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 第四死

第17章 第四死

季玹果然沒有為難他,只是将他軟禁在這裏。

白澤有時候十分迷惑,季玹這樣的作風,實在和他過去所了解的那個人相去甚遠。他在這裏住了好幾天,都再沒有見到季玹,直到第五天的時候,季玹才姍姍來遲。

白澤雖然心裏十分焦急,但他告訴自己要沉得住氣。

“你考慮的如何了?”季玹問他。

白澤微笑,“皇上這般提議,我想不出拒絕的理由。”

“那就好。”季玹點點頭,“你暫時就在朕的身邊伺候吧,朕需要你做什麽的時候,自然會再告訴你。”

“是,皇上。”

就這樣,白澤從一個最低等的掃雪太監,成了季玹身邊的随侍太監,皇帝面前的大紅人。

每日裏都要接受衆人或好奇或谄媚或嫉恨的目光,連劉太監也不知從哪裏得知了消息,過來向他賠罪。白澤恨不得他死,卻要裝作若無其事的樣子。

現在還不是動手的時候……

有時候他還真的挺佩服季玹的,連他這樣的人都敢在身邊留用,雖然當初他重生為青畫的時候,也在季玹身邊待了一段時間,但那時季玹對他可是警惕的很,并不像現在。

“小谷。”季玹叫他。

白澤停止走神,連忙走了過來。

季玹指了指面前的杯子,眉頭皺了起來,“茶都涼了,也不知道換一下,在想什麽?”

白澤只好去倒茶。

“給朕磨墨。”

白澤乖乖的磨墨。

“朕的脖子有些酸,你來揉一下。”

白澤眉頭跳了一下,季玹使喚起他來真是不客氣,他身邊這麽多宮女太監,就非得使喚他一個人嗎?沒看他一直在減少存在感了嗎,他現在一點也不想服侍他!但這話可不敢出口,他乖乖走到季玹的後面,雙手搭在他的脖子旁,輕輕的揉了起來。

季玹低頭看書,終于沒再開口了。

白澤感受着手下結實的肩膀,眼神微微閃動了一下。季玹難道不知道,将背部暴露在敵人的面前,是很危險的事嗎?他怎麽就篤定自己不會害他?

他半垂着眼,這個角度,能清晰的看到季玹露出的脖頸,還有耳背,他的皮膚健康而有光澤,發絲漆黑柔順,此刻正專注的看着前面……

白澤猛的移開眼,他怎麽就看得入神了?他難道還不清楚,這個人于他而言,就是春藥嗎?

“好了。”好一會兒,季玹忽然道。

白澤松開,垂手站在一旁。

“朕要去皇後那裏,你去備車吧。”季玹吩咐。他看着白澤領命而去的背影,眼中露出沉思的神色。

白澤去外面給季玹準備好車架,服侍他上了禦攆,正準備後退,卻被季玹叫住,“朕有說讓你留下嗎?”

白澤愕然擡頭。

“跟上。”季玹說完這句話,就坐了回去。

白澤無奈,只好也跟了過去。說實話,他并不想和季玹一起去崔皇後那裏。

……

崔皇後似乎很驚訝于季玹的到訪,“皇上,您好些天沒有過來了。”

“冷落皇後了,是朕的不是。”季玹牽起崔皇後的手,“這些天,事情太多了。”

“皇上……”崔皇後似乎很是感動。

季玹牽着崔皇後就進了屋。

白澤站在人群中,冷眼旁觀。當初他執着于季玹的時候,就明白他身邊可能有很多人,唯獨不會有自己,如今已經決意放下,就更不會在意這些了。

只不過看樣子,季玹今夜是準備留宿在這裏的,這倒是個好消息。

這幾天他時刻不離季玹的身邊,一直沒有逃走的機會。

果然到了晚上,季玹和崔皇後用過飯後,沒有提要回宮的事情。

白澤蹲守在門口,仔細聽着裏面的動靜,兩人好似纏綿了一番,然後終于安靜了。

他對着旁邊的小太監道:“我內急,離開一會兒,你幫我看着,好嗎?”

那小太監并不清楚他和季玹之間的內情,爽快答應。

“謝謝。”白澤笑了笑,然後往外走去。

他走到茅房旁,見四周無人,繞了個彎子就出了崔皇後的宮殿,直奔冷宮而去。

冷宮還是和以前一個樣子,并未增加看守,但白澤并未放松絲毫,他走到劉太監居住的屋子,見裏面還亮着燈,于是敲了敲門。

劉太監打開門,見是白澤,吓的頓時出了一頭冷汗,“你,你怎麽過來了?”

“劉公公為何如此害怕,我不是都說了,不怪您麽?”白澤微微一笑,他看到劉太監露出松了一口氣的樣子,忽然就伸出手,掐住了他的脖子。

“你——”劉太監瞪大雙眼。

白澤左手握着匕首,輕輕一劃,劉太監的脖子洶湧出鮮血,掙紮了兩下,就不再動了。

胡太監聽到門口的響動,走出來查看,剛好看到這一幕,頓時魂飛魄散,拔腿就跑!

白澤眼中冷光閃過,匕首脫手飛了出去,剛好刺中胡太監的背心,一刀斃命。

他利落的幹掉兩個太監,從胡太監身上将匕首拔了出來,輕輕擦拭幹淨,又找出鑰匙,就往後面的院子走去。

“娘,娘。”白澤走進院子,低聲喊道,待看到在屋內完好無損的葉氏,終于深深松了一口氣。

“您沒事就好,兒子替您殺了那兩個人渣,他們罪該萬死!”白澤眼中迸出恨意。随即又掩去,“我們現在就走!”

他将葉氏背在身上,飛快的往着另一個方向飛奔。

出宮的捷徑,據他所知只有一條,就是當初季玹居住的那個偏僻宮殿。他身為青畫的時候曾去過一次,可惜那次沒來得及出去,就遇到了季玹,接着又發生了後來的許多變故,就再沒有機會去了。

這一次,他要從那裏離開,永遠不再回來。

白澤如今這個身子不算強壯,背着一個人,沒多久就累的氣喘籲籲。

好在已經不遠了。

他歇了口氣,背着葉氏繼續前進。

深夜的清月宮,安靜的近乎沉寂,白澤咬了咬牙,走進屋內。他把葉氏放在一旁,靠牆坐着,然後将牆邊放着的厚重衣櫃挪開,衣櫃後出現一道暗門。白澤眼中露出喜色,暗門後是一條地道,只要穿過這裏,就是宮外了!

暗門上了鎖,白澤如今沒有鑰匙,只能強行破開,他拿出匕首狠狠劈了兩下,鎖分成兩半落在地上。

門終于打開。

“娘,我們可以走了。”白澤聲音顫抖,他回過身,扶起葉氏,正準備離開。

一道冰冷的聲音在他身後響起。

“你想去哪裏?”

……

白澤僵硬的,緩緩的回過頭。季玹站在門口,月光從他背後灑落進來,在地上拉出一道長長的陰影。

一瞬間,白澤想了很多為什麽。但最後,唯一成立的卻是那個最不可能的原因。

希望明明就在眼前,卻這樣毫無預兆的破滅了。

白澤反而平靜下來。

“你知道我會來這裏。”

所以,他才能這麽輕易的來到這裏……

陰影中,季玹的神色晦暗不明。

“朕一直在等。”

“等朕的想法被證實,果然,你還是和她一起出現了。”

這裏再沒有別人知道。

白澤身後就是門,但是他知道自己走不了了。這個皇宮,何嘗不是他的囚籠。

“你是怎麽猜到的。”白澤說。

季玹卻沒有回答,他說:“你過來。”

白澤低頭看了一眼葉氏,眼中露出悲傷神色。他對季玹道:“如果我求你,就當我們已經死了。你能答應嗎?”

季玹沉默半晌,然後從牙縫中擠出兩個字,“休想。”

“也對,你從來不相信我,又怎麽可能放我走。”白澤輕聲一笑,帶着無盡的自嘲,“所以,你今天不可能放過我們。”

“我只想問皇上,十幾年的情誼,能否換你一句話。”白澤道。

季玹沉着臉,“你說。”

“我可以留下,只請你不要再為難她。”白澤彎下腰,将葉氏緩緩扶了起來,溫柔的眼神注視着懷中的女人。

季玹冷笑一聲,聲音冰冷,“十幾年的情誼,你為何不求朕不要為難你?反而要給這個女人求情,她值得嗎?”

“如果她也不值得的話,還有誰值得?”白澤看着季玹,語氣平淡,一如始終,“她是唯一真心待我的人。”

“好。”

季玹的聲音透着前所未有的冷酷意味,他說,“朕可以答應你,但你不要後悔。”

“我從來不後悔。”白澤笑了笑。

就像當初我那樣追随你,執着于你,我現在也不曾有絲毫後悔。

只是對不起,娘,我答應您的事情,沒有做到……但我希望您能活下去,我不能再那麽自私了。

白澤緩緩向季玹走過去。

他從未想過,他們會走到今天這一步。

“澤兒……”葉氏緊緊抓着白澤的衣襟,驀然發出生硬的聲音,“不要去……”

“我沒事的。”他握着葉氏的手。“他不會殺我。”

葉氏拼命的搖頭,灰暗茫然的雙眼,陡然發出光芒,她看着白澤,“娘不希望,你犧牲自己。”

“你好好活着,娘,就開心。”

“走吧,走的遠遠的……”

“離開這裏。”

“再也不要回來……”

白澤震驚的瞪大眼,葉氏第一次露出這樣的神色,第一次說這樣多的話。他聲音哽咽,喜極而泣,“您好了……”

葉氏露出一個笑容,眼神溫和,“走吧……”

她猛的伸手推開白澤,瘦弱的身體爆發出了強大的力量,将白澤直接推進了密道!

白澤還沉浸在喜悅中,沒料到她突如其來的動作。等反應過來的時候,整個人已經噗通一聲滾進了密道!

他只能怔怔看着葉氏的眼,葉氏最後希冀的眼神,葉氏最後的期盼,葉氏最後的囑托,都停留在那最後一刻!

白澤的眼淚瞬間就流了下來。

葉氏犧牲了自己,只為了他能夠離開。

他應該回去,應該回去,只有他回去了,葉氏才有一條活路。

他不能再次抛下她離開。

但是不知為何,他的身體卻不受控制,開始拼命的往外奔跑,決絕的奔跑着。

如果他回去了,就辜負了葉氏拼掉性命給他贏來的唯一機會!

他怎麽能再次讓她失望!

白澤的鞋子不知什麽時候跑丢了,雙腳都鮮血淋漓,但他渾然不覺。

他第一次對季玹生出了恨意,為什麽要這樣對待他。他都已經贏了,為什麽還不放過他們!

他曾經有多相信他,曾經有多在意他,如今就有多恨他!

季玹親手剝奪了他的一切,如今又要剝奪那個唯一還在乎他的人。他到底做錯了什麽?

要被這樣對待?

後面漸漸傳來追兵的聲音,馬蹄聲越來越近。

白澤卻并不害怕,他踉跄着往前跑着,狼狽不堪,但嘴角卻帶着笑意……

他跑上了一座高樓。

樓下圍繞而來的火光,照亮了四周。白澤擡頭看天,他跑不動了。但是幸好,他還是出來了,他終于離開那個地方了。

外面的世界很大。

他站在屋檐邊,縱身跳了下去。縱使粉身碎骨,也是要離開那裏的啊……

因為這是,他母親唯一的希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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