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4 ☆、不遠萬裏
林梵行不喜歡這個劇本,而龍平卻執意要把這個詭谲的故事搬上熒幕。因為原劇本篇幅很少,所以導演在拍攝的過程中又進行了二次創作,着重構造了黑狼的幻境,使之更加绮麗、溫馨,并且增加了幾處與現實沖突的地方,使之更加吊詭。
龍導本就是個天賦很高的人,兩位主角悟性又好,加上劇組其他人員都很賣力,所以整個拍攝進程非常順利,一轉眼,從初冬就拍到了初夏。
與此同時,在風城的梁傾城卻十分苦惱。
何朝露一開始去澳門,只為了出席一個宣傳活動,誰知活動結束後卻誤入賭場,從此一發不可收拾。一個月後,他輸了一千萬人民幣,何朝露有些害怕,給梁傾城打電話,半遮半掩地講了這件事。
梁、何兩兄弟都非常有錢,但梁是白手起家,他吃過苦,格外知道金錢的重要,也不喜歡那種花天酒地的敗家子習氣。但何不一樣,他是被梁傾城捧上影壇的,多年來受萬人追捧,金錢名氣滾滾而來。他對錢沒什麽概念,花錢也跟流水似的。
梁傾城對弟弟的行為怒不可遏,表示要把他賭錢的那只手砍掉。何朝露在電話那頭吓得一哆嗦,把手機挂掉,揚手扔進了游泳池裏,打算在酒店裏多住幾個月。
梁傾城聯系不到表弟,又恐他在外面學壞,于是派人去澳門找人,如此忙碌了一段時間,弟兄倆終于達成了和解。梁傾城不砍他的手了,而何朝露也表示不再賭錢,并且很快從澳門回來。
此時也到了《極惡》這部電影該殺青的時候,梁傾城猶豫再三,終于訂了去沙城的機票。
他只在地圖上見過那個拍攝地點,并不知道實際是什麽樣子的。下飛機的時候,有兩個劇組人員接應,三人乘坐汽車行了一天一夜,終于到達目的地。
汽車剛停下,龍平已經率領衆人熱熱鬧鬧地圍攏過來,對梁監制的到來表示熱烈歡迎。此時是七月份,天氣炎熱,滿地煙塵,衆人聽說車裏裝了十幾箱啤酒和冰塊,更加歡呼雀躍,忙忙碌碌地搬運東西。
龍平引着梁傾城來到那棟破房裏的一個略幹淨的會客室,搬了幾個板凳請他坐下,然後彙報拍攝進度和成果。梁傾城有些心不在焉,目光漫無目的地在房子內外掃了一遍。
“接下來主要是後期制作工作,還要加上公司的宣傳。”龍平賠笑坐在一旁:“雖然是2D的效果,但是因為拍攝周期長,還要請人做特效,所以超出了之前的預算。”
梁傾城的注意力略被拉回了一點:“超多少?”
“五六十萬左右。”龍平怯怯地說。
“這個沒關系,你找人寫個財務報表給我。”梁傾城站起來,在房間裏走了幾步,最後停在窗前,窗外有一棵盛開的玫瑰樹,因為無人修剪,所以長的十分張揚熱鬧。
龍平心中惴惴,實在搞不懂這位年輕有為的大老板不遠萬裏跑到攝制組來的用意,不像是問責,也不像犒賞,因為自己老老實實的拍戲,既無功,也無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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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納悶的時候,遠處水塘附近傳來嘻嘻哈哈的笑聲,幾個年輕人赤着腳跑回來,手裏拿着用柳條穿着嘴的大活魚,所到之處都是淋淋漓漓的水滴。這幾個人都是劇組打雜的,最末尾跟着林梵行,也是一身泥水,手裏提着一個破漁網,漫不經心地往回走。
梁傾城微微笑了一下,笑完之後又斂容,裝作什麽也沒有看見,轉過身跟龍平讨論後期宣傳事宜。
晚飯的時候,整個劇組的人都知道大老板從天而降,都紛紛趕來寒暄,飯也格外豐盛,然後衆人在野地裏升起篝火,打開了音響,又準備了啤酒和冰塊,要熱熱鬧鬧地給他接風洗塵。
小楊已經拍完了所有鏡頭,早早地趕回去上課了。林梵行在此地每日玩樂瘋跑,成了個野小子,所以他提着漁網像一個小土匪似的回來,驟然看見一身西裝體面斯文的梁傾城,窘的無地自容,放下漁網就跑回屋子裏了,別人叫他下樓吃晚飯,他也推說不餓。
此時他聽見樓下傳來的歡聲笑語,自己匆匆忙忙穿上衣服鞋子,在鏡子前嚴苛地審視許久,他覺得自己應該是曬黑了,但也許并不嚴重。林梵行靜悄悄地下樓,還是被人發現了,于是拉過來灌了一大缸啤酒才放開他。
林梵行避開炫目的燈光,半遮着臉慢慢走到梁傾城旁邊,坐下。
梁傾城身邊圍繞了幾個年輕的崇拜者和幾個中年的朋友。他好像一個王子似的,所有人都圍攏着他,都以和他交談為極榮耀的事情。
林梵行忽然覺得好郁悶。心想在家的時候,他常常纏着我說話的。
林梵行的那個熟女助理今晚盛妝出現,好像要參加時裝秀似的,她緊緊依着梁傾城的右臂,跟他讨論哪個海島更加羅曼蒂克,旁邊一個中年男人氣勢恢宏地跟他談論期貨市場的變化。
林梵行側耳傾聽,終于找到插話機會:“最近股票市場好像很好……”
那個中年人看都不看他,斷然道:“中國股市沒救了!”一手揮過去,把股市判了死刑。
林梵行縮縮脖子,重新坐回原位。
梁傾城顯然也不耐煩跟此人聊這種無趣的話題,出于良好的教養才沒有打斷他,只是頭已經轉向了那位熟女助理,倆人笑語宴宴地說一些輕松的話題。
過了一會兒一個機靈的工作人員跑過來,站在梁傾城身邊說:“梁老師,您這次來的匆忙,只好臨時安排您住在小楊的房間,不過他那個是兒童床,您看……要不和其他人合住一宿。”
梁傾城還沒說話,林梵行說:“住我房間吧,我屋裏有冷氣。”
梁傾城很滿意,答應得也很痛快:“可以。”
林梵行起身去把梁傾城的行李箱拎回房裏,自己胡亂整理了一下床鋪,坐在床上玩手機。過了一會兒,樓下的歡笑聲漸漸停歇,走廊上傳來沉穩的腳步聲。林梵行放下手機,還沒下床,梁傾城已經帶着夏日的熱風,高高大大的走進來了。
牆壁上燈光雪亮,兩人站在地板上注視着對方,都覺得很歡喜。林梵行傻笑了一會兒,才說:“你今天好搶手啊,你看那些人對你多麽親熱。”自己撅起嘴巴哼了一聲:“快過來吧,這邊路程很遠,你一定很累了。”
梁傾城的确是很疲倦,他坐在床邊,把林梵行拉到燈下,托起下巴細細地觀察了一會兒,又拉着他的手臂左右審視一遍,好像是做父母的看着兒子第一次穿小學生制服似的,雖然林梵行只穿了一件汗衫和大褲衩。
林梵行覺得很不好意思,甩開他的手,坐在燈下自顧自地擺弄花瓣形狀的按鈕。
“你在這裏覺得怎麽樣?”梁傾城問他。
“我覺得很好,”林梵行認認真真地說:“龍老師人很認真,我在他身上學到許多東西。劇組其他人也很好。有一個小孩子本來也在這裏,不過現在回去讀書了。”
“可見是我白操心了。”梁傾城微笑着說:“你臨去的時候又是哭又是鬧的,好像不是去拍戲,而是去服刑。”
林梵行想起當日的情景,更加羞得渾身發熱,頭也深深地低下去。
“你那天不是挺大膽的嗎?怎麽此刻連正眼都不肯看我了?”梁傾城含笑去拉他的手。林梵行也就順勢坐在他身邊,臉頰依偎在他的手臂上,又是開心又是緊張:“梁先生?”
“嗯?”
“你是專程來看我的嗎?”
“……嗯,不是,我專程來看龍平的。”
林梵行嗤地笑出來,伸手打在他胸口:“才怪!你就是來看我的,我知道。”
梁傾城把他抱在懷裏,又親了一會兒,這棟樓牆壁單薄,加上天氣炎熱,梁傾城不願意做那種事情,一來惹人議論,二來會使人小瞧了林梵行,傳出去甚至會毀了他的前途。
梁傾城說要去洗澡,林梵行嗯了一聲,從他懷裏坐起來,胡亂攏了攏衣服,臉頰潮紅地跳下床,給他準備毛巾和拖鞋。
梁傾城洗澡的時候,林梵行百無聊賴,打開了他的手提式小皮箱,自己趴在床上,一件一件地擺弄。裏面只是一些男士的洗浴用品,幾件內褲,一瓶香水、剃須刀、打火機、三四包杜蕾斯。林梵行哼了一聲,從櫃子裏拿出剪刀,把那幾包花花綠綠的小玩意兒剪成兩半,扔進了垃圾桶。然後又打開香水,噴在自己袖口上一點,覺得味道很淡,是新鮮的木屑和青草味道。
梁傾城圍着浴巾走出來,看見床上亂七八糟地攤放着自己的私人物品。他蹙眉道:“你……”想了想語氣又溫和了一點:“你喜歡哪個,拿去用。”
林梵行一手托着下巴,指着一條黑色的平角內褲:“我要這個。”
梁傾城哈哈大笑,随時關上浴室的燈,他把手機放在桌上,自己擡腳上床,坐在林梵行身邊:“不是我打擊你,你要那個,也只能當自己的睡褲用。快過來睡覺,不準玩了。”
林梵行胡亂把東西扔進箱子裏,蹭到梁傾城身邊躺下,停了一會兒,把小腿搭在他的腰上。梁傾城聲音有些含糊:“這種地方前後左右都有人,別胡鬧。”
林梵行在他耳邊輕聲說:“梁先生,我今天很高興。”
梁傾城也笑了一下:“我也是。”
梁傾城是真的很累了,不一會兒呼吸變得均勻沉重。而林梵行把腦袋靠在他的肩膀上,想起白天那衆星拱月的場面,又覺得很難過。
他想到了公司裏那群搔首弄姿的小美人,想到了□□的小周,想到了暴龍獸脾氣的何朝露,只覺得自己是一個可憐的窮小子,愛上一個遠在天邊并且被惡龍看守的公主。自己要得到公主的芳心,恐怕要走一條非常艱難坎坷的路程。
作者有話要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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