下眼,不禁攥緊了自己衣角,心裏暗自為自己打氣,告訴自己別忘了來時的目的。

他清嗓過後,又是一聲:“陸雅?你在嗎?”

怕人聽不出壓着嗓音的自己,吳均又補充道:“陸雅,我是吳均啊,你還記得我嗎?你在嗎?在的話,就——”

話還沒說完,一雙柔軟的手就把自己擁了住。

吳均身子一僵,為身後多出來的抱住自己的人驚憂,“陸、陸雅?”他确認問。

身後的人沒有出聲,就這麽抱了會兒吳均,随即便低聲哭了出來。

她哽咽道:“夫君哥哥……夫君……哥哥……”

話語裏頭的委屈藏都藏不住,更何況彼時脆弱的陸雅也根本沒有閑情去掩蓋自己的情緒,盡數全把這段時間的悲傷表現了出來。

吳均怔愣一瞬,心髒微微有點刺痛。

他轉身,輕輕回抱住陸雅,替她擦了擦眼角的淚水,柔聲安慰:“別怕,我來了。”

雖然陸雅之前做了些耍性子的事,還因為自己的小脾氣擅自把引策送回了怡春院,但親眼見證過陸雅受傷那日的吳均,終是不忍心就這麽放任她不管。

他悄然深吸一口氣,摸了摸她的腦袋,“別怕陸雅,我來了。”

看着自己的“幹女兒”成了這副模樣,吳均只覺心疼難當。

若是她這個“幹爹”可以厲害一點,說不定就能阻止那日的悲劇發生了。只是,時間不可倒轉,他現在也只是一個廢柴而已。

陸雅将眼睛哭得紅紅的,鼻子也變得紅紅的,整個人都顯得十分憔悴。

她摟住吳均,徑自開口:“夫君哥哥,陸雅好怕……怕夫君哥哥不想再看見陸雅,怕陸雅髒了身子,以後都……都沒臉見夫君哥哥……”

越說到後面,陸雅的聲音便越小,直至最後消失不見。吳均心裏一陣刺痛,将下颌擱在她的腦袋處,輕笑反駁:“怎麽可能呢,陸雅才不會髒,我才不會不想看見你。”

安撫過一陣,直到陸雅情緒平靜一些後,就在吳均與陸雅面對面相坐,正欲開口問出當日下此狠手的人是誰時,陸雅忽抓住吳均手臂,咬着唇瓣似用盡了全身勇氣。

吳均看到這樣的陸雅盈着熱淚說:“夫君哥哥,你娶了我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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