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 ☆、重遇是緣

思定下來,她撕下了這張榜,走到門前,晃動着門上的那個鐵環。

稍等了一會兒,一位二十歲左右的青年男子開了門,他看上去溫文有禮,眼裏卻閃過一絲疑惑,這樣一位小厮模樣、滿臉是灰的小弟能有六十兩銀?

他臉上不禁有了些許失望。

趙雲绮見他盯着自己衣裳,還有他臉上那種失望的神情,她已猜出幾分。

“這位小弟,是你欲買宅院麽?”他疑問着。

“是我家老爺譴我來買的,讓我按着他描繪的模樣尋院子,等買好了,他再帶家眷一齊搬來這裏。”

如此解釋果然去了他心中的疑惑。他敞開大門,将趙雲绮讓了進去。

掃眼一看,這座宅院也就北面三間正房,東西各一間廂房,南面靠着院牆有一小間倒座房。東廂房看起來應該是廚房,因為頂上有煙囪,門外還有一口水井。不過院子也不算很小,東邊種着一些花草,還有一顆大楊樹,楊樹底下有一張石桌,四個石凳;西邊應該是一片菜園子,可能是很久無人打理,只見一片雜草裏稀稀拉拉長着幾棵青菜。

令她奇怪的是,怎麽不見這位男子的家人。

青年男子見趙雲绮并沒有不滿意的神情,遂問:“不知是否合你家老爺描繪的模樣?”

趙雲绮點頭,說:“相差無幾,此院肯定符合我家老爺的心意。令我不解的是,你家就你一人麽?”

青年男子臉上覆了一層愁雲,輕嘆了一聲,說:“我爹娘帶着弟弟妺妺搬回鄉下祖父母那裏住去了。”

“不知你家遭了何難?”問出後,趙雲绮才意識到自己多問了。

青年男子并沒有避開這個話題,悲悲戚戚地慢慢道來,“兩個月前,我的一位在山東的母舅來信說,他識官府門路,只要供足上頭銀兩,可助我爹爹謀得一介小縣令官職。我爹爹習讀溫書幾十年,早盼着有這麽一日,就帶上多年積累下來的銀兩,還問親戚盤借了不少。哪個能想到,剛到山東,銀兩就被匪盜劫了,還被打傷了膀子,萬幸的是性命無憂。如此一來,因沒了銀兩,開頭定好的事也泡了湯。我爹爹傷着身子回家來,見家裏實在無力償還盤借的銀兩,思慮着只能賣宅院了。”

縣令沒做成,卻傾蕩了一輩子的家産,還傷了身。此為大難也!

嘆惜之後,趙雲绮見他身上似乎有着書生氣息,便問:“哥哥也是讀書之人麽?”

他點了點頭,眼裏閃着些許希望,說:“明年春,我就要參加鄉試了。”

争名奪利幾時休?更無一個肯回頭!

趙雲绮着實不好道出這一番說辭,就與他商談房契之事。兩個進了中堂屋,也看了房契。她拿出那張一百兩銀票,可他說無錢找還。

于是,兩人一起出門去城中,找了一家銀莊,兌出了一百兩銀。在回來的路上,她還瞧見有鍛銀鋪子,就拿出三個碎銀子進去稱了一稱,剛好一兩,就與店家兌換了一千文銅錢,

回來後,兩人在房契上互按了手印,再一手交銀兩,一手交房契與鐵鑰,這樁交易算是成了。

青年男子肩挎着包袱、手摟着好幾層厚粗布包裹的布袋子出門了,裏面可是裝着賣宅院的六十兩銀子呢。道別時,他說要搬到在城東的大伯家住,離此處不遠,而且,現在最緊要的是趕緊去把銀兩還給衆親戚。

此時趙雲绮擡頭瞧瞧天色,日頭已下山了。

剛才只進了中堂屋,其它各房間還沒仔細瞧呢。來到東屋一看,就一張梁床,一個舊木衣櫃,一張紅漆木桌,幾個凳子,緊要的是,床上連被褥都沒有,硬板上怎麽睡覺。再來西屋一看,也就一張木板床,一張木桌。

出了正房,來到東廂房,也就是廚房,她自小就很少進廚房,還真不會燒火做飯呢,此時廚房倒也沒什麽可做的。

西廂房裏也是一張木板床,幾個凳子。

連着院牆的南面倒座房裏只有幾把鋤頭幾個籃筐。

看來這家把能賣的全賣了,能搬走的也全搬了,欠了一身債,能不如此麽。

她出門去街市上買被褥,只是此時天色已晚,店面都打烊了。她只好空手而歸。

天全黑了,她找了個燈盞,發現裏面沒油了。她只好趕緊找出一塊破布,從廚房水缸裏舀些水将東屋裏的床擦了擦,坐那吃了些點心,再喝幾口涼水。然後把包袱裏的幾套小厮的衣服鋪在床上,新做的裏衣和外裳蓋在身上,這一晚就這麽睡了。

實在太困,她一個人睡個宅院,竟然也不知害怕了。

次日一早就醒來了,她知道這一天有好些活要幹呢。先将各個屋子掃了掃擦了擦,然後上街市了。

在一家店鋪了吃了兩個包子喝了碗粥後,她就開買了。

幾床被褥、床布、銅鏡、女子布衣裳、鞋、帕子,燈油、火折子,油鹽醬醋茶。來來回回跑了七八趟,才将這些東西買齊活。

她只覺自己腰身累壞了,腳也起泡了。這一天可是在外面吃了三頓包子與粥,好在晚上有了被褥床布,終于可以睡個好覺了。

又是一日,她照樣起得早。不過這一日,是她改頭換面的一日。因為她要還回自己女兒身了。

她對着銅鏡,将前半部分頭發挽了個斜髻,并将從家裏帶來的鑲紅寶石的那根銀釵插上,後半部分頭發攏在一起系好垂了下來,身上穿着昨日買來的普通衣裳。

對着銅鏡照看了半天,她覺得挺滿意。

如街上平常女子的裝扮。

雖質樸,卻掩不住她的冰肌玉骨,月樣儀容。

今日她要開始自己做飯了。來到廚房她才想起忘了買米面、菜。

快要走到菜市時,見幾位百姓對着一位低着頭的男童唉聲嘆氣。男童身邊還有一頭驢。莫非……是那位小弟?

她走近了瞧,果然是他。他抽抽搭搭的啜泣,面前地上還擺放着一張草紙,上面寫着“賣驢葬父”。

趙雲繡蹲了下來,看到他還是穿着舊草鞋,只不過把鞋幫子綁了綁。她頓時心酸得很,眼淚已在眼眶裏閃動。

“小弟。”她輕喚了一聲。

小弟擡頭,卻并不識她,兩眼汪汪地瞧着她,說:“姐姐是要買驢麽?”

愣是誰也無法将眼前的俊俏姑娘與那日髒兮兮的小厮想成一個人。

“你還想不想穿我的那雙布鞋?”她又仿着男子的聲音。

小弟眨巴着兩眼,怎地聲音好像哪裏聽過,再仔細瞧了瞧她的眉,她的眼,而她還說起“那雙布鞋”。

“你是……你是……那位哥哥?”小弟驚問。

趙雲绮抿嘴笑了一笑,點頭。

小弟看得傻愣了,可能是頭一回見過這麽好看的姐姐吧。

一問才知,原來這位小弟從小與父親兩人相依為命。近來,他爹爹不知怎地得了一種怪病,愣是吃啥藥也好不起來。本來,家裏就窮得叮當響,這一病,更是能賣的賣了,能當的當了。

可終究還是去了,就在昨日。鄰裏見他可憐,倒願意幫忙打理喪事。只是葬費還是得他自己想辦法,都是普通人家,誰也不能為了他,自家不過日子了。如此以來,他只能在他的驢身上打主意了。

他說,驢能賣一千多文,簡單置辦,也夠了。

滿臉是淚,眼也腫了,真是個可憐人兒。

“你失了父親,又賣了驢,以後靠什麽過活?”她問。

小弟怔了一會兒,搖頭,“還沒尋思過。”

她将小弟拉了起來,“随我去拿錢。”

“姐姐要買驢?”小弟抹了一把臉上的淚,問道。

她瞅了一眼驢,實在不知自己要它能做甚,說:“我不要你的驢。”

小弟站着不動了,固執了起來,說:“我不能白拿姐姐的錢兩,上次你就多給了我四文錢,我還沒得錢還你呢。”

“你有了驢,不就可以攢錢還我麽?這算我借與你的。我要驢沒處使。”趙雲绮只好先哄着他。

小弟眼睛轉了轉,遲疑了一會兒,說:“謝謝姐姐費心幫我,如此大恩大德,我不知如何報答,以後姐姐若有事只需吩咐我一聲,我定将為你去做的。”

聽了此話,趙雲绮心裏極舒服,“姐姐若有事需你幫忙,定會找你。”

小弟聽了甚是高興,趕緊跟在她身後,手裏還牽着那頭驢。

小弟為本地人,住得也不遠,對這一帶甚是熟悉,見趙雲绮帶他來到這院前用鐵鑰開門,遂問:“姐姐你不是來尋親戚,而是買了張家宅院?”

面對着這位善良可憐還頗有骨氣的小弟,她也不想隐瞞,回答道:“我一個小女子,出門在外當然要扮成小哥的模樣才安全些,也不好随便透露自己的家景,免得被有邪心思的人盯住。”

“姐姐思慮的周全,只是你一人住不怕麽?”他又問。

不問不覺得怕,這一問倒讓她心裏起了個疙瘩。

上次就覺得這位小弟話多,還真是沒錯。

她并未回答這個問題,而是進屋取來了四個碎銀子,應該有一兩多重,放在他的手心,并道:“我手裏沒有足夠的銅錢,你拿這些去鍛銀鋪子裏去換吧。”

“我不需這麽多。”

“我不是說過,這算是我借與你的麽?”

小弟沒再支聲。

“快拿回去辦要緊的事吧。”趙雲绮催道。

此時小弟才小跑着出了門,牽着驢,急急地去了。

這時趙雲绮才想起來還沒買米面和菜呢,只好又出門買去了。

買回來後,她對着磚竈發起了愁,火折子也半天打不着,就先不燒水了。來和面吧,可是和來和去,一會兒稀的一會兒稠的,再和下去,面團越來越大,即便真的能做出來了,估計兩天都吃不完。

正在她一臉躊躇、滿額是汗時,聽見有人敲打門環聲,她來不有洗手,就跑了出來。她從門縫裏瞧了瞧,又是小弟。

開了門,小弟捧過一堆銅錢,說:“剛才兌了一千三百五十文,我先将一百五十文還你。”

小弟心也太急乎了。

趙雲绮張着兩只面粉的手,沒法接。

“姐姐在做饅頭?”小弟看着她兩手粘乎的樣,額頭上還有一層汗,就知道是面沒和好,他和面手上可從來都是不沾一丁點兒面粉的。

趙雲绮窘着臉,點點頭。

小弟捧着銅錢,朝廚房這邊走來,然後放下銅錢,洗淨了手,往盆裏一瞧,這位姐姐手藝也太不濟了。他稍往裏再加一點面粉,巧手揉了揉就好了。順便還下竈打着火折子,加柴火,架上蒸鍋,沒多一會兒,饅頭出鍋了。

他說過,姐姐若有事,他定會幫她去做,說到便要做到,何況如此一件小事。

作者有話要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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