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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市離恒洋，走高速有五六個小時的車程，真不算太遠，但一個人開車，還真是讓人受不了。若不是要把一些東西提前搬回家，君樂也不打算開車回去。而且這種天氣，雖然已經嗅到春天的氣息，沒有下雪的征兆，但高速上絕對能堵得水洩不通。

盡管君樂早早地出發，還是給堵在高速上動彈不得。這一堵還就堵了一個小時，大媽們都已經開始在高速公路上跳廣場舞了，寵物們都開始撒歡兒地亂跑了，小包子們已經憋不住要随地大小便了，路口依然堵着。

君樂看了看後面的兒童專用座上——這可是為了回家專門給小家夥安裝的——正拿着平板看動畫片的卯卯，“兒子，想撒尿嗎？”這小家夥性格真不像他，就算是尿急了，他也會顧忌這是公共場合，可這尿哪裏能憋的。

卯卯頭也沒擡，“樂樂，你已經問了九遍了。”

“那你喝水嗎？”

卯卯這次終于擡起頭來，十分正經地說道：“水喝多了就會上廁所。”

君樂有些郁悶，果然還是應該跟小家夥一起坐火車。動車不到兩個小時就能到。

穿過s市轄區，車終于少了下來，道路也通暢多了。父子倆在服務站吃了一頓簡單的午餐，正要繼續趕路，就見一輛加長型悍馬駛進了服務區，這種車光是內裝飾就夠君樂買兩套房子了。

不止君樂，樓上樓下很多人都不自覺地看了過去。

車一停下，就出來兩個黑色西裝身材高大的人，一看就是保镖。接着又出來一個，這個人君樂可就不算陌生了——秦臻的助理高彬。

君樂下意識地拉了拉衣領，轉過臉去，戳了戳卯卯的小臉，“吃飯，快點吃完，就可以快點看見爺爺了。”

卯卯快速地扒拉了幾口，再沒理會外面的動靜。

他們坐的位置就在二樓靠窗，就算他不去看人，也将領子拉得夠高，該看見他的還是能看見。

在所有人都對着這輛車探頭探腦時，車裏的人終于出來了。他擡頭看了一眼樓上的人，并沒有多做猶豫便走了過來，兩個保镖一前一後替他開道，這陣勢跟這小縣城的淳樸民風很不符。

君樂感覺到異樣時，秦臻已經走到他面前。不明所以的圍觀群衆對這位貴公子十分好奇，甚至有人拿起手機要拍照，立刻被保镖阻止了。

“我能坐下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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君樂将卯卯從對面的椅子上抱到自己腿上，才沖他做了一個邀請的手勢，秦臻入座，将這父子倆看半晌。

卯卯看着這個帥氣卻有幾分陰郁的叔叔，很有幾分好奇，但在陌生人面前，他保持着一個小紳士該有的自覺。

秦臻也一直很好奇卯卯到底是誰的孩子，他曾經試圖找出卯卯的媽媽，可毫無音訊。顧碩回國的時候，倒是助理提醒了他一句，這個孩子跟顧碩有些像，秦臻覺得，這簡直就是天方夜譚。

就算君樂想要攀龍附鳳，但絕對沒到幫人養孩子這樣喪心病狂的地步。但除了這個原因，他也找不到顧碩為什麽還會見君樂的理由。據他所知，顧碩喜歡男人不假，但他是有心上人的，而君樂無論是長相氣質還是脾氣習性都跟那個人差太遠，連做個代替品都沒門路。

這些事情他想不通，也不願意再去想。折騰了這麽多年，他早該看透了。

“我準備結婚了。”

“恭喜！”

“你沒有其他話說嗎？”

君樂釋然，“我想你不會想在你自己的婚禮上看到我。”我的祝福對你而言是沒有任何意義的。

“君樂，你在恨我嗎？”秦臻的話鋒突然一轉，眼神透出幾分淩厲。

君樂皺了皺眉頭，他不知道他已經做到對他退避三舍了，這個男人怎麽還會這樣說。他以為，秦臻決定結婚，至少是已經将他們曾經那些糾葛徹底放下了。似乎，他又料錯了。

“有人封殺了昊天所有演員的戲，連影帝的邀約都大幅減少。”這是要将他昊天趕盡殺絕的意思嗎？

能做到這種程度的只有瑞隆，君樂能猜測到顧碩被耍的那口氣噎不下去，卻沒想到這厮能做得這麽狠的。

君樂看出了秦臻眼中的寒意。君樂拍拍卯卯的屁股，讓他去旁邊坐着，這樣的場景，君樂不想讓卯卯看到。

看秦臻将矛頭指向自己，君樂心裏微微有些發涼，“是秦董說這件事跟我有關系，還是你自己覺得這件事跟我有關系？”按秦明海的計劃，秦臻應該以為他跟顧碩在一起吧，要不然，如何會說剛才那句話。

“有差別嗎？”

君樂笑了，“是沒差別。只是我曾經對你還抱着那麽一絲絲幻想，覺得，至少你多少會信任我一點，哪怕是多信任我一點，你看到的就會不一樣，可惜……秦臻，我從來沒有像此刻這樣肯定自己愛錯了人。”

秦臻的怒火再也壓不住，臉上青白交加，“君樂，我也很後悔認識了你！”六年了，他生生地在這個人身上折騰了六年，最後竟然是這種結果，果然父親說得對，他早就應該放棄。

君樂對秦臻的怒火無動于衷，依然笑得淡定從容，只是再出口時，口氣變得無比堅定，“秦臻，我君樂做事，從來問心無愧，更不屑于耍陰謀詭計。我沒有你秦家父子的彎彎腸子，也沒打算再跟你們有任何牽扯。這件事，我想，你應該好好跟顧碩溝通，順道問問秦董事長到底怎麽得罪了他！顧碩不是我，我讓你們父子拿捏了六年，無計可施，可顧碩有的是本事還擊回來。言盡于此，好自為之！”

君樂起身，抱起卯卯，便往外走，兩個保镖直接擋在他面前。

“君樂，把話說清楚！”秦臻此刻根本無法正常思考。

君樂轉頭看他，“我的話，你根本不會信！”哪怕是信任他一點，他們之間就不會有這麽多的誤會，也不會越演越烈。

“若要知道真相，看看秦董願不願意告訴你。不過，我猜，他應該沒那麽寬闊的胸襟。”

秦臻跟君樂對視了很久，久得讓卯卯小心肝直顫悠，那一刻，他真怕樂樂被這三個人欺負，所以在君樂瞪着秦臻時，卯卯就瞪着那兩個墨鏡保镖。

“你們如果欺負樂樂的話，警察叔叔會抓你們去蹲監獄的！”卯卯如是警告道。

原本很凝重的氣氛在這稚嫩的童音裏變得有點詭異。秦臻回過神來，掃了一眼遠處探望的圍觀人群，的确，這不是一個談話的地方。他對保镖揮了揮手，保镖讓行，君樂毫不猶豫地甩頭而去。

秦臻則在他背後說了一句，“你說我不信任你，你又何嘗信任過我……”

君樂的身子頓了頓，終究沒有停下離去的腳步，是呀，他的确不信任秦臻，這也是事實。

秦臻有些無力。許睿對他說，如果真愛一個人，就應該義無反顧地對他好，而不是用隐瞞身份來試探。

“只要你像對我一樣對他好，說不定他早就回心轉意了。”這是他跟許睿分手時，許睿說的話。

謝俊前天還哭着抱着他的腿說，“你是對我最好的人，給我最大幫助的人……”

他無法判斷這其中的真假，那時，他才發現，他并沒有對他們多用心，但他的助手也說，他對他的情人的确是很好。

可是，為什麽對待真心愛過的人他就變得如此苛刻呢，眼裏容不得一粒沙子。或許最初他就将這份愛情看得太重，想得太美，經不起時光的沖刷現實的磨砺。可即便如此，他還是固守着那份純真的想法。愛情就是愛情，不關身份，不關金錢，不關物質。

而現在，他要結婚了。婚姻也就是婚姻，不關感情，只關事業。瑞隆既然要限制昊天的傳媒通道，這個婚他就必須結。這也是秦家繼承人必然走上的商業聯姻道路，所以沒什麽可猶豫的，當初父親提出時，他只用了三分鐘了解對方家世背景便答應了。

秦臻看着君樂的車在視線中徹底消失，才回到車上，未婚妻趙婕遞過來一杯果汁，這是她剛榨好的。這個女人很講究生活品質，絕不吃有任何添加劑的食物，出行要求絕對空間夠大。她不像其他時髦女性喜歡大城市的奢華，但卻是一個會開着豪華房車到處跑的人。

這輛悍馬房車也是在他們訂婚時秦臻刻意購買的。毋容置疑，無論是作為伴侶還是情人，秦臻總是能細致入微地照顧到別人的需要。

“你為什麽會同意嫁給我？”

趙婕攤攤手，“大概是因為你同意生完孩子就給我自由。”她很現實，以他們的地位，尋找真愛什麽的都是騙鬼的，兩個人生活理念相差不大，門當戶對，各取所需，按照父輩的意思傳宗接代，婚後不幹涉彼此的生活，這樣就ok。

這大概也是秦臻能接受她的理由。大氣，帶點女人少見的灑落不羁，不會給自己的生活造成困擾。

而這次，他們就是要去h市，跟趙家的兩位老人過年，雖然現在趙家的權勢已經遷移到趙婕父親手上，但是這位退下來的董事長卻掌握着最上層的人脈。借助他的關系，能讓秦氏将根紮進曾經不可觸及的地盤上，沖破那道封鎖線——這才是生活的真實面。

而此刻君樂卻長長舒出一口氣，看着後視鏡中卯卯往前探的臉，郁氣總算開始消散。什麽情呀愛的，都tm純扯淡，把兒子健健康康養大，才是正事。

“樂樂，剛才那個叔叔好讨厭，以後你不要再見他！”卯卯憂心忡忡地跟爸爸提議。

“好，以後爸爸都不會再見他。”君樂保證。

卯卯還是不太放心，“樂樂，有些人是不值得你去愛的，那個叔叔都要結婚了……”

君樂心頭一跳，他家的小卯卯純潔的思想還是被玷污了。

————

恒洋是屬于h市下面的小縣城。h市主要區域是平原地區，但向西部擴展便是山區密布，而恒洋剛好是平原與山區的交界處。君樂下了高速公路就往山區方向繞，越是往裏風景越好，盤山公路沿着河道向上蜿蜒。現在還算是冬天，河水清淺，滑過河床底部的鵝卵石，在車裏都能看見游魚。

看到熟悉的風景，嗅到熟悉的泥土氣息，君樂終于覺得自己重新活過來了。

卯卯看得興奮而認真，脖子都扭酸了。

“樂樂，我能不坐這裏嗎？”

“等暖和一點爸爸再帶你來玩。”這時不時的有渣土車和貨車駛過，這種車向來是馬路殺手，君樂不敢粗心大意。

這大過年的，哪裏趕工程這個時間都還不休假，等車到半山腰，東西分道時，君樂才明白過來，原來是東口村那邊過來的車輛。

東口村靠近河灘，有一個天然半山湖泊，不知道哪個開發商看中了這片區，想在這裏建別墅群，供s市和恒洋那些有錢人夏天休閑避暑。而被拆遷的村民則被集體安置在恒洋的城區裏。

恒洋城區的房子動不動就上百萬，所以東口村被拆遷，西林村就各種羨慕嫉妒恨，想着這種好事怎麽就沒落到西林村呢？

西林村百餘戶人家，能在恒洋買得起房的屈指可數，聽父親說，當時東口村拆遷的時候，就有西林未婚男女往東口遷的，女的嫁，男的入贅，多一個人，就是多了一套房，就算是小産權房，能住進恒洋城區，做做生意也方便。

恒洋最有名的就是影視城旅游，土生土長的農民都會去那裏打工，方圓幾百裏地兒，就數那裏人流最大，生意最好做。

既然不幹現在這一行了，是得好好籌謀籌謀以後的生計問題。父親也快五十了，據說現在農村補辦了一個社保，大概六萬補齊十五年的保險金，五十五歲後，就能領一個月兩三千的養老金。

君樂不但想給父親買，也想給卯卯和自己也買一份，這種政策肯定都是最早試點的時候最優惠。等真的全面推行了，多半會跟城鎮職工繳納标準接軌，s市不就是如此嗎，那是大趨勢。

這一算，近二十萬沒了。不過這也剛好可以用這季《末世拼圖》賺的錢來填，所以君樂也不是太擔心。

西林村雖然是山村，但山村公路卻在兩年前就開通了，因為山裏的地勢不平，民房零落地沿着窪谷地帶邊沿散落，很難得有幾戶人家能夠靠在一起的，尤其是君樂的家，君爸爸也不知道怎麽想的，當時批宅基地的時候就将地基選在了地勢較高的山坡上，那裏石頭特別硬，村裏想把路修上去都難，前些年，君樂自己掏了兩萬塊錢，也只是将路修到二十米開外。

君爸爸心細，自己鋪了臺階路，一米來寬，靠外的一側用木頭做了栅欄，種了一些藤蔓植物和月季，臺階往上也就兩三米高，斜坡并不陡，十來米走過去，反而別有一翻味道。

恒洋鄉下的習俗是年三十下午掃墓，晚上祭祖。此刻，全村上下幾乎都往東面的墓地去了，遠遠就聽見鞭炮聲噼裏啪啦地在山谷間回蕩。君樂一路上倒也沒碰到什麽人，也免了寒暄。

君樂将車停好，一把拎下卯卯，小家夥一回到家顯得異常興奮，完全不見平日裏板着臉的嚴肅勁兒。腳一沾地就屁颠颠地往上跑，君樂從後備箱裏将帶回來的年貨和禮物都搬出來，沒留意到小家夥又跑了回來，剛拎着兩個袋子走，差點把小家夥給撞翻。

“你不是想爺爺了嗎？”

卯卯捏捏手指頭，“樂樂，如果爺爺再問起媽媽，我要怎麽說？”

自從他會說話起，每次回家樂樂都會教他怎麽說，而這次，樂樂似乎忘記了。

君樂摸摸卯卯的腦袋，“這次就說，爸爸跟媽媽離婚了，以後都會在家裏陪爺爺。”就算爸爸會嘆息，一家三口能團聚，應該也會高興的吧。

這年頭離婚不是很正常的嗎？東口村前年結婚的一大片，去年分到房之後一大半都離了。

得到答案，卯卯安安心心地找爺爺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