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8 歸來歸去

“我覺得。”

“我也覺得。”

“大帝該走了。”

“對對對。”

“小聲點！”

地獄十殿的鬼王們難得又在短時間內齊聚一堂。

上一次他們還在讨論怎麽留下少昊，這一次已經在研究怎麽把他送走了。

有鳳瑾的少昊和沒鳳瑾在的少昊是兩個帝君。

前者是溫和可靠的帝君，後者是光芒萬丈又一身酸臭味的少昊。

有鳳凰在懷的少昊，眉開眼笑抱着他家的小鳳凰又開始到處炫耀的樣子，致力于将FFF團星星之火點燃整個地獄，讓地獄衆鬼們衆籌燒死這對不是情侶勝似情侶的家夥。

除了秦廣王這個一個已婚鬼王還能笑眯眯的摸着胡子，感嘆兩個感情真好之外，其他主動或被動回複單身的鬼王們都萬分不爽。

十位鬼王的意見遞上去給北陰酆都大帝，一身懶散的大帝坐在了宮殿的屋頂上，地獄血月當空，他拿着文件當扇子扇風。

少昊正站在宮殿底下，仰頭望着屋檐，看不見酆都大帝的身姿。他一挽袍子，幾個助跳，伸手拉向屋檐翹腳的雕像，如同翻飛的鳥雀，輕盈跳上了屋檐。“怪不得你會在這裏放個四不像雕像。”

鬼帝正一身悠悠然地躺着，促狹道：“終于肯上來了？”

鬼帝經常夜晚跑上屋檐，避開底下侍從打擾，說白了就是摸魚偷懶不幹活。少昊不是不知道，卻從來沒上來過。

“之前是之前，現在是現在。”少昊繞着鬼帝走了一圈，挑挑揀揀，還是鬼帝拿塊布給他擦，他才坐下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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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陰大帝揮着那疊文件嘲笑他：“龜毛。”

少昊不以為意。

“家裏小朋友睡了？”

“睡了。”鳳瑾渡魂又和少昊鬧了一場，情緒大起大落，早就累得不省人事。“他今天夠嗆的。”

北陰大帝笑了一聲。

可不是嘛。

又驚又喜。

少昊又補充道：“什麽小朋友不小朋友的，他已經成年了。”就是涅槃了一次，現在看起來有點嫩而已！

北陰大帝挑了挑眉，很快就想通了其中的關節，摸着下巴發出猥-瑣地笑聲。“不是小朋友啊。”

少昊斜了他一眼，警告道：“別打他主意。”

鬼帝笑容更加猥-瑣了。“不是我打他主意，是有仙君打他注意。”

現在天底下的神祇，就剩下一個仙君了。

少昊不說話了。

他們兩個堂堂一神在上萬鬼在下的神祇，坐在北陰宮殿主殿的屋檐上，默默地數星星。

酆都大帝也不說話，他就默默等着少昊開口。

算起來，他跟西方天帝已經是很久很久的朋友了，但是少昊這個神祇，一直以來就相當內斂，和放縱任性的鬼帝不同，他作為西方天帝，鳳國，他兢兢業業打理了；北淵，他義不容辭出戰了；地獄，該幫忙的他也幫了。

認識他的，知道他的，沒有說他不好的。

作為下屬，有這樣的上司是天之大幸，作為朋友，鬼帝卻覺得他有點累了。

幸好還有一只鳳凰。

所有人都在勸他放手的時候，少昊一力壓下了鳳國國內的所有聲音，力抗鳳凰一族的反對，第一次對外顯露出他作為西方主宰的主-權和霸道。

當時北陰大帝就看清楚了，少昊對他家小鳳凰可不一般。

後來西方天帝直接變成……那啥，怎麽形容來着的？

是的，癡漢。

可把鬼帝驚呆了。

他還真的沒見過有人炫耀炫到地獄來。

要命。

完全陷下去了。

兩個帝君之間，還是少昊先開口。

西方天帝說：“鳳瑾從小就乖巧，雖然看起來好像脾氣很暴躁，但其實是個很體貼的孩子，甚至體貼到有點無欲無求的感覺。”

“你看，他那麽生氣，結果都沒抓傷我。”

鬼帝不用轉過頭去看，都知道少昊在笑。

他才不要轉過頭去看那個發光體。

北陰大帝沒說話，少昊也不需要他說話。

他這個時候只是想找人聽他說話而已。

“小時候還不覺得，漸漸看着他長大的時候才發現，鳳瑾終有一天也會有自己的追求，也會有離開我的時候。光是想想，我就覺得受不了了。”

——“我想要他永遠在我身邊。”

少昊說這話的時候很平靜，好像只是做了一個平平無奇的決定，下了一個簡單的決心而已。

大帝還挺震驚的。

在他看來，少昊也是挺無欲無求那一挂。

結果現在人家不是無欲無求，是還沒找到所求而已！

震驚了！

北陰大帝仔細想了想，“你不會就是因為這個，才會突然要歷雷劫吧？”

少昊顯得尤為冷靜。

“或許。”

或許你個大頭鬼！

北陰大帝覺得自己都快要窒息了。

西方天帝和其他一般的神祇不一樣，作為四方大帝的存在，東南西北四個方位的天帝都是非常重要的存在。

鎮守四方的重要神祇突然有一個動情根了！

怪不得當時少昊歷的是九九雷劫。

北陰大帝還納悶過，少昊一直看起來就像是老天爺的兒子，寵愛得不怎麽了，怎麽突然就在北淵戰場上被天打雷劈了？

現在發現了。

是老天爺在打他單相思的不孝子。

打到天地間就剩下他一根獨苗苗了。

現在鳳瑾也醒了。

大帝笑道：“果然只有你才是親生的。”

少昊斜了他一眼，“少胡說八道。”

北陰大帝聳聳肩。

反正真相他們心裏清楚就好了。

“你打算什麽時候走？我去送你啊。”

只有很少的存在才能打開地獄通向人間的通道，比如少昊就不行。他要是不拜托鬼帝，只能等到七月十四地官赦罪的時候，才能跟着鬼們走。

鳳瑾作為返祖鳳凰也可以，不過他才開過一回，短期內是沒那個力氣了。

北陰酆都大帝想了想，又道：“既然你們回去，那我就送你一點東西好了。”

少昊的突然出現将鳳凰們都吓了一跳。

由鬼帝親自打開的通道，精準定位到鳳凰五族的長老們位置，猝不及防，把五只大鳳凰都吓到了。

特別是朱懿，發現是少昊，又見他抱着鳳瑾出現之後，就一個接着一個眼刀不要錢地甩向少昊。

如果眼刀有實體，少昊早就成了刺猬。

只是鳳瑾還安安穩穩睡在他懷裏，頭埋在他衣服裏，那個安心快樂的樣子，看得朱懿牙都酸了。

屮艸。

後面兩個字被朱懿自己咽下去。

朱雀深吸了一口氣，才沒罵神。

知道內情的鳳凰們都很不爽，看在鳳瑾熟睡的份上卻沒說什麽難聽的話，他們不約而同地撇過臉，傲嬌地假裝沒看見那麽大一個神祇，卻又忍不住悄悄觀察他懷裏的鳳瑾。

只有什麽都不知道的白暄小朋友跑過來了。

按照鳳凰的年齡，他也确實只是小朋友。

白暄瞧了瞧鳳瑾，悄悄問道：“他還好嗎？”

少昊露出了一個溫和的笑容，帶着白暄的手輕輕摸了摸鳳凰的背羽，小鳳瑾一點反應都沒有。“他有點累到了，睡幾天就好。”

具體就是不知道要睡幾天。

渡魂是一件非常消耗體力的事，而且鳳瑾醒來，總共也沒有多少天。

白暄聽了很高興，他松了一口氣：“那就好。我爸媽答應回去給我買新的游戲，我等鳳瑾跟我一起玩。”

西方天笑着點頭。

看來新時代，他家的小鳳凰适應得還不錯，都學會玩游戲了。

五只大鳳凰商量了一下，跟人類交代了兩句，決定先回鳳凰火山。

鳳凰火山作為鳳凰一族的家，對于鳳凰有至關重要的作用。無論是環境氣候，還是火山本身的特殊屬性，都對鳳凰有很大好處。

就是五只大鳳凰們對少昊都有點不爽。

朱懿吐槽：“現在揣着鳳瑾的少昊，活像是靠着懷孕逼婚成功登堂入室的感覺。”

很好，朱雀老大一句話，把在座的各位都惡心壞了。

最後其他四只鳳凰壓着朱懿把少昊載回去。

完美，五只鳳凰都一樣惡心了。

朱懿把抱着鳳瑾的少昊載回去鳳凰火山鳳瑾選好的火山頭。他氣呼呼地看着少昊，感情很複雜。

有對他以前收留、保護鳳瑾的感謝，有因鳳瑾對他依賴而産生的不滿，也有他即将要拐走自家族長的憤怒。

朱雀一族的長老，瞧着西方天帝還是那個風光霁月的帝君，抱着鳳瑾溫柔和妥帖，絲毫沒有因為鳳凰們的冷臉而生氣，一時也不知道怎麽面對他，憤憤地飛走了。

少昊抱着鳳瑾席地而坐，也不介意火山灰弄髒他的衣袍，望着朱懿逃一樣離開的方向，笑了起來。

他很早之前就知道鳳凰們的口是心非和傲嬌。

那麽多年了，還是那麽可愛。

鳳瑾沒醒的這段時間，人類還在加班加點。

鳳凰們撤走了之後，華勝斌馬上就帶着隊伍前去北淵查看了。

外圍一圈的環境是清理幹淨了，之前一直籠罩在外面的黑霧散去，露出下面光禿禿的地表，和底下森森白骨。不少在北淵駐紮幾年的人，望着那一地的白骨，眼圈都紅了。

妖魔還是不是會竄出來，數量卻遠比之前的少太多了。

華勝斌猶豫再三，派人進行試探，确定安全之後，一點一點地組織人去收攏骸骨。

很多戰友在這裏浴血奮戰，他們活着的時候鮮為人知，但死後也應該回歸故土，回到家人的身邊。

很多戰士的家人，只能得到他們戰死的通知，和國家公墓裏的衣冠冢。

現在……怎麽也該回去了。

魂兮魂兮，歸故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