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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亦峥并不是第一次看到這樣的情景, 之前幾年在戰事止息的戍守時期,他也會分批放一些邊城的将士們回家過個幾日。
因為他知道這些年輕人不僅僅是守衛國土的戰士,同樣也是家裏的頂梁柱, 是爹娘的心頭肉。
他讓剩下的幾人也都進村回家, 抓緊時間還能說上一會兒話。
夏亦峥看出了林初淮感慨良多, 想了想才寬慰道,“其實能夠活着再見到家人, 于他們而言已經是最大的幸事了。”
每一次的戰争都會将一些年輕的生命永遠地留在邊疆, 能活着回去跟家人團聚已實屬不易。
林初淮又如何能不明白這個道理, 但真正見到時心緒并沒有像自己想象中的那麽平靜。
生活在繁華太平的上京, 太多活得潇灑恣意的人不知道他們幸福安樂的生活是靠別人付出了什麽樣的代價才換來的。
這樣的人中也包括了坐在龍椅上的那位。
“走吧, 我帶你去見見村長。”他們并沒有太多的時間去傷春悲秋。
他們到村長家門口時老人正在侍弄院裏的花草,乍一見到他們還有些難以置信。
“夏将軍。”村長連忙放下手中的工具迎上前來。
當年他們并不知曉夏亦峥是将領,只當是個尋常士兵, 後來他修改了征兵要求,又帶了許多東西來感謝他們時村民們才曉得。
夏亦峥在北境比在上京更加聞名, 在北境百姓眼中他就是這一方的守護神,有他在的一天就有北境邊城太平的一天。
“前輩, 多年未見,您身體可還好。”夏亦峥同他們之間的相處是輕松自在的。本來就不是個有架子的人, 更何況是在老者面前。
“好好好,勞您挂心了。咱們去家裏坐, 別在院裏站着了。”村長的高興幾乎是寫在臉上的,他也有幾年沒見過這孩子了。
“您先請。”夏亦峥示意村長先行, 自己則是牽着長昀跟在他後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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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村長也不推脫,打開門招呼着他們進來,還不忘喊自家的小孩子們去地裏采摘些新鮮的果蔬。
“村長您不用忙, 我們坐一會兒再去鄉親們那裏看看就走了。”
他們只是想來探望一二,若是擾了此地的清靜反倒是不好。
“哎,好,我不忙。”村長搓着手坐下了,這時才發現了林初淮的存在。
“這位公子是?”
夏亦峥聞言握住了林初淮的手,“忘了給您介紹了,這是我的摯愛,林初淮。您叫他長昀便好。”
“嗯,長得真俊俏,和你很是般配。”老村長看了看,越看越喜歡,沒忍住這麽誇道。
林初淮被這話說得有些不好意思,“您謬贊了。”
似是看出了這是個面皮薄的,村長也不再說這些而是岔開了話題。
“許久未見将軍了,是不是戰事又起了?”
雖說夏亦峥說過不必這般稱呼,叫他的小字就好,可村裏的人還是習慣稱呼他為将軍。日子久了,夏亦峥也就不再糾正了。
不得不說,邊境的人對于戰事的敏感程度要遠超其他人,接受程度也要更高,提起戰事時也沒有驚慌失措。
這種事也沒什麽好隐瞞的,“是,北齊又興兵犯我邊境,這幾個月的日子可能不會很太平。”
任誰都清楚夏亦峥所言的不是很太平是在往輕了說,戰亂年代血流成河之景,邊地的百姓哪個沒有見過。
村長輕輕嘆了口氣,這樣的日子不知哪一年才能是個頭。
“戰事再起,将軍務必要保重。若是有什麽事是我們能幫得上忙的,你一定要說。”
“會的,你們也要保重身體,等到日後興許我會帶長昀來這裏建座小屋,也體驗體驗農桑,到時候還望村長收留一二。”
夏亦峥是真的這麽想過,但那應該會是很多年以後,現在的他還年輕,還可以為天煜征戰許多年,只是不知等天下安定的那日,長昀是否會願意。
林初淮聽見了他這樣的話語并沒有反駁,而是笑着附和道,“是啊,此地山清水秀,倒是個隐居的好處所。”
他們若是能有這樣的想法,村長高興還來不及又如何會拒絕,“好,等你們得空了,可一定得來住幾日。”
陪村長又說了一會兒話,拒絕了留下用膳的提議後,他們去村子裏逛了一圈就準備離去了,剩下的士兵還在原地休整,總不好讓幾千人幹等。
那幾個跟着他們一起進村的漢子走的時候好幾個眼眶都紅了,但看得出來更有拼勁兒了。
那村子離夏家軍駐守的城池相距不遠,一行人聲勢浩蕩地到城下時,是夏北修出城迎接的。
夏亦峥遠遠地就看見了立于城下,身形挺拔的大哥,他快步上前給了大哥一個熊抱。
夏北修拍了拍他寬厚的後背,“可算是把你盼來了,這是,長昀?”
夏北修之前就接到了朝廷的旨意,知道此次弟弟的這位伴侶也會随軍,現在見到了并不會奇怪。
“大哥。”林初淮自然是随着夏亦峥這麽稱呼道。
“嗯,都進城吧。”
現在夏家軍共三十萬人盡皆駐紮在城內,由夏北修暫時統率。現在夏亦峥回來了,這權柄自然還是要交還到他手上的。
考慮到衆人一路上舟車勞頓很是不易,夏北修并沒有設宴為他們接風,況且北境如今的情況并不适合大肆鋪張浪費。好在林初淮他們也并不在意這些虛的東西。
簡單地吃了一些東西後夏亦峥就和林初淮一起去了夏北修的書房,他迫切地想要了解如今最新的戰況。
書房的正中央擺了很大的一個沙盤,清晰地模拟了北境的地型和敵軍的動向。
“現如今司南弦已拿下秦關和漢口兩座城池,我分析過那場戰役,雖說守關之人是個沒什麽經驗的無名之輩,但司南弦這勝利獲得的有些過于容易了,幾乎可以說是不費吹灰之力地輕松拿下。”
夏北修并不知曉內情,只覺得此事蹊跷得很。
“那守關的将領呢,司南弦又是如何處置的。”
“敗降之将被他盡數枭首,懸于城池之外示衆了三日。”
不奇怪,這是司南弦一貫的行事風格,寧可錯殺絕不放過,他信不過降将也是情理之中的事。
不過他既與蕭毓達成了協議,再此番行事不免有些過河拆橋。
“現下秦關交由北齊老将關衡坐鎮,漢口則是司南弦親自守城,探子回報兩處的兵力應當分別在八萬和十二萬左右,你怎麽看。”夏北修言簡意赅地交代了現在的局勢。
怎麽看?屬于天煜的城池自然是要半分不少的全部奪回來。
秦關地勢險要易守難攻,除非關內之人主動獻降,否則這座城池很難在短時間內攻克。軍中糧饷并不充足,打不起持久戰,為今之計便是先攻漢口,興許城內還能奪取些糧草。
“明日點将,後日整軍,先攻漢口。”夏亦峥幾乎是毫不猶豫地道。
“是,末将領命。”
戰場上夏亦峥是元帥,他的每一個決定都是将令。
“選擇直接攻城嗎?”一直沉默着的林初淮這時才開口。
孫子兵法曰,上兵伐謀,其次伐交,其次伐兵,其下攻城;
直接攻城一直都是流血犧牲最多的下下策,若能智取絕對不會有哪個将領選擇直接攻城。
但倘若城中之人不願意開城迎戰那也會很麻煩。
夏亦峥看了他一會兒沒有說話,沉默了半晌才道,“林初淮聽令。”
林初淮初聞此言時有些愣怔,但很快就回過神來了,“下官在。”
戰場不比別的地方,夏亦峥既是他的夫君,也是決策者,若能這樣公私分明倒也是一件好事。
“本帥限你一日之期,在明天日落之前尋得良計。”
“下官領命。”林初淮并沒有為此感到不悅,相反這激起了他內心深處的勝負欲。
既是為了幫他才來,那自己又如何能沒有半點用處。
回了自己的居所,林初淮仔細地又看了看地型,在紙上圈畫了許久,直到夜半三更都沒有半點睡意,除卻直接攻城确實還有一些其他的辦法,但那些辦法有的實施起來難度很大,還有的後果嚴重。
夏亦峥看着他一直在埋頭寫着什麽,又或者是在閉目沉思,雖說是舍不得他這麽辛勞,但他知道現在不是自己去幹預的時候。
林初淮思慮再三,損失最小的方法莫過于“穴”,簡而言之就是讓兵士從城牆根開始挖掘,挖到一定的深度後在其中填埋火藥直接摧毀城門,但想要在敵軍的眼皮子底下做這件事又談何容易。
再者,水攻。
林初淮看過地圖,漢口毗鄰漢江,決漢江的堤壩,以大水倒灌城池也可取勝,但這樣城中百姓的傷亡将難以估量,此法亦不可取。
林初淮一夜未眠,将兵法在腦海中過了一遍又一遍,想到的方法也在冥想中預演,确實是難得良方。
但他很快又醒悟,将兵法上的計策生搬硬套并不能解決眼下的問題。
常言道,知己知彼才能百戰不殆。
他又仔細地翻找了情報,司南弦确實是個刀槍不入,沒什麽破綻的人。想要尋找突破口只怕還是得從他身邊的人下手。
林初淮認真地翻閱了數十頁的卷軸将每個人的性情都記在了心間,重點關注了幾個人。
如果不出意外,這幾個人中總有一個能夠成為他們突破現在境況的契機所在。
林初淮在紙上寫下了這幾人的名字,思索了片刻後用筆先圈出了一個,明日就先從這人下手。
作者有話要說: 某棠:選擇強攻。
老夏:強攻,誰是強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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