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6 再見

返祖鳳凰和一般鳳凰的區別，從人形上看不出來，從原型上卻很明顯。

遮天蔽日的體型，比上一次領舞的時候更大，鳳瑾開始動的時候，其他的鳳凰就有序地退下來了。

漫長的生長期讓他們的體型比其他鳳凰要大上許多，金色的星光随着他翅膀揮動而散落，一束陽光正正照耀在金紅色的大鳥身上，耀眼得讓人贊嘆這得天獨厚的天地造物。

難以再有比鳳凰更漂亮的存在了。

冠羽微微晃動，長睫微垂，遠在外圍的人們都能感受到那股來自鳳凰的親切和溫厚。

花國本來就是龍和鳳的信徒組成的國家。

鳳凰的信仰者們，已經匍匐在地，向着返祖鳳凰祈禱了。

無信仰的華勝斌，這一刻終于稍稍理解那些虔誠的信仰者們。

是希望和光明。

盤旋着的鳳凰優雅輕盈的接連降落，華麗修長的尾羽伴随着他們的動作飄動，站在一起的鳳凰們身後連接着一片斑斓絢麗。

最後天空中只剩下一只鳳凰。

震撼。

又不知從何而言。

近距離看見遠古神獸的原型，總能喚起沉睡在靈魂當中、文化裏頭描述的那一點不可言喻的感受。

巨大的鳳凰俯沖而下，所有的鳳凰低頭垂眸，修長的項頸彎出一個曼妙的弧度。

只見北淵之下的黑霧被燃燒殆盡後，露出了底下的森森白骨，還有人類看不見的灰黑色鬼魂。長期在北淵，記憶渾濁的鬼魂們層層疊疊，朝天哀嚎，他們在這裏度過了一天天，一年年，目光變得呆滞，思維逐漸停止，時間變得毫無意義，只有痛苦和逐漸滋生的怨恨腐蝕了他們的靈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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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久違的陽光注射入北淵，鳳凰們溫和而慈悲的視線注視着他們的時候，有一種陌生又熟悉的溫暖重新注入他們的身體之中。

“這是哪裏”

“我在做什麽”

“好漂亮”

“媽媽呢”

“我想回家”

鳳瑾飛入北淵，從南向北，在深淵之中飛過。

那些被困在北淵的鬼魂們，争先恐後地朝着金紅色的大鳥伸出雙手。他們逐漸忘記痛苦的記憶，也脫離了北淵的枷鎖。

“鳳凰……”

“是鳳凰。”

“——鳳凰！”

“鳳凰來帶我回家了！”

瘋狂而虔誠，快樂又無序。

鳳瑾羽翼微動，無數的靈魂追随着他，當他一頭紮入另一個深不見底的洞穴時，滞留的亡靈也前仆後繼地沖了進去。

當鬼魂們盡數進入之後，那個被打開的地獄入口也随之關閉，只留下一地星光。

白暄愣愣地看着他的小夥伴。

今天他也來了，但沒能像是他的長輩們一樣翺翔那麽長時間。

小鴻鹄盡了自己的一份力，用盡了自己的一口火後，停在了深淵邊上。

鴻鹄的長老白旭過來，靠着小鴻鹄坐下。“怕了？”

“……不是。”白暄依舊回不過神，“只是覺得，太漂亮了，真的太漂亮了。”沒有見過的永遠無法理解返祖鳳凰那種壯麗震撼的美，仿佛靈魂都在歌頌和顫動。

聽到這個答案，白旭滿意了。

他希望白暄能當鳳瑾的小夥伴。

當年他錯過了這個機會，卻不希望他的小輩失去這個可能性。

早在上次聚會的時候，白旭就發現了，鳳瑾嘴上不饒人，經常和朱懿打打鬧鬧，也會跟黑栗他們撒嬌，但他始終有種無法驅散的孤獨感。

不清楚是過往的經歷還是其他特別的原因。

不管怎麽樣，白暄能主動靠近并且能和鳳瑾玩在一起，都是一件好事。

白旭擡頭的時候，朱懿剛好看過來。兩只大鳳凰的視線撞在一起，仿佛一瞬間達成了什麽不為人知的協議，很快就各自移開了視線。

時間稍微往前一點。

地獄。

少昊順走了北陰大帝的坐騎趕路。

北淵因為其物理性質和特殊屬性，可以說是人間與地獄靠得最近的地方，不過就是它不屬于人間又不屬于地獄，變成了一個三不管地帶，才讓人棘手。

西方天帝到了地方就讓坐騎先回去，自己一個慢慢走近北淵。

從地獄的角度看北淵實在是太奇怪了，少昊都覺得北淵都不太像他熟悉的那個北淵。

當年他從北淵掉下無妄之海，硬生生以一己之力打通了北淵和地獄的通道這件事當中，唯一的受害者就是無妄之海。

作為地底下活着的海，無妄之海被少昊帶來的雷擊劈了好幾下，還被少昊随身攜帶的鳳凰羽毛火焰燒了一大塊，委委屈屈地挪了個地，從此将少昊拉進了黑名單。

無妄之海遠遠地望見少昊就開始跑了，原本北淵底下紅色的汪洋瞬間消失，只留下少昊站在岸邊，對着無妄之海退去之後的深坑。

少昊：“……”

只見地獄之中，天是紅的，地是黑的，天地之間寸草不生，一片焦土，只有一位穿着白色長衫的俊逸青年屹立其中，狂風吹動他的衣袍獵獵作響，卻不能動搖他半分，很有幾分飄飄欲仙的仙君氣質。

就是臨海仙君沒有了。

帝君表示深坑看起來沒有紅海好看。

然後地獄的通道被打開了。

首先飛進來的是一只巨大的鳳凰，光華之美，點亮了整個地獄。

長翼煽動，乘風而飛，盤旋而起，長鳴引路，無數被困在北淵的鬼魂随之入地——像下餃子一樣填滿了無妄之海空出來的地。

少昊一身風華，被滾動的鬼們沖得一點兒都不剩了。

當黑白無常們姍姍來遲，就見那只天地之間唯一一只的返祖鳳凰，長鳴而來，中途縮小身形，鳳凰片羽如星光璀璨，散在空中，美不勝收，只是那只縮小版的鳳凰，像是炮彈一樣俯沖而下。

黑白無常們目瞪口呆。

不、不對，這好像是真的炮彈啊——

小鳳凰怒火中燒地沖到西方天帝少昊身上，天帝大人不躲不閃，還伸手接住了對方，被鳳凰兩腳踩在胸前，仰倒在地上。

人形鳳凰長嘯一聲，其中怒氣，就算是不知實情的無常們都聽得出來。

而剛剛才被渡魂的鬼，被鳳凰這包含憤怒的叫聲震得腦袋發暈。

一些清醒機靈鬼們正悄悄摸摸爬上了岸邊，被鳳瑾一震，腦袋一懵，手上一松，馬上順着石壁弧度滾下去，帶倒一串鬼。

倒是同樣倒下的少昊，抱着他家的小鳳凰，笑容滿臉，春風得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