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 第十八塊硬幣

聽完周然幸災樂禍的一聲“不客氣~”,周以憤憤挂斷電話。

電話微信微博,李至誠冷血無情,一條龍切段所有聯系方式。

周以轉而試着聯系雲岘,卻發現同樣被拉黑了。

想都不用想就知道是李至誠幹的,幼稚不幼稚啊?

周以咬着牙鼓着腮幫子,給自己撫着胸口順氣,這會兒她不占理,不能跟他計較。

在計程車上買完最近一班的高鐵票,周以慶幸今天拿了錢包出門,身份證就帶在身上。

不到一個小時就到了溪城,下高鐵後路過便利店,周以進去,随手拿了一堆零食,看見巧克力味的就往籃子裏塞。

她不知道李至誠在溪城的住址,但她知道雲岘的咖啡館就開在他公司樓下。

周以搜索到雲邊咖啡館的地址,出站後捧着購物袋,直接打的飛奔過去。

她未多考慮,一鼓作氣地跑來溪城,看似勇敢果斷,但離目的地越近,周以越忐忑不安,仿佛鍋裏即将煮開的牛奶,咕嚕咕嚕冒着躁動不安的泡泡。

阿彌陀佛,她在心中祈禱,千萬別讓她淪落到必須得磕頭的地步。

雖然時常拉着員工們加班熬夜,更偶有要通宵的情況。

但要是不忙,李至誠一向對他們的遲到早退睜一只眼閉一只眼。

他五點半走出辦公室,外頭的格子間已經空了一半人。

這就有點過分了吧,李至誠拉了下嘴角,敲敲策劃組組長姜迎的辦公桌,質問道:“人呢,都去哪了?”

姜迎擡起頭,朝他快速地眨眨眼睛,不太确定地說:“廁所吧......”

李至誠哼了一聲,垂眸瞥到姜迎抱着背包,面前的電腦也關機了,看樣子是正打算開溜,被自己恰好撞上。

看她視線飄忽,心虛溢于言表,李至誠恨鐵不成鋼般狠狠剜了她一眼:“你看看你帶的什麽風氣。”

姜迎乖乖認錯:“我明天就好好教育大家。”

李至誠嘆了一聲氣,說:“走吧,下班吧。”

姜迎趕忙應:“欸欸。”

等電梯時,姜迎又腆起笑臉問李至誠:“老板,你今天怎麽出來得這麽早啊?”

他已經給自己加了一個禮拜的班了,天天不到晚上七點不出來,也不知道在忙什麽神秘業務。

電梯門緩緩向兩邊拉開,李至誠率先邁進去:“你老公打電話給我,說店裏有個快遞讓我拿。”

“奇怪了。”李至誠嘟囔道,“我寄錯地址了嗎?”

“哦哦。”姜迎跟着進去,在面板上摁下樓層。

“嗯?”

聽到李至誠從喉間逸出一聲疑問,姜迎剛要轉頭,肩上的背包帶子被抓住,她被迫往後退了一小步,不禁嗔怪道:“幹嘛呀?”

姜迎背着淺藍色的甜甜圈雙肩包,上頭用各種刺繡貼和毛絨挂墜裝飾地花裏胡哨。

李至誠挑出一個小羊挂件,捏在手裏扯了扯:“你也有這個?”

“哦,海灣兔的。”姜迎晃晃背包,問他,“可愛吧?”

李至誠忽略這個問題,只說:“把鏈接發給我。”

姜迎吃驚地睜圓雙眼:“你要送給誰啊?”

電梯下到一層,李至誠邁開長腿走出去,不走心地敷衍道:“我買給沓沓。”

出了寫字樓,拐個彎的路程就是雲岘開的咖啡館,名字叫雲邊。

隔着玻璃窗,姜迎遠遠看見前臺邊上,雲岘正和一個年輕女人相談甚歡。

她剛撸起袖子準備殺過去,就見旁邊的李至誠如一道疾風刮過,仿佛裏頭那個是他對象。

“來了。”聽到鈴铛聲響起,雲岘看向門口,對面前的人說。

腳步匆匆地推門而入,李至誠站定,凝眉看了兩秒周以,她正捧着一杯氣泡水,咬着吸管可憐巴巴地望着他。

“怎麽回事?”李至誠問雲岘。

“你的包裹,快取走吧。”

姜迎一走進來,就感到氣氛不同尋常,她收斂表情,小心翼翼地推開前臺的門。

“餓不餓?”雲岘一見她就問。

姜迎搖搖頭,半邊身子躲在他身後,悄悄打量那位陌生的漂亮女人,問:“那誰啊?”

雲岘取下她的背包,壓低聲音說:“你老板初戀,也很有可能是你未來老板娘。”

一句話信息量太大,姜迎用口型說了句“我靠”。

李至誠隐約聽見雲岘說的話,心頭煩躁酸悶,像氣泡水裏被攪亂的果粒。

周以突然出現在這裏,他的平靜鎮定就成了裝腔作勢。

李至誠肅着聲音問:“你來幹什麽?”

周以小聲回答:“你不理我,我只能來這找你。”

李至誠胸膛起伏了一下,往前走了兩步。

眼前的光線都被擋住,壓迫感侵襲,周以屏住呼吸。

李至誠彎腰取走她挂在椅背上的托特包,冷冷吐出兩個字:“過來。”

周以趕緊放下塑料杯,捧起腳邊的零食跟上他。

“欸。”雲岘叫住他倆,“別打架啊。”

李至誠板着臉,沒好氣地回:“打個屁。”

他緊緊攥着周以的手腕,大步流星地離開。

周以是被李至誠塞上車的,手腕上掐出指痕,她搓了搓輕輕呼氣,但再疼也不敢抱怨。

砰一聲,李至誠關上車門坐進駕駛座,但沒發動車子。

“你怎麽把我拉黑了啊?”周以先發制人問道。

李至誠不想理她,冷淡地回:“你說呢?”

周以猜測:“因為那條語音是嗎?”

像是拔掉拉環,李至誠頃刻破防爆.炸:“我真就無語了,他誰啊,口氣這麽狂,你就喜歡這種的是不是?”

周以搖搖頭,搭着他的胳膊,嚴肅語氣道:“是你誤會了,那個是周然。”

李至誠呵地一聲笑了:“我再給你三分鐘,你編一個好點的再繼續騙我。”

“那真是周然。”周以也急了,加快語速道,“我讓他幫忙打發霍骁,鬼知道他還給你發了消息,我今天才看見,我發誓我是無辜的,我剛剛已經狠狠罵過他一頓了。”

李至誠看着她,還是存疑:“你哥來申城了?”

周以垂下視線:“是我回家了,小姑沒了,家裏喊我回去 ,昨天才回的學校。”

李至誠懵怔了幾秒,有些不知所措地開口問:“沒事吧?”

周以搖搖頭。

了解清楚前因後果,李至誠緩和了表情,他氣的倒也不是那條語音,頂多是壓死駱駝的最後一根稻草罷了。

一個不太愉快的周六,四天的失聯,周以的出現像是刺破雲層的一縷光,但烏雲還是密布着,李至誠是真的被她觸到了底線,他這幾天沒睡過好覺。

大概是提到小姑,周以的情緒低沉了下去,捧着懷裏的一大袋東西不說話了。

李至誠盯着她看了一會兒,收回視線啓動車子上路。

車廂內悄無聲息,連音樂都沒開。

開過一個十字路口,李至誠突然出聲問:“渝市這兩天下雨嗎?”

周以擡起頭看向他:“下了,一直是陰天。”

李至誠點點頭,但再無下文,對話就此結束。

傍晚六點多的街道,天空昏昧,城市在落日餘晖下呈現瑰麗的金黃色,古老而安寧。

李至誠把車開回了他的公寓,下車後,周以把那袋零食遞給他拿。

李至誠嫌棄道:“你帶這麽多吃的來春游啊?”

周以委屈地撇撇嘴:“我買給你的,都是你喜歡的。”

李至誠接過那一大袋子,明知故問:“買給我幹什麽?”

“賠禮道歉。”周以抓着他一只胳膊,軟了語氣哄,“你別生氣了。”

李至誠甩開她手,周以又像牛皮糖一樣粘上去,反複幾次,李至誠沒轍了,只能随她挽着。

上樓進門後,李至誠先去了廚房,得伺候貓主子吃飯。

“這就是你家啊。”換好拖鞋,周以宛如一只闖入秘境的兔子,東竄竄西看看,眼睛圓溜溜地轉,好奇都寫在臉上。

李至誠的公寓裝修從簡,淺色壁紙,布藝沙發,連地毯都是沒有花紋的深棕色,但是他在這間屋子的角角落落裏都放了很多精巧別致的擺設。

客廳的背景牆是一面兩米高的儲藏櫃,裏頭的手辦模型都是李至誠珍藏的寶貝。

沒有電視機,而是在牆沿安裝了幕布和投影設備,質感一流,畫面超清,周以看到茶幾上還有3D眼鏡。

飄窗邊上是雲朵主題的貓爬架,周以彎下腰,和雖然認識許久,但還是第一次線下見面的橘貓沓沓打了個招呼。

吧臺在沙發背後,連接客廳和餐廳,長桌邊上放了兩張木質高腳椅,周以瞄了酒櫃一眼,竟然發現李至誠拿它用來存放牛奶和可樂。

還有茶幾旁邊的零食推車,一層肉脯辣條,一層餅幹蛋糕,一層薯片堅果,最底下一層是各式各樣的速食産品,開小賣部呢?

看見書房的門開着,周以趴在門口探頭往裏看。

先入眼的是雙開門的書櫃,一面是讓人眼花缭亂的漫畫書,整整四個架子都裝滿了,李至誠一買就是全系列,一面裝着幾個大型手辦,周以勉強認出其中一個角色是利威爾兵長,李至誠曾經愛到瘋魔的男人。

除此之外,書房并沒有傳統的辦公氛圍,靠牆安着兩張電腦桌,款式相同,顏色一深一淺。

兩張桌上都裝了電腦,包括座椅,都是同款不同色,設備齊全,還另外配備了适用游戲的機械鍵盤。

黑色那張應該是李至誠的常用,東西擺放雜亂,另一張就整潔幹淨許多。

周以的視線落在粉色貓耳耳機上,兩張桌子,擺明了就是情侶專座。

她心裏哽了哽,離開書房門口。

這間公寓沒有多溫馨的色調,也無鮮豔花卉裝飾,但處處都透着設計感,可愛又有趣。

周以注意到,就連牆上的時鐘都是一個貓貓頭的造型。

比起家,它更像網吧,像貓咖,像私人影院,像玩具博物館,色彩缤紛,讓人身心放松。

如果她有這樣的房子,完完全全可以足不出戶做個死肥宅。

她突然有些理解李至誠不愛出門的原因了。

周以走進廚房,李至誠挽着襯衫袖子,正往碗裏倒酸奶和水果凍幹。

這麽居家有生活氣息的一面,周以已經很久沒看見過了。

異地那會兒,遇到周末或小長假,李至誠會飛回北京看她,兩個人一起在學校附近租個民宿。

北京也許真是美食荒漠,把附近的外賣吃遍後,李至誠大放厥詞說要自己下廚做。

周以對他的廚藝深表質疑,事實證明确實不行,但李至誠的蛋炒飯炒得不錯,香鹹油亮,是她的口味,每次都能吃一大碗。

周以靠在門邊走了會神,獨自黯然神傷後,她仍舊得面對現實。

“你跟人同居了嗎?”周以問得很直白。

李至誠轉過身子,滿臉疑惑地看着她。

周以擡起腳,拖鞋上的小豬皮傑憨憨地笑着:“這是女碼的吧,還有書房裏的電腦桌,和我分手後你是不是還談過女朋友?都同居了啊。”

李至誠放下手中的碗,轉身面對她,看她一副想知道又怕知道答案的表情,活像個被抛棄的小怨婦。

生出笑意,李至誠扯着嘴角反問她:“你覺得呢?”

周以眼眶都紅了:“我覺得你有。”

李至誠端着酸奶和貓糧走出去,喊沓沓過去吃飯。

胖大橘靈活地跳下貓爬架,在他腿邊繞了一圈才開始享用晚餐。

李至誠揉揉它腦袋,起身對周以說:“嗯,确實有。”

周以感覺心髒快被擰成麻花,擠出幾滴酸澀的檸檬汁,她用手背擦擦眼尾:“哦。”

李至誠走到她面前,拿下她的手,輕輕撫了下被擦紅的眼尾:“這就哭了?”

周以倔強道:“沒,貓毛掉眼睛裏了。”

他不再逗她,實話實說:“雲岘在這住了快一年,你又不是不知道。”

周以追問:“那拖鞋呢?”

李至誠示意她向下看,他的鞋面上是小熊維/尼:“第二件半價,我買回來留着給我未來老婆穿不行啊?”

周以想了下,剛剛進屋,李至誠确實是從櫃子裏拿出這雙粉色拖鞋,拆開包裝袋放到她腳邊,還是全新的。

她抿了抿嘴唇,聲音裏沁着草莓沙冰:“那不好意思,我先穿上了,你老婆只能穿二手的了。”

李至誠話裏有話地說:“我想她應該不會介意。”

周以擡高下巴:“那書房裏的電腦呢,也第二件半價?”

李至誠搖搖頭:“那不是。”

周以雙手交叉抱在胸前,像裝作毫不在意但處處都露出馬腳:“也留着給你未來老婆啊?你知道人家愛打游戲麽就裝配好了。”

李至誠毫不在意地回答:“不行麽,我覺得她應該會喜歡。”

周以終于忍不住問:“她誰啊?”

李至誠聳聳肩:“不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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