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5 鳳火

北淵的前線和他們身後的城市比起來，無論是哪方面都差遠了。不過鳳凰們也沒有抱怨，根據他們的要求，花國這邊給他們劃定了一個範圍自由行動，花國的士兵絕不靠近。

大部分的鳳凰都沒有怎麽靠近過北淵，北淵的特殊環境讓他們很不适應，尤其是跟着鳳瑾進來的白暄，出現了類似發燒的症狀，正在被大鴻鹄們照顧着。五族的長老也各有各的忙，鳳瑾就難得落了單。

朱懿安頓好不适應的朱雀，找到鳳瑾的時候他坐在深淵旁邊。

青蔥的鳳凰穿着紅底金邊的衛衣，穿着短褲露出白皙細嫩的小腿和腳，正坐在深淵邊上晃動，底下是漆黑如同液體一般湧動的東西，遠遠地看過去，鳳瑾成為了這天地之間唯一的顏色。

華國的士兵遠遠瞧見他們兩也不敢靠近。

“感覺怎麽樣？”朱懿走近他，一個翻身坐在了他的身邊。

有風吹過，湧動的風從深淵底下逐漸加快，呼嘯着刮過他們之間，夾雜着人類不能聽見的哀嚎哭泣，沖上天空，成為灰黑色天空的一部分。要是普通人類站在這裏，早就被這股狂風席卷下深淵了。

事實上，每年因為靠近深淵死的人也不少。

鳳瑾側頭望向朱懿，朱雀那頭紅色的頭發與北淵的主色調格格不入，非常顯眼，不過朱雀明顯不打算回到低調的黑發時代，張狂又傲氣。“挺好的，比我想象中還要習慣。”

“說出來你都不信，我還有點懷念這裏。”

黑色、灰色、紅色，共同組成了北淵。

五顏六色、缤紛多彩的人類社會看夠了，再來北淵就顯得特別懷念。

哪裏都變了，就剩下北淵這裏，還是老樣子。

他們面臨着的深淵之中，黑色的存在說不清是氣體還是液體，它像是活着，又像是有什麽在底部不斷攪動它，長時間凝望它，還很容易就蠱惑人心，聽見不屬于這個世界的聲音。

逐漸上升的黑色，是人類不斷感染的原因。

如海浪般的黑色不祥見了邊上的朱懿和鳳瑾，仿佛有了目标一樣，不斷的試圖跳躍上來，就在它差一點成功勾搭他們伸出來的那雙腳的時候，紅色的火焰無聲燃燒，很快那點黑色就被燒得風平浪靜的樣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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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懿噴了口氣，“不過真的也夠臭的，難為你以前還在這呆了那麽久。”

“不就像你說的，”鳳瑾揚起了一臉惡作劇的笑容：“多吸吸，吸多兩口你就習慣了。”

朱懿不知怎麽的，笑了出聲，他站起來伸手向鳳凰：“臭弟弟。”

“叫叔叔！”鳳瑾借他的力站起來，拍拍褲子。“我沒事，倒是感覺明天有的忙了。”

朱懿瞄了眼底下：“所以這是怎麽回事？我以前來過，好像還沒有這種東西。”

他指的是那種黑色的不明物體。

“那個是人類情緒的集合體，也是妖魔最好的營養和溫床。”鳳瑾解釋道：“這些年死在這裏的人類太多了，他們形成了類似于地縛靈一樣的存在，成為了北淵外圍的一部分。”

“他們所有殘留的感情，痛苦、愧恨、思念等東西逐漸聚集，形成了這種黑色的東西，成為供養妖魔的養分，也影響了這一帶的環境和氣候。妖魔，你知道的，妖魔成熟之後就具備了離開北淵的能力，他們借助這些黑霧攀爬上來的時候，甚至不會出現死亡。”

朱懿接口道：“所以就越來越多，越來越多——這可完全自成生态了啊。”

“所以明天需要你們把那些黑霧燒盡，我來渡魂。”鳳瑾說得輕巧，實際上卻不是那麽簡單的事。

除了返祖鳳凰之外，五族分化了的鳳凰都沒有渡魂的本事。

“一定要回來啊。”朱懿正道，

鳳瑾笑得眉眼彎彎，“那肯定。”

翌日，人類從原本的駐地往後撤了數千米，幾乎所有的成年鳳凰都站在北淵邊上，在黑色的深淵邊，他們分散開來，仿佛是天空落下的星點。

從朱雀開始，到鴻鹄、青鸾、鸑鷟、鹓鶵，五色鳳凰們舒展着翅膀，其翼若垂天之雲，翩然起飛，豔麗不可言喻，仰天而歌，劃破北淵灰色的天空，綴上五色星辰。

沒有人描述過鳳凰之美，在場的人類，無一被這種宏大又奇異的美所撼動，隊伍中鳳族的信仰者無聲跪下，心中莫名湧起一陣難以描述的感動，他們雙手交握于胸前，仰望着鳳凰飛舞，淚流滿面。

無法靠近的人們只見上百只鳳凰交叉飛行，五族混合，已不見往日界限分明的樣子。成年鳳凰們體型巨大，每一次煽動翅膀，外圍的人類都能感覺到空氣的流動。

只見五只羽毛最為華麗的鳳凰長嘯一聲，振翅而飛，狂風席卷而來，裹挾着大量風沙碎石，模糊了圍觀的人類視線，等風沙過後，整個北淵燃燒起金紅色的火焰。

“這是……”

協管主任華勝斌定定地望着北淵，熊熊燃燒的火焰沖天而起，仿佛要燒盡這世界上所有不平：“那是鳳凰之火。”

鳳凰五族的火焰各有各功能，人們只對朱雀一族的較為了解，其他四族的資料還是一片空白。

“之前怎麽就——”

對方話還沒說完，華勝斌就立刻打斷了他：“慎言！”

鳳凰離得遠，不代表他們聽不見。

協管主任垂眸看了一眼對方左胸上的名牌，看姓氏就猜到又是一個世家的子弟。注意到他動作的士兵微微側過身，似乎想要阻擋他的視線。

華勝斌冷笑一聲。

他朝身邊的人遞了一個眼神，很快這人就被強行帶走。

世界上沒有什麽免費的午餐，也沒有什麽應該的要求。

這個道理華勝斌懂，協管懂，有人卻未必懂。

就像是有些男性會理所當然自認為高人一等一樣，有些人類也會覺得利用妖怪理所應該。

華勝斌已經見過太多的這種人了。

收斂一下心思，華勝斌重新将視線放在遠處的鳳凰身上。

随着鳳凰之火的徹底燃燒，北淵的空氣都似乎變得清新了一般，原本沉沉壓在心頭的那種莫名的壓抑感也減輕了不少，明顯感覺到在這裏仿佛一直在負重的身體都變得輕松了。

灰色的雲層也逐漸散去，這是華勝斌第一次在北淵見到陽光。

等五族的鳳凰們活動得差不多了——輪到鳳瑾出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