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8

二人見了這信知是出事了, 當即便往府中去,以将軍對林大人的重視程度,這次怕是不好交代了。

兄弟兩個直接舍了馬車, 将信揣在了懷中, 一路上策馬快奔, 這回府的速度可比來時要快多了。

夏亦峥見到他們時夜色也不過剛剛降臨,他還有些驚異于居然這麽快, 但往他二人身後看時卻并沒有發現林初淮的身影, 心下有一絲不安, 而後這二人的反應也坐實了他的想法。

兩人齊刷刷沖他單膝跪下, 口中說着他最不想聽見的話, “屬下該死,沒能保護好夫人,讓夫人被人帶走, 請将軍責罰。”

夏亦峥的臉色随着這句話一下子變得難看了起來,但卻并沒有沖他們動怒, 因為他知道這無濟于事,當務之急是怎麽找回長昀。

“先起來, 發生了什麽。”他在克制,努力的讓自己的聲線聽起來顯得平穩, 他不敢設想他的長昀會遭遇什麽。

趙龍遞上在馬車中發現的那封信,“我們遍尋四處都沒有發現夫人的蹤跡, 那挾持了夫人的人只留了這麽一封信。”

看到信封上的字,夏亦峥就直覺事情不簡單, 他到江南的消息沒多少人知道,做這事的極有可能是個熟人。

“明日午時城郊新亭山莊會面,若是不想美人變枯骨, 最好準時一點,記得孤身一人前來。”

信的末尾沒有落款,字跡也很是陌生,至少在夏亦峥熟悉的人中并沒有這樣的。

那封信被他死死地攥在手裏,已是捏到變形。夏亦峥平生最恨的就是被人威脅,但這人卻是拿住了他的七寸,他不能也不會拿長昀的性命去冒險。

見自家将軍的表情帶了幾分罕見的陰鸷,趙龍與趙虎立刻有些恐懼地低下了頭,他們上次看見将軍這表情還是四年前淇水之戰三千将士戰亡時。

後來将軍就是帶着這幅表情單騎闖入敵營,取了敵方将領的項上人頭來祭奠弟兄們的亡魂。将軍做這事時不僅速度迅疾,而且手段殘忍。

不知為何,他們忽然就有些同情起了這膽大包天到敢劫林大人的人,真是不要命。

“叫人先去探一探新亭山莊的底,務必小心,絕對不可打草驚蛇。”這人既是想要見自己,那想來在他去之前長昀是不會有性命之憂的。

“是。”趙龍本就為弄丢了夫人而自責不已,一聽到有自己可以做的事自然十分積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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讓兩人下去後,夏亦峥在房中陷入了沉思。

他并不能确定做這事的人究竟是誰,雖說皇帝的嫌疑最大,但這并不是他的行事風格,以他對皇帝的了解,直接派上一二十個刺客的刺殺才更像一些。

罷了,待到明日便自能見分曉。無論是誰,若是敢傷長昀半分,便都得付出代價。

城郊新亭山莊,是座依山傍水的避暑山莊,常年只有夏季才會有貴人入住,但今夜卻是燈火通明。

林初淮醒來時只覺得後腦很痛,剛剛那人就是一棍子敲了上來,待他清醒了些才端詳起了現下的處境。

屋內點着熏香,味道有些濃郁,他聞着很不習慣。桌上擺着豐盛的晚膳,他身下的床榻也柔軟的過分,若說這人是想要綁他來做些什麽,那眼下這境況看着卻并不像。

若說是想綁來做人質,可自己渾身上下無一處受縛,反倒是像被請來的座上賓,只是請法稍微粗魯了些。

正當他百思不得其解之際,房門卻被推開了,林初淮有些警惕的看向來人。

來人身量很高,目測八尺有餘,眉眼間有着藏不住的鋒利,是一種極富有攻擊性的長相,但卻是別樣的俊美。

這人不是天煜人,林初淮一眼就看出來了。

“不知閣下請在下來此是為何事。”林初淮選擇了先發制人,他賭這人并沒有想取自己性命的想法。

那人輕笑出聲,“請?林公子當真是個妙人。”

雖說長相不似,但這天煜的話卻是異常的标準。

“不必擔心,我讓人帶你來并非是想對你做什麽,只是想邀故人一聚,若是貿然相邀只怕那人會毫不留情的拒了。如此便委屈林公子在此留宿一夜,明日他來了我自會讓人送你回去的。”

貿然?若說直接相邀是貿然,那此番以要挾的方式豈不是無禮,但說這話的人卻明顯不這麽認為的。

“你說的故人,是夏亦峥。”這并不是一個問句,能拿他來做要挾,又并不是在上京城,除了夏亦峥他想不到別人。

“聰明,我喜歡跟聰明人打交道。”這人一撩衣袍坐在了桌邊,示意林初淮也坐下。

“還未請教閣下的姓名。”林初淮順勢在他對面坐下。

那人似笑非笑的看了他一眼,自斟了一杯酒一氣飲完後才說,“這酒味道不錯,你嘗嘗。”

這是避而不答的意思。

林初淮也不勉強,畢竟命都在人家手上捏着,也勉強不來。他也倒了一杯,卻是只一小口就嗆到咳嗽不止。這酒,比他以往喝過的所有都要烈,剛剛看那人如同飲水一般卻不料竟是這般難以入喉。

對面那人似是有些詫異地遞上了巾帕,“連這種酒都喝不了,他是怎麽看上你的。真如北境那邊傳的是被你們那個昏君逼着娶回家的不成。”

這話裏的信息量很大,先是透露了自己不是天煜人,再是言明了自己是北境那邊的,最後便是狀似無意地說出他與夏亦峥的關系不一般。

這多半是個北齊人,還是北齊軍中的人。

林初淮并沒有被他的話語激怒,反而是淡笑道,“個中原因,待明日他來你再問也不遲。”

聞言,對面那人挑了挑眉,沖他舉杯,“也好,你安心用晚膳,放心沒毒,若是不信桌上有一套銀針,你可以自己試一試,要是缺什麽就告訴門口守着的人,他會替你備齊的。”

說完滿飲此杯,起身便準備離去。

“慢走,不送。”林初淮沒再動那酒,而是直接夾起了一筷子菜送入口中。沒用銀針試毒是因為他覺得這人不像是個會耍這種手段的。

兩人相處的半點都不像是素未謀面,倒像是多年老友。

但林初淮心裏也清楚,這人怕是遠沒有面上表現的那麽好相處。

剛剛在屋內還笑的有幾分和善的人卻在跨出門檻的那一刻驟然變臉,面上陰沉一片,壓低了聲音囑咐看守的人,“看好了,要是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的書生都看不好,你就提頭來見吧。”

那守衛連忙低頭,“諾。”

新亭山莊的主樓建的最高,站在樓上足以将整個山莊的情況盡收眼底。而樓頂已有人溫酒在待這屋子的主人歸來。

聽到屋內漸漸清晰的腳步聲,屋中之人給兩個杯中都斟滿了烈酒。這酒才是北齊的珍品,比剛剛給林初淮的還要烈上數倍。

“我以為你會在那待上許久,仔細地了解一下夏亦峥的近況。”

來人先是沉默了一會兒才回道,“我要的消息無需從旁人口中探聽。”

還是一如既往的自負,孟淩蘇無奈地笑了笑。

“夜霖,冒着被發現的危險潛入天煜就為了見那人一面,真的值得嗎?”

“本王來見他,只是為了親自給他下戰書。”

這被喚做夜霖的男子正是北齊攝政王司南弦。

死鴨子嘴硬,要真是如他所言這般,哪還用多費心思去綁人家的夫人,還不是想看看自己的情敵什麽樣。

“是是是,你是為了大局考慮。對了,你見過他那夫人了?”

人帶回來後,司南弦就讓人送到了廂房安置,沒再經手他人,便是連孟淩蘇都不曾看上一眼。

司南弦回想了一下,傳聞中的林初淮是個才高八鬥,面如冠玉的翩翩公子。才華他是不知高低,但長相平心而論确實是屬上乘。

但說出來的話卻有些違心,“細皮嫩肉的跟個姑娘兒似的,喝口酒都差點嗆得背過氣去,夏亦峥的眼光有待提高。”

北齊人崇尚武學,文人的地位普遍偏低,武将們自是有些看不上手無縛雞之力的文弱書生。

孟淩蘇看着這人一本正經的評論,沒忍住噗嗤一聲笑了出來,“哈哈哈,夜霖,你知道你現在像什麽樣子嗎。”

司南弦知道這人肯定沒什麽好話,沒好氣地道“有話就說。”

“啧,特別像一只泡在醋壇子裏許久的雞,一股酸味。”

“你”司南弦站起作勢就要打,孟淩蘇忙不疊地躲,立時就舉手投降了。

兩人是打小一起長大的又是多年同窗更是戰場上同生共死的摯友,司南弦所有不外露的表情在孟淩蘇這從來都不隐藏,就連他對夏亦峥有意也沒瞞着。從某種意義上來說,孟淩蘇還是他的狗頭軍師。

“行了,不就是喜歡上了敵國的一個人嗎,又不是什麽丢人的事兒。”

這是個普通人嗎,這不僅僅是個敵國的人,還是一軍的統帥,更何況自己與他之間還隔着那樣的事。

但當他開口時卻只剩一句,“他已經成親了,本王絕不與人共享所愛。”

孟淩蘇樂了,“喲,這可不像是你會說的話。想要獨占摯愛那還不容易,隔壁廂房裏那位要是沒了,你可就沒這顧慮了。”

看起來孟淩蘇是個溫柔多情的公子哥模樣,但這心腸可不比司南弦軟,用着最溫柔的語氣說着最陰狠的話。大有只要司南弦點頭他便能代勞替他除了這個絆腳石。

那人與夏亦峥成親不久,想來感情也不會太深,即便是除了也不會有太大的影響。

作者有話要說:  孟淩蘇:你好像一只泡了許久的酸雞

司南弦:給本王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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