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7
送走了大夫後, 屋內的幾人也都退下不想擾了夏亦峥休息,只趙龍趙虎兄弟二人因為不放心還在門口守着。
屋內,夏亦峥半靠在床頭, 即便意識有些昏沉卻一直強撐着沒昏睡過去, 他在等, 他不信他的長昀真的不來。
林初淮雖說拒絕的時候是絲毫不留情面,但當夜裏四下無人時卻又是輾轉難眠, 許是躺在那人懷中入眠已經習慣了, 今日竟是無論如何都睡不着。
自聽聞那人有些不好開始, 他這顆心就沒放下過, 說不憂心自然是假的。
回想那人的反應, 好像是從他說要給邀月贖身開始才變得怪怪的,又聯想到雲書說的話。
罷了罷了,不去看他一眼今夜怕是睡不好了, 先低頭就先低頭吧。
林初淮起身披了一件很薄的外衫也沒叫雲書就這麽徑直往主院去了。
他走的有些急又因着天黑,一不留神竟是在園中絆了一下, 身上沾了些許泥,手心處也蹭破了一層皮。好在腳踝沒有扭傷, 不然怕是得在園中坐到天亮。
林初淮簡單地整理了一下身上的衣物也沒在意手上的傷勢,就是看着吓人但實際并不嚴重。
走到主院門口, 林初淮遲疑了一下便跨進了院門,一擡眼就看見了杵在門口跟兩尊門神似的趙龍和趙虎。
他剛想推門進入卻是被趙龍伸手攔下, “将軍已經睡下了,林大人明日再來吧。”
這語氣算不上惡劣但卻是明顯的不好, 剛剛林初淮讓管家回的話他都聽在耳裏,将軍的反應他也都看在眼裏。
他替将軍覺得不值。
林初淮看了一眼屋內,燈還亮着, 但他卻沒有和趙龍分辯,卻是站了一會兒。
就在他轉身準備離開時,門卻從裏面推開了。
“進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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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初淮回首卻見那人身着素白色的寝衣,一手撐着門框一手輕按着胸口,臉色煞白,額上冷汗岑岑。
“日後不許攔着他。”
趙龍雖是不願,但将軍發話了也只能聽命讓開。
夏亦峥在屋內聽見了門外的動靜,雖說是沒聽真切但隐隐約約的聽見了個林字,便撐着下床出來看看,走的慢了些,到門口時正看見那人準備離開。
林初淮快走兩步上前去扶着他,還好沒被掙開。
從屋門口到床榻總共也沒有幾步路,但他倆卻走得很慢。好不容易到了床邊,林初淮小心翼翼的扶着他坐下。
地上的血跡趙龍讓人處理過了,但那枕巾卻是換下來後随意地丢在了床上,很難不引人注意,林初淮一眼便瞥到了。
他想要伸手去拿卻是慢了夏亦峥一步,那人将枕巾拿着放在了身後,有些欲蓋彌彰,“弄髒了還沒來得及讓人拿去洗。”
“弄髒,你與女子行那等事了?”這話夏亦峥先是有些不解但又猛地想起了有種叫落紅的東西,一下子不知該如何解釋。
趁着這人愣怔的時候,林初淮從他身後抽出了那枕巾,只是掃了一眼,“我說什麽你都當真,你剛剛吐血了是不是。”
夏亦峥有些不自在“不礙事的,以前在戰場上受傷吐血都是家常便飯,死不了的。”
“你說過不會瞞我的。”這話聽着有些嗔怪。
夏亦峥沉默着沒有回答。
“我想替邀月贖身只是出于欣賞,并沒有其他的意思,更不曾想過要帶她回府。”終究是林初淮的解釋打破了寂靜。
夏亦峥擡頭望他,眼底是藏不住的喜悅,“所以你之前都是在說氣話氣我,是也不是。”
“自然,你那般态度還不許我說一兩句氣話不成。”
聞得此言,夏亦峥自然是明白了之前是自己在亂吃飛醋,但臉上卻沒露出半分懊惱。他抓過林初淮的手握在自己手中,正是抓到了傷處。
“唔”林初淮悶哼一聲,吓得他趕忙放手,又立刻将他的手攤平放到燈下。
原本白皙的手掌根處被蹭破了一大片皮露出了軟嫩的細肉,血已經凝固,傷口附近有些淤泥的痕跡,看着有些駭人。
“這是怎麽回事,誰欺負你了。”在這個府上還有人敢動他?
林初淮搖了搖頭,“來時走得急,不小心絆了一下,沒事,不是很疼。”
聞言夏亦峥翻身就要下床,林初淮卻是起身将他按住,“起來作甚,你躺好。”
“傷口要處理,不然會發炎,我去拿東西。”說着就又要掙脫。
林初淮不放手,“告訴我在哪,我去拿。”
夏亦峥看了他一眼,只得妥協地告知東西擺放的地點。
東西取來,夏亦峥拉過他的手小心的清理,“忍着點,會有些疼。”
“嗯。”
等傷口處理完又纏了厚厚的一層紗布,幸虧是左手,這包紮的是動都動不了。
夜已經很深了。
“在這留宿嗎?”這話裏有些忐忑。
林初淮聞言沒有回答,卻是從床尾上了床,怕傷着這人就沒往他懷裏湊。
夏亦峥倒是自己貼了上來,雖沒有抱他但挨得很近。
又過了一會兒,兩道聲音同時在寂靜的夜裏響起。
“對不起。”
“抱歉。”
林初淮翻過身來面對着他,今天這事鬧成這樣他二人确實都有不對之處。
夏亦峥擡手輕輕揉了揉長昀的墨發,“今日之事怪我,不該無端沖你動怒。”
林初淮搖了搖頭倒像是在主動蹭他的手心,“本可以一句話解釋清楚的,我卻非要同你犟,自然也有錯處。”
兩人都是争着認錯,最後相視一笑。
夏亦峥還是将人抱進了懷中,林初淮伸手貼在他的胸口輕輕的摩挲,“剛剛這裏很疼是不是。”
頭頂傳來一陣輕笑,那人的大掌貼合着自己的手一起按在了胸口處,“它喜歡胡思亂想,不合心意了可不就來鬧我。”
林初淮有些無奈于這人的孩子氣,“那便不許多想,若心中真有不悅也該同我溝通而不是像先前那般既惱了我還把自己氣到吐血。”
這人有時真如孩子一般還自己生悶氣。
“好。不早了,睡吧。”
早晨起身時,趙龍趙虎還在門口守着,夏亦峥讓他們回去補覺,難為他們一片忠心。
知道他們是出于對自己的心疼才會攔着長昀,為了不寒了下屬的心,夏亦峥還特意解釋了他與林初淮的誤會,說是等他二人也有了所愛之人的時候就會理解了。
趙龍兄弟兩個對林初淮的觀感本就不差,将軍夫夫二人的事也是一個願打一個願挨,既是如此他們也不好說什麽。好在林初淮對待他們的态度也都一如往常,這事兒也就算是翻篇了。
那日在攬月樓雖說謝擎和傅庭柯的交談不算太明顯,但夏亦峥聽見了關鍵詞淮水和城西,看來得抽空去一趟。
他與林初淮細說了這事兒,長昀贊同要去一趟卻是不許他去。
“城西那裏我會親自去,你呢就好好在府上卧床休養,不許操勞。”這人就這麽短短幾天就請了兩次大夫,這一路舟車勞頓他實在是放心不下。
夏亦峥也明白這段時日的身體确實讓他力不從心,卧床靜養幾日會遠好過逞強,“可以,但趙龍趙虎必須跟着。”
林初淮點頭答應了,這人願意退讓那自己也必須有所讓步。
城西那處住的大多是貧民,就像傅庭柯口中所言辛勤勞作了一整年都難以填飽肚子的那種。
快到城西那片了,趙龍攔了個人問路,詢問淮水在何處。
此地民風倒是淳樸,百姓也都熱情的很,不僅是指明了方向,更是積極帶路。
到了那地方,眼前的景象卻是令林初淮心驚。
這哪裏是淮水,曾經的碧波萬頃,現在的百畝良田。田中大片的油菜花映着農人喜悅的面龐。
原來,這便是傅庭柯口中的好事嗎。難怪謝擎要勒令他恢複原狀,先不說開辟侵占私田在本朝是要斬首的大罪,單單是圍湖減少蓄水量至下游水患加重這一點,他都萬死難辭。
但百姓大都無辜,不知後果,如果可以他不想令他們負罪。
林初淮讓趙龍趙虎分頭去詢問百姓,想知道這淮水是何時變成良田,這又是誰出的注意。
詢問了一圈兒,開始時百姓們還有些警惕,但聊着聊着也都敞開了心扉。
回答林初淮的是個年過七旬的老大爺,拄着根拐棍來農田裏看看自家的糧食,“咱窮苦百姓啊,真是沒想到還能有家有餘糧的一天。那都要感謝去年來這兒的傅公子,那可是個大好人啊,沒有他幫忙,我們哪能有今天呀!”
這農田并不是今年才有的,去歲傅庭柯跟一群狐朋狗友相約到城西來垂釣,見此地百姓貧苦,就出了這麽個主意。但當時規模很小,影響不大沒什麽人注意。到了今年,規模大了,他才去求謝擎庇護這兒的百姓。
林初淮聽了老大爺的話也知道傅庭柯本意不壞只是方法沒選對,又陪老人家說了會兒話便告辭了。
在往馬車附近走時卻是一陣痛意襲來,眼前一黑就這麽倒下。
趙龍趙虎也都問到了結果準備回去,卻是遍尋林初淮不得,只在馬車內發現了一封信,上面寫着“夏亦峥親啓”。
作者有話要說: 沒錯,是圍湖造田惹的禍,這是我還記得為數不多的地理知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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