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4 ☆、奈何緣淺

一星期之後,何朝露的病情好轉,已經可以靠坐在床上談笑風生了,前提是梁傾城需守在他床邊,因為梁傾城一旦離開,他這邊又要尋死覓活痛不欲生。

梁傾城将他抱在懷裏,給他看手機圖片,跟他說移民美國後居住的房子。“別墅後面就是沙灘和大海,比咱們現在的房子還漂亮。”

何朝露歡喜道:“好!太好啦!”恨不能現在就插上翅膀飛過去。

梁傾城随手擺弄手機,說道:“離開之前,有件事情得處理一下。”他看了一眼何朝露,平靜地說:“我查到,攝制組吊威亞的鋼絲繩,被人為剪斷了。”

何朝露哦了一聲,說道:“誰怎麽可惡?”

梁傾城冷冷一笑:“是啊,城牆五米多高,要不是林梵行運氣好,現在不死也成殘廢了。”

何朝露沉默了一會兒,笑着央求道:“你再給我講講那棟房子的事情吧。”

梁傾城并不理他,打開手機裏的視頻,放在何朝露面前,繼續說:“幸好現場有監控,查到是這個人在鋼絲上面做了手腳,只是不知道他背後的主謀是誰。”

畫面十分清晰,是一間類似車庫的房間,伴随着粗重的喘息和激烈的踢打聲,一個渾身是血的龐然巨物在地上翻滾,幾個手持棒球棍的蒙面人朝他身上打。肮髒的地面上到處都是飛濺的鮮血,地上還有幾顆牙齒。

何朝露瞳孔微縮,頓了一下才說:“原來是他,阿多尼這人身份隐晦,我本不該留他的。”

梁傾城注視着他的臉頰,緩緩地說:“他跟林梵行無冤無仇,不會無故下殺手。可惜審訊他許久,他都不肯供出幕後主使。”

何朝露垂下眼睑,說道:“他這種人,說不定是犯了瘋病呢。”

畫面裏那些打手給渾身是血的阿多尼注射了杜冷丁,使他在劇痛中仍然無法昏迷。後來整個人已經被打得不成人形了。何朝露欠身拿起桌子上的檸檬水,咬着吸管平靜地看着手機畫面。

梁傾城終于收起了手機,從床上站起來,一言不發地在窗前走來走去。

何朝露緊張地望着他,一雙手緊緊攥住,指尖微微發抖。整個房間靜悄悄的,只有牆上的鬧鐘發出單調的聲音。

過了很久,梁傾城終于停下腳步,看着何朝露,一字一頓地說:“這件事情到此為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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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朝露舒了一口氣,幾乎有些虛脫地靠在床頭,又強笑了一下:“好。”他向前伸出手臂,像一個小孩子似的:“哥哥,抱抱我。”

梁傾城一動不動,眼神有些陌生和疏離。何朝露簡直有些笑不出來了,他知道自家哥哥的手段,也沒膽量在梁傾城面前耍心眼。最後何朝露輕聲說:“哥,我以後不敢這樣了,你別生氣。”

梁傾城舒了一口氣。他厭惡這樣的何朝露,但那畢竟是自己的弟弟,他深愛着弟弟,也包括了那陰暗惡毒的一部分。

何況何朝露這次受傷,也是因自己而起。那些群衆演員裏混入了幾個黑道殺手,他們将何朝露推下城樓,意思就是要警告梁傾城,讓他及早從這次洗錢案裏抽身,以免引來殺身之禍。

“下周一的航班,我們到那裏後,可能再也不會回來了。”梁傾城說:“那邊的氣候對你的病很有好處,希望你會喜歡。”

何朝露大氣也不敢喘,細聲細語地說:“謝謝大哥。”

梁傾城拉開病房的門走出去,他準備去看林梵行,既是探病,也是訣別。

林梵行正坐在病床上,呆呆地望着門上的玻璃,忽然瞧見一抹熟悉的身影,他猛然清醒,歡喜的想要沖過去,卻猶豫了一下,抓起桌上一本雜志埋頭翻閱。

梁傾城推門進來,溫和地喊他:“梵行。”林梵行不理,梁傾城覺得頗為意外,走到他身邊坐下,一只手慢慢地繞到他的肩膀處:“你傷的怎麽樣?”

林梵行慢慢地翻過一張彩頁,小臉繃得緊緊的:“就那樣呗。”

“哦。”梁傾城凝視着他的側影,笑道:“我不來看你,你生氣了嗎?”

林梵行冷笑,語氣堪稱輕蔑:“我稀罕你來嗎?”

梁傾城讪讪地笑了一下,沉默了一會兒,很好心地提醒道:“你的雜志拿颠倒了。”

林梵行猝不及防,鬧了個大紅臉,他把雜志扔到一邊,起身要逃。梁傾城哈哈大笑,抓住他的手腕往自己懷裏帶,柔聲道:“好啦,不要鬧。”

林梵行掙脫不過,猶豫了一下才慢慢抱住梁傾城,小聲嘟囔道:“讨厭。”

梁傾城把臉埋在他的脖子處,閉上眼睛,呼吸着消毒水和男士香水混合的味道,這一生能有此刻,便不算白活。

“為什麽一直不來看我?為什麽不過問我的傷情?”林梵行悶悶地說:“要不是為了等你,我早就出院了。你并不是不關心我的吧?并不是……不喜歡我的吧?”

梁傾城溫柔地說:“我當然喜歡你。我知道你傷得不重,加上公司有別的事情,所以一直沒來。”

林梵行得到了他的解釋,才又歡喜起來,将梁傾城抱得更緊,輕聲細語地說:“那就好了,我不生氣了。”

兩人很快樂地在病房裏度過了一下午的時光,梁傾城給他倒檸檬水喝,還跟他唱歌。林梵行要聽汪峰的歌,梁傾城略一為難,他就拍床單發脾氣了:“我要聽!快點。”然後梁傾城就投降了,一本正經地開唱:“那一天我漫步在夕陽下,看見一對戀人相互依偎……”梁傾城把汪峰的專輯歌曲都翻唱了一遍,最後以滄浪之歌結尾:“我發誓我們終将分離,發誓我們,我們将永世不渝……”

林梵行抱膝而坐,兩手捧着玻璃杯,白皙漂亮的臉頰上浮着淺淺的笑意,他的眼睛很亮,好像裝着一整個銀河系的星星。現在的他,一定是全世界最幸福的人。

梁傾城看着他的樣子,也不禁癡了。林梵行把水杯遞給他,笑語盈盈道:“多謝梁先生獻唱,美酒一杯,不成敬意。”

梁傾城接過水杯,随手放在桌子上,然後低頭吻住了他的嘴唇。兩人纏綿地親吻了許久,梁傾城始終沒有進一步的動作,而是把他抱在了懷裏輕聲呢喃:“我的梵行,我的梵行……”

林梵行就只是笑,因為被自己所愛的人愛着,他覺得很歡喜,也很感激。

這種旖旎恩愛的氣氛并沒有持續太久時間,梁傾城并沒有忘記此行的目的,到傍晚的時候,林梵行托着餐盤吃水果,梁傾城很随意地挑起了話題:“凱瑟琳來找過你了吧?為什麽不答應她?”

林梵行舉起叉子上的芒果,很無辜地說:“她要我離開漢皇啊!”

梁傾城點頭:“是的,這也是我的意思。”

林梵行睜圓了眼睛看他,半晌把餐盤和叉子都放在了桌子上。然後梁傾城握着他的手,把公司的一系列變故和自己艱難的處境都告訴了他。

“我把這些告訴你,是因為我不想你對我們的感情有誤解。我們以後不能在一起了,但是我還是深愛着你。在你以後的歲月裏,一定會遇到更好……”梁傾城再也說不下去了,因為林梵行的眼睛裏噙滿了淚水。

“不!你騙人的。”林梵行緊緊地抓住他的衣袖,淚水簌簌地落下來:“不要離開我,梁先生。”

梁傾城眼圈一紅,強忍着吸了一口氣:“梵行,不要這樣。”

“一定有解決的辦法的。”林梵行從未像現在這樣傷心無助,他結結巴巴地說:“這個世界沒有過不去的難關,公司的困境是暫時的,只要熬過了這段時期……”

“梵行,”梁傾城耐心地跟他解釋:“這不是經濟問題,是政治問題。我已經不打算在這裏發展了。下周一的航班,你會來送我嗎?”

梁傾城看起來很多情,實際上是一個非常理智的男人。他從來不會感情用事,也不會因為私情而耽誤自己的事業。

林梵行熟知他的脾氣,所以此刻心中愈加絕望。他捂着眼睛,輕聲問道:“以後會回來嗎?”

“大概不會吧。”梁傾城說,他不希望林梵行在以後的日子裏僅憑一絲期望度日。

梁傾城試圖說一些輕松愉快的玩笑話:“以後我不在你身邊,你要照顧好自己,不要随便跟人出去吃飯唱歌,你這樣漂亮的孩子,無論和什麽人在一起,都是要吃虧的……”

林梵行一手捂着臉頰,趴在自己膝蓋上,他哭得隐忍而痛苦,淚水透過手指縫落下來,将床單都弄濕了一小片。

“我恨死你了。”林梵行肩膀微微顫抖着,輕聲說:“每次都讓我傷心!每次都是這樣!”

梁傾城沉默了許久,別轉過臉,輕聲說:“以後不會了。”

梁傾城起身離開,林梵行忙伸出手去抓他的衣袖,然後撲了空,一下子滾落到地上。梁傾城愣了一下,忍住了去抱他的沖動,只是遠遠地站着:“梵行,再見。”

林梵行坐在地上,仰着臉看他,一張臉梨花帶雨,淚眼朦胧。梁傾城彎下腰用袖子給擦了擦淚水,微微一笑,柔聲說:“你看你,髒兮兮的,哪有一點大明星的樣子?”林梵行垂下頭,很傷心的樣子。

梁傾城站在病房門口,故作輕松的樣子:“那我要走了,不準再哭了。”

林梵行從地上爬起來,怔怔地看着他,輕聲而絕望地說:“不,不要走……”

梁傾城嘭地一聲把房門關上,震得整個牆壁都抖了一下,然後他大步往前走,步伐很快,好像要把身後的整個世界都扔掉。

作者有話要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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