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2

“我不是這個意思, 你一點都不嬌氣。”夏亦峥連忙解釋道。

林初淮以前最看不上的就是那些個喜歡胡攪蠻纏,矯揉造作還得理不饒人的,太過小家子氣了。但他突然發現他在對夏亦峥做這樣的事時卻并不會有心理負擔, 而且那人還總是會退讓妥協。

恃寵生嬌, 說的大概就是他這樣的。他的胡鬧只是關上房門鬧給夏亦峥一人看的, 出了房門他就還是那個儒雅端方,不亂禮數的林大人。從某種層面上來講, 這倒更像是他們夫夫之間的一種趣事, 夏亦峥也樂得慣着他。

“你剛剛, 分明就是這意思。”這就是在胡鬧了。

夏亦峥雖說是無奈于自己被他抓住了“把柄”, 但內心也知道林初淮想要的到底是什麽。

“好, 我以後都聽從大夫的安排好了吧。”這話裏既有妥協更多的卻是寵溺。

林初淮這才滿意的勾了勾唇角,不再計較他剛剛的無心之言。

看着長昀笑的像只偷了腥的小貓,夏亦峥忽然覺得這樣的長昀比他從前認識的還要鮮活, 這才有了幾分少年人的模樣,而不是年紀輕輕就故作老成持重。

接下來這兩日夏亦峥過上了媳婦兒給他熱炕頭的神仙日子, 一天一半的時間都躺在床上,或是閑聊逗趣, 或是做些不太出格的事情,他們之間還沒到最後那步, 出于尊重,夏亦峥是斷然不會逼迫他的長昀的。

就是可惜還少了個孩子, 但沒事,有他的長昀便足夠了。

兩日時間太短, 轉瞬即逝,夏亦峥攜林初淮登了謝府的門。謝府的門房去通傳了一聲便将二人領了進去。

自打那日從夏府回來,秦軻的心情似是比之前要好上些許, 謝擎本就有将林初淮請到府上陪陪那人的打算。他們不請自來雖是令人意外卻也沒有不喜。

“二位且稍坐片刻,用些熱茶,我家大人正在後院陪秦公子用藥,一會兒便至。”那管家親自替他們倒上了茶水。

約莫過了半柱香的功夫,謝擎才到前院,身上還有着水漬和濃郁藥味,看來這陪秦公子用藥的過程并不順利。

“讓二位久等了,不知夏夫人可否前往後院看看小軻。”謝擎沒有來得及換身衣袍便到了前院,每日哄秦軻服藥都格外艱難,那人本就怕苦如今又不在乎自己的性命,他是真的一點辦法都沒有,若是能有人幫他勸勸秦軻便是再好不過的了。

“自是可以,不過謝大人,在下有要事要與您相商。” 這樣的請求林初淮本不會拒絕但現在正事當前,這事兒還得緩上一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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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擎聞言一愣,“但說無妨。”

“那先重新認識一下。在下姓林名初淮字長昀,時任戶部侍郎,算來與大人也是同僚。”嚴格意義上來說,林初淮的官銜要高于謝擎。說完這些,他拿出了可以證明身份的信物。

謝擎原是聽過林家那位年少科考,狀元及第的小公子之名的,只是先前一直夏夫人這般稱呼倒是忘了詢問他的姓名,“林大人,先前是下官失禮了。”

對方既與自己同朝為官,再用某夫人這種稱呼必然是不妥了。

“謝大人客氣了,既然話已經說開,那我便不同你繞圈子了,某此番來冀州實乃奉今上之命,為水患一事而來。”林初淮選擇了開門見山的方式。

“想來林大人是尋到緣由了。”謝擎是個聰明人,他聽完便知曉夏府設宴那日是為了試探,不僅僅是為了試探他,而是為了試探冀州所有的官員。至于今日登門,那必然是有所收獲。

“城西淮水。”跟聰明人說話不必多費唇舌,點到即可。

果然如此,雖說淮水之事是傅庭柯在胡鬧,但謝擎斷然不會讓他來擔這份責任。

“明知後果卻縱容百姓,下官難辭其咎,甘願領罰。”林初淮倒是不曾想到這人竟是毫不辯解。

沉默了一會兒才道,“我并非不知事情原委,責任在誰并不是最重要的事,認真算來朝廷的苛捐雜稅才是原罪。”

這麽毫無顧忌的指摘朝廷,大概也只有林初淮才敢這麽直言不諱。

謝擎卻是看着林初淮沒有說話,這人說出了無數人想說卻不敢說的話。

還是夏亦峥擋住了他的視線,謝擎才回過神來。

他收回目光,“失禮了。那依林大人之見現下當如何?”

林初淮這兩日也思考出了最合适的解決方法,瞞而不報是不可能做到的,但怎麽去報卻是可以選擇的。

“用最短的時間把淮水恢複到原樣,我會挑一個合适的時機當着滿朝文武的面如實回禀,也可借機為百姓求減免賦稅之事。”後面這一句才是關鍵,林初淮也一直愁着沒有機會,這次也算是一個契機。

“好,我會盡量的。”

“我府上還有些人手,用的上你的便一同帶去。”夏亦峥坐在一旁開口說了進謝府後的第一句話。

謝擎看了他一眼,“多謝。”

林初淮的身份不同,那夏亦峥多半也不會只是個江南富商,但這人不主動說謝擎也不會去問。

“那便先如此,我去見見秦軻,也算是為你解釋解釋吧。”退田還湖這事兒急不得,加上夏亦峥的人半月時間應當差不多了。

“嗯?”解釋,解釋什麽,謝擎的疑惑幾乎是寫在臉上的。

“秦軻上次同我閑談時說過每月十五你身上都會有脂粉味。”林初淮有些無奈于這人的粗心和遲鈍,也有些同情秦軻。

這可真就是冤枉謝擎了,他不曾沾染過女子,而秦軻對胭脂水粉本就敏感。

謝擎的臉色一下子變了,顧不上同他們說一聲便往後院疾步走去。

林初淮看着那人慌亂的腳步,搖了搖頭,“看來不用我替他去解釋了,我們回去吧。”

“好。”

等謝擎解釋清楚還不知道得到何時,二人同謝府管家知會了一聲便先行離去了。

但出了謝府,夏亦峥卻沒急着回府,而是拉着林初淮到了街上,“我之前說過,等你好了便陪你出來逛逛,江南的街市一直很繁華熱鬧,不輸上京。”

“好。”林初淮當時只是戲言,卻沒想到這人竟是真的放在了心上。不過在床上躺了幾日,出來逛逛也好。

雖說時辰尚早,可街市已然是人聲喧鬧。

沿街小販的高聲叫賣一聲賽過一聲,追逐打鬧的孩子們唱着童謠,百姓談笑着家長裏短。

雖說喧嚣卻意外的令人心靜,這樣的煙火氣,最能撫慰人心。

林初淮仿若一個局外人看着街口的人來人往,在上京城時他就喜歡坐在最高的茶樓看樓下嬉鬧的人間萬象,除了書和家人,也就這市井百姓能入他心。

他本靜靜的看着,可手中卻突然被塞進了一個糖葫蘆。

他不可能置身塵外,因為總會有人帶他走進這煙火人間。

“嘗嘗看,看看是不是比上京的好吃。”夏亦峥給了小販些許銀錢,取了兩支,幼時他最喜歡街口的糖葫蘆,每次闖禍被阿爹追着打後,阿娘就會像變戲法一樣取出一支來。阿娘走後他就再也沒有嘗過了。正巧長昀也在,他便不管旁人會怎麽看兩個大男人竟還吃小孩子的玩意兒,買來了。

林初淮接過小小的咬了一口,酸酸甜甜的并不膩,“嗯,好吃。”

聞言夏亦峥笑了,“是吧,你先吃,我再帶你去嘗嘗別的。”

他大口的咬下了一個糖葫蘆在口中咀嚼,很酸澀并不甜,不一樣了,不是以前的味道了,還是等回了上京再買一次吧。

卻不知味道不同不是因為地域而是因着買的人不同了。

他剛準備把剩下的都吃掉卻是被人從手中拿走了那串,遞上了另一串。

林初淮很敏感的察覺到那人自咬了一口後表情就有點不對,這是,被酸到了?

“嘗嘗我的,我吃你這串。”自己這串挺甜的,那便給他吧。

夏亦峥雖不知長昀此舉是為何,卻還是順從的接了下來。

林初淮咬了手上這串卻發現這味道分明是一樣的呀,有些疑惑的看向他。

夏亦峥很快的整理了情緒,拉着林初淮融進了人群。人雖多但不算太擁擠,他将長昀的手緊緊的握在掌中,這樣,便不會走丢了。

他們走過折扇鋪,飾品店,最後停在了許多孩子圍着的糖人鋪。

做糖人的是個老者,手下捏的糖人都栩栩如生,好看極了。

周圍的孩子珍視地拿着捏好的糖人,被父母點着腦袋笑罵着“小貪吃鬼”給拉走了,老人這才看向他倆,“二位公子也是要捏糖人嗎?”

林初淮點頭,“老人家,照着我們的模樣,要兩個就好,麻煩了。”

想捏糖人是林初淮的主意,也算是突然興起,他想要留下他倆的剪影。

老者笑着答應,不多時兩個小人就出現在了他們的視野中,神韻很似。

林初淮從夏亦峥的手中接過銀錢遞給了老者,接過了兩個小人,将捏的像自己的那個遞給了對方。

夏亦峥仔細的看了看,舔了糖人的臉一下,看得林初淮連忙出聲阻止,“你舔它做什麽。”

“嗯?糖人不就是買來吃的嗎?”夏亦峥有些沒懂長昀的意思。

“我本是想……”想買來收藏的,這話林初淮沒說出口。

還是那老者看出了什麽,大笑着說道,“小公子啊,這糖人保存不了多久就會化了,你還是現在吃了吧。”

所以,長昀是想要買來藏着,那他把自己的那個拿着便是想與他朝夕相對的意思嗎?

作者有話要說:  某棠:我知道你想舔的不止是糖人

老夏:竟然被你看穿了

小林:……

“人間煙火氣,最撫凡人心。”我一直很喜歡汪曾祺老先生在《人間草木》中寫的這句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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