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2

君爸爸正坐在院子裏包餃子，聽得鐵栅欄一響，猛地擡頭，便見一個小東西蹦蹦跳跳地跑過來。

“爺爺……”

“卯卯！”

君爸爸洗了把手，随便擦了一下，快步過來，開了鐵栅欄，一把将卯卯抱起。

他本來是要去山下接人的，卻因為君樂在高速公路上堵得太久，沒個準确時間，也就聽了君樂的話，在家裏等着，要不然錯過了，他們連家門都進不了。

“咱家卯卯又高了……”

卯卯抱着君爸爸的脖子蹭了蹭，低低地糯糯地又喊了一聲“爺爺。”

剛提了東西走上來的君樂一聽這聲音，就知道小家夥這是高興的要哭了，把東西放進堂屋，君樂拍了一下卯卯的屁股，把小家夥接手裏，“卯卯，你不是一直念叨你的小白嗎，快去看看。”

卯卯撇了一下嘴，剛醞釀出來的情緒就被樂樂那一巴掌給拍沒了，但想到小白兔，他還是很高興地往後面蹦跶去。

這個小土坡不高，地方也不大，早些年，君樂湊錢重建了二層的小樓，搭一個旁邊支出來的平房，頂上可以曬衣服，下面用作了倉庫，君爸爸喜歡做木工活，這就成了他的加工房。而房子四周都用鐵絲網圍起來，前院後院側院都是相通的，君爸爸養了一些雞和兔子。不一會兒，卯卯苦着臉回來了。

“小白變成大白了……”已經大得他抱不動了。

“還有小小白。”君爸爸會心一笑，摸了摸小家夥的臉蛋，又沖君樂說道：“三點上墳，你爺爺奶奶伯伯都到齊了，我們也得過去了。”本來趕不上一大家子上墳也就算了，既然君樂趕回來了，他們還是得跟大家一起去才像話。

今天天氣不錯，冬日的陽光還暖洋洋的。君樂給卯卯換了雙鞋，提起貢品和鞭炮紙錢，卯卯則興致勃勃地抱了幾根大的香蠟，君爸爸鎖了門，跟了上來。

他們這邊地勢較高，透過樹林縫隙，遠遠便看到村活動中心的寬闊地帶停了兩輛車，一輛是大伯的，一輛是二伯家那個堂弟的。而此刻兩家人已經聚齊，正朝着這邊走過來。

君爸爸靠近幾步，看似不經意地說：“那是君昱的女朋友安小雲，他們已經訂婚了，婚期定在五月……”

君樂慢下一步，等君爸爸走到身側，他才說道：“爸，我跟小可離婚了。”小可是君樂虛構的老婆，之前照片甚至是傳的蕭可的。這下把趙源給氣壞了，死活不讓蕭可再冒充“小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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君爸爸看了一眼他的手，的确已經沒有戒指了，事已至此，他也沒說什麽，小可一直不來，他早就料到了。畢竟人家是大城市的人，哪裏肯來這種小山溝，更何況，兩個人生孩子的時候都太年輕，大學都沒畢業，這一翻的折騰，女孩子扛不住走了，也是情理之中。

君爸爸拍拍君樂的肩膀，“呆會爺爺奶奶訓話，聽着就是。”

“嗯。”

說話間，那邊的人已經過來了，君樂客氣地跟長輩問了好。爺爺奶奶如今已經七八十了，難得身體還健朗，偶爾回老家來見一下鄉裏鄉親。如今他們都是跟大伯一家住在一起。

三家人，就君婷沒回來。另外還有一個嫁出去的小姑，多半得過完年才能回來上墳。

看到大伯母曹桂芳時，君樂也沒表現出什麽異樣，但曹桂芳的臉色可比以前那種不冷不熱明顯冷淡了許多。

君樂也懶得理會，正像君爸爸所說，他并不欠她們母女的。

卯卯一溜串，叫得又甜又糯。雖然君爸爸在三兄弟裏是最小的，可君樂出生早，倒是比君婷和君昱都要大一兩歲。

他們這一大家子，就這麽一個小家夥，爺爺奶奶雖然沒見過卯卯他媽，但對小家夥還是很喜歡的。只是，這做人媳婦的從來不拜見公婆祖宗，實在說不過去。

君樂徑直上前，去扶爺爺奶奶，并且将他離婚的事情說了，爺爺奶奶也沒說啥，現在的年輕人也不知道是怎麽想的，結婚就跟人來瘋一樣，離婚也離得如夏天的暴雨，突然得讓人毫無防備。

這事算是公開了，君樂也順道表示了一下以後會留在恒洋的想法，伯伯們自然是沒有意見的，君澤一直是一個人，有兒孫陪着總歸叫人放心一些。

只不過兩位嬸嬸多想了一重，二十多年前，君澤突然帶回來一個孩子，說是自己的兒子，娘跑了，這二十多年後，自己的兒子，又沒了老婆。

他們父子其實條件都挺好，怎麽就這麽悲催的遺傳了這種命運呢？

君昱媽甚至擔心自己的兒子跟這個堂哥靠太近會傳染這種黴運，所以在君樂開玩笑說跟君昱打工時，她趕緊拒絕。

“樂樂，你是見過大世面的人，君昱就開個小店，太委屈……”

曹桂芳就在心頭冷笑，“如果君樂不怕吃苦，倒是可以到我們的廠裏來上班，不過這工資可不怎麽高……”

這種拒絕的方式可真新鮮。

君爸爸怕兒子受欺負，接了話頭，“君樂已經是個大人了，不該依仗別人，還是該做點自己的事業。”他的兒子，從來不是仰人鼻息的。

君樂趕緊接了爸爸的話說：“我也打算自己做點小生意，先看看再說。”反正這邊拍戲還要幾個月呢，不急。

就算一直找不到合适的項目，在恒洋做個群衆演員也能混口飯吃。這個村裏的人大多數都去恒洋做過群衆演員。

“哥，我支持你！”君昱對這個堂哥還是很有好感的。

君昱這個小輩扶在奶奶一側，而他的未婚妻安小雲則偷眼瞟向君樂。她是知道君家的人男的帥氣，女的漂亮，天生的優良基因，要不然她也不會在茫茫人海中就相中了君昱。

她也知道堂姐君婷簽約了一家娛樂公司，走上了明星的道路。偶爾聽得未來婆婆閑話，就說這大堂哥是他們幾個堂兄妹中最不濟的，任何老媽都是護自己兒子短的，可此刻将君昱和君樂一對比，這短護得也太喪心病狂了。

君昱年輕帥氣，但是，無論是穿着品味還是行為舉止都透着一股濃濃的暴發戶青年的浮躁，而君樂卻沉穩內斂，态度平和，最關鍵的一點是，這個大堂哥跟最近網上瘋傳的那個僵屍帥哥太像了。她幾乎都有沖上去要簽名的沖動了。

“昱，我能跟堂哥合影嗎？”

君昱一聽，寒毛都豎了起來，他今年二十三，頭發卻像不良少年一樣還挑染了幾根紅毛，大冬天穿着單薄的甲克，帥氣利落，身材還稱得高大挺拔，可這個女人怎麽眼睛就往他哥身上放呢。

安小雲搖了搖他的胳膊，“堂哥真的太像程程了。”程程自然是《末世拼圖》裏面的穆程。

君昱鄙視了她一眼，又轉過頭來看君樂，君樂早聽見了，臉上挂着揶揄的笑容看着君昱。

君昱脖子一梗，“這是大哥，怎麽能讓你随便調戲！”

安小雲翻了個白眼，但鑒于長輩都在場，她也不好再做糾纏。

後面的曹桂芳看不慣了，這算什麽。大家都知道君樂在s市跑龍套，還不如去恒洋影視城當群衆演員上鏡的機會多。曹桂芳曾經就去當過幾次，在某部電影裏一帶而過的晃了幾分之幾秒呢，所以，君樂于他們而言，不過就是簽約了一個大公司而已，但做的事情卻沒啥差別。在恒洋随便擺個地攤都比他收入高，所以君樂的職業，一直都是他們閉口不談的事情，以前算是給君樂留面子，而現在……

連她都看過《末世拼圖》，鄉裏鄉親的還問過她那是不是君樂，她覺得很沒面子，畢竟自己的女兒進入昊天娛樂時，她大肆宣傳過，同時還沒忘記踩君樂一腳，可偏偏君婷正兒八經的大學畢業，條件又好，卻至今沒在電視上露過一面。

君樂的出名讓她很沒面子，所以她壓根就不想承認。而自己家裏這老不死的竟然還告誡她說，不要亂說話，君樂拍完這部就不會再拍片子，他還要出來做事的，若是被人知道他明星的身份，難免造成困擾。

連上面的公公婆婆都發話了，話裏行間都是維護。

曹桂芳有些不服氣，但一想到，如果君樂真出名了，他未婚生子的事情勢必影響到君婷，所以，家裏也都達成了共識。

可即便有這種共識，看見君樂這種故作低調的模樣，曹桂芳還是憋了口氣。乃至于跟君昱媽說了一句，“你這媳婦兒很好，就是太年輕了些。”

君昱媽哪裏不清楚曹桂芳的意思，笑着回了一句，“什麽時候君婷出名了，可要記得給我們幾張簽名照，挂店裏，一定能吸引來不少客源。”

最近幾年，君昱在恒洋開店，自己每年也有十幾的收入，君二伯也到處找些工程來承包，一年也能有近十萬，這收入在西林村絕對算高的，很多鄰居都是靠君昱爸賺錢養家糊口，所以君昱一家比起只在鎮裏開棉紡廠的君大伯在村裏一直更受歡迎一些。

這三兄弟，最默默無聞本來應該屬君爸爸，但是君爸爸很會做木工。他的手藝好，有些時候別人還會來找他定做，雖然賺不了什麽大錢，但養家糊口還是行的。村子裏幾乎每家都請他做過木工，而他給鄰居做工又是免費的，所以，盡管最初君爸爸沒結婚就帶了個兒子回來，二十年後，君樂也莫名其妙地帶了個兒子回來，他們也都沒道什麽是非。反而都說他們人太老實，被女人騙了之類雲雲。

君樂記得村東口的媒婆還曾經給君爸爸介紹過對象，家世不錯，年紀相仿，可是被君爸爸拒絕了。而後來，村裏一位梅嬸也對君爸爸頗了有好感，不知最後怎麽滴，他們硬是成了普通朋友。

君樂覺得，自己的老爸是真的很受歡迎。

長輩們拔草作揖，小輩們放鞭炮磕頭，君家的列祖列宗被祭拜了個遍。卯卯作為最小的晚輩，自然每個墳頭都要跪的，膝蓋上盡是泥，可他還跪拜得特認真。君昱拉着安小雲學卯卯的樣子，教她君家的規矩，被安小雲狠狠地鄙視了一下，但跪拜可沒有一點含糊，那頭磕得能搗蒜了。

君樂一撞君昱的膝蓋窩，把這個堂弟一起按跪下了。衆人一看，這咋看都有點拜天地的勢頭呢。

上完墳大概四點多，太陽沒了溫度，老人也走不動了，一行人才背的背，扶的扶，下了山頭。這邊剛進村，就看見有一輛悍馬停在活動中心，那裏正有幾個鄰居聚攏過去。

君二伯一看那車，就喜笑顏開地跑了過去。君樂扶着爺爺，準備去活動中心那邊送老人上車，走近了，才見中間被圍着那人，當即頭皮就一陣發麻。

來人不是別人，正是跟君樂酣暢淋漓地打過兩場第一次打斷他肋骨第二次卸掉他手臂的流氓趙長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