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 ☆、月下弄影

不管是去蘇杭一帶,或是到山東,還是去別的地方,走京杭大運河這條水路會方便些。趙雲绮心裏雖還沒有定下到底去何處,但先去運河渡口是不會錯的了。

此時東邊升起一輪紅日,染得天空溢彩紛呈,煞是好看。她只覺一身輕盈,步子歡快起來。好一個,閑觀缈幻紅日景,孤身上路意從容。

閑看着路邊的綠樹紅花,腳踏着輕塵小路,真個自在啊!一路走來,到了通州運河渡口,已過了兩個時辰,她竟不覺得累。往前一瞧,河邊野花香豔豔,船頭綠水浪平平,嗯,是個啓程的好景象。

看到河邊停靠着三三兩兩的船只,船家在船頭上招呼着要遠行的客人。趙雲绮站在岸邊,故意将嗓門放粗,對着一位船家問:“老船家,去山東需多少盤纏?”

老船家和顏悅色,笑道:“小哥是要去山東哪個地方?到德州需七百文,到臺兒莊就需一千文。”

“這麽貴?”趙雲绮有些驚訝。

“小哥可能不知情,到德州需十三日,到臺兒莊需十九日,老朽這價錢算是賤的了。”

趙雲绮只覺腦子嗡了一陣,十三日?十九日?

“若是到杭州呢?”趙雲绮再問。

“若是到杭州,就需先到臺兒莊,再行換船,老朽幹這個活計幾十年了,還從未行船到過杭州呢。不過,老朽知道,從臺兒莊到杭州需三兩銀子,天氣好的話,整個行程需兩月有餘。不知小哥到底要去何處,是否帶足了盤纏?”

兩月有餘?!她的身子晃了一晃。

“那離這最近的渡口是哪?”

“天津,明日此時就能到了,只需五十文。”

她站在岸邊開始尋思了,去杭州需兩個多月的行程,她聽後心裏已有些發怵,還不知半道船上會上來何種人,如今這世道亂,別把性命給丢了,杭州就不去了吧。山東雖近些,也需十幾日,覺得那樣太煎熬,何況自己已經死了一次,若是這次又死在匪盜的刀下,那豈不是白白浪費了菩薩給她的第二條性命。

還是去天津妥當些。

一來,天津離自家近,說不定哪日想爹娘了,還可以回來偷偷地在一旁瞧瞧他們。二來,京與津生活風俗習性還有飲食幾乎一致,她無需對自己的喜好做出改變。

她踏上了船,對老船家說:“我去天津。”

“好嘞!小哥自己找個幹淨的地方坐下,等會兒就要啓程了。”

一進船艙,她被其中的景象吓了一大跳,除了一個老婆子,其餘的十一號人是清一色的男子,有老有少,也有如同她一般大的小哥。她愣了愣,覺察到自己此時也是一位小哥,心裏也就平複了下來,找個地方坐下了。

坐下後,她掃了一眼那幾個小哥,或許人家也是女兒身,只是和她一樣扮男子的呢。出遠門的婦人很少,姑娘家的就更少了。即使偶爾有那麽一兩位,如同她一樣無人護送,肯定也會将自己裝扮一番,有哪個姑娘不怕路上遇到淫賊?

見他們只掃了她一眼,又将看向窗外,她就知道自己現在的模樣很安全。

好在船艙裏還算寬敞,窗戶也都是全開着的,春風一吹,氣味還能接受。

這時見一位小哥拿出一塊燒餅啃着,她才想起這一上午竟是什麽東西也沒吃,而且是滴水未進。她從包袱裏摸出一個小布袋,拿出幾塊酥糕學其他人豪放地吃了起來,看來真是餓極了,她一口氣吃了四塊。

吃飽之後,只覺此時口幹的很。那個老婆子見她吃了那麽些點心,就捧過來一碗茶水,原來她是老船家的內人,幹些燒水、收拾船艙的活。

趙雲绮先喝了一口,澀得很,這遠比不得家裏的新茶,更比不得宮裏的貢茶,而且這是她有生以來,第一次用碗來喝茶水。想來,能有茶葉就不錯了,可以解渴就行,她一口氣将這碗茶水喝盡了,才覺得舒服了些。

她又将布袋子放回包袱裏去,往裏放時,手不知覺碰到一個涼物,摸了摸形狀,手镯子?她湊近一看,這不是她的那對金镯子麽?肯定是敏秀偷放進來的。

她掃了周圍一眼,好在沒人盯着她這邊看,那些人要麽閉目養神,要麽打着瞌睡,還有直愣着雙眼瞧着外面河水的,老婆子也出去了在船艙外燒水。

她将金手镯往包袱裏塞緊了些。

這時,她也覺得自己困了,昨兒個可是一夜沒睡。只是在這從來沒有過的環境裏,她一時半會的還睡不着。

想着這時敏秀應該差不多進宮了。記得上一世,她剛進宮時,那時皇上才四十出頭,而他身邊已經好幾個年頭沒有新人了。除了幾個儀态言語上失差,在首次的姑姑甄選時,被送了回去。餘下的十一個,皇上是照單全收了。

敏秀性情乖巧,受教也快,自己給她的那個錦囊裏面有皇上的喜好、太後的喜好,如此她應該能博得皇上的寵愛吧?錦囊裏還有皇後、喬淑妃及其他妃子慣用的伎倆,不知這些是否能幫到敏秀?

還有爹爹,不知他現在是否看了她留下的書信,若是看了,此時爹不會被她氣壞了身子吧?而且他還不能聲張,不知他會不會告訴娘?娘身子不好,爹應該能沉得住氣的。

她只能将這些都往好的方面想,只有這樣,她才能安心些。

腦子裏渾濁了一陣,不知不覺中,她歪着身子靠着艙板睡着了。

到了傍晚,她才醒了過來,此時同船的人照樣是吃幹糧的吃幹糧,喝茶水的喝茶水。漸漸地,天全黑了,船家不知是為了省錢還是覺得沒那個必要,因為天上正挂着彎月,所以也不點燈。

月光照得船上的人都模模糊糊的,影子也是晃來晃去的,還有那些男子們若隐若現的臉叫她有些害怕,突然想起了娘以前給她講的關于鬼魂的故事,她不自覺地摟着包袱,縮緊了身子,警覺着周圍的動靜。

這般姿勢堅持了約兩個時辰,她又覺得身子疲乏了。

等她再次醒來,天已大白,這已是第二日了。這一夜無虞,看來鬼魂是不存在的,這裏的老百姓也都是老實過日子的,民風尚好。

老船家果然沒哄騙她,臨近午時,就到了天津渡口。她付了老船家五十文銅錢,就下船了。

這一下船,她的腿又不知該邁向何方了。

“這位哥哥,要不要騎驢?”一個看上去十歲左右的男童走到她身邊,手裏還牽着一頭驢。

趙雲绮愣了好一會兒,才悟了過來,這位小弟是在拉生意。

看到他一身破衣,身體也瘦弱,頭發也是黃黃的,她不忍拒絕他的這樁生意。

“嗯,我要去天津城裏。”

這位小弟一聽到這話,高興地露出了兩顆小虎牙。

“哥哥快上來吧,只需六文錢,一個時辰就能到。”

他熟巧地扶着趙雲绮騎在了驢的背上,自己跟在後面走。

可走着走着,只見他腳下的草鞋斷了幫,走得一拐一拐的,跟不上趟了。趙雲绮看着實不忍心,仔細瞧了一下他的腳,應該和自己的差不多,想脫下自己的布鞋給他穿,反正自己坐在驢上,穿不穿鞋也不打緊。

可自己是個女兒身,腳哪能露出來。

他不是叫自己哥哥麽?她差點又忘了自身的裝扮。她将鞋脫了下來遞給了他,說:“快換上吧,別把腳咯傷了。”

小弟瞧着卻不接,說:“我腳太髒,怕弄髒了你的鞋。”

趙雲绮一笑,用訓人的口吻道:“鞋髒了可以洗淨,腳若傷了,卻得敷藥,這六文錢也只夠買藥了,你豈不是白白拉一回生意?”

小弟抓耳撓腮,紅着臉接過了鞋,穿在了腳上,大小正合适,他感覺極舒服。他輕快地跟在後面走着,突然問:“這位哥哥,你幾歲了,怎麽腳才和我一般大?”

這倒問住了她。把自己說小些吧,她個頭卻比他高一截。看來只能實話實說了,男子中應該也有小腳的。

“我今年十四。”

小弟并沒有疑心,而是說:“那我比哥哥小兩歲,今年十二。”

十二?看上去明明只有十歲大的模樣。再瞥了一眼他那瘦弱的身體,肯定是家裏太窮苦了,耽誤了長身子。

看上去有些心酸,她也就沒有答話。

“聽哥哥口音似乎是京城的,來這裏探親戚麽?”

“呃……是的。”

小弟的話還真多,沒看出來嘛。

不知不覺,已經到了城邊上,路旁漸漸有人擺着貨攤。

小弟走到驢身邊,昂着頭問她,“哥哥親戚在哪,我送你到親戚家門口。”

趙雲绮怔了怔,下了驢,說:“就在附近,我自己走着去就行了。”

小弟聽聞,趕緊脫下了鞋,還使勁撣了撣灰塵,再還給她。

她從包袱裏拿出了十文錢給他。他趕忙擺手,“只需六文錢。”

“去買雙鞋吧!”她把銅錢硬塞在他的手裏,顧自走了。

他呆着雙眼,感激地目送着她漸漸走遠。

趙雲绮一路走着,瞧着路旁各種攤子的新鮮。只覺賣包子的不少,想買個來吃,摸了摸包袱,發現銅錢已經花完了,手裏現錢只有十二兩碎銀子了。她拿出一個碎銀子給賣家,賣家卻直搖頭說他家沒有秤來稱銀子的重量,不知該找多少銅錢給她。還告訴她,她需去鍛銀鋪子裏去秤,再換成銅錢。

想吃個包子也這般費事,她只好算了。再往前走着,只見有幾個人圍在一戶人家的院牆上瞧着什麽。

她湊了過去,瞧了瞧,上面寫着:吾家不幸遭難,欲搬離此處,打算賣掉本宅院,價錢為六十兩銀,如有實意買者,可敲門進去商談。

衆人都走開了,餘下趙雲绮一人還呆望着這個榜。

她尋思着,若自己買下這個宅院,豈不甚好?如此,自己就有落腳之地了。要是錯過了,還不知何時能買到住處。而且這個宅院看起來是個小門戶,也适合自己一人居住。

只是價錢要六十兩銀,這一下得花去身上一半多的盤纏,以後的生計還是個問題呢。

再思來想去,覺得這六十兩銀能買下這個小宅院算便宜的,将來的生計将來再說吧。沒有住所,她就只能住客棧,而一位小女子是不宜長久住客棧的,來來往往各色的人且不說,那樣也是很費銀子的。

思定下來,她撕下了這張榜,走到門前,晃動着門上的那個鐵環。

作者有話要說: 古代走水路速度真的有這麽慢,那時候的船不同于現代用燃油的船。

據查,明清時,廣州要給皇宮進供,用的可是官家的船,兩個月內能到就算快的了,慢的時候三個多月,而這種拉客的船,只會比這更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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