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6

君樂蹲在客廳門口，跟卯卯一起将今天的錢收好，趙長河和君二伯都回來了，看着堂屋裏圍在桌子旁的四個人，突然有種鸠占鵲巢之感。

顧碩經歷了今天的大堵車，想要選一條山道修建別墅的專用通道。

君樂現在才知道東口那邊的別墅區正是瑞隆旗下房産公司的産業。因為這裏離恒洋不到一個小時的車程，而很多明星都會在恒洋拍戲，一拍就是幾個月，在恒洋購置房産的意願很強烈。但恒洋雖然發展起了影視旅游業，但相關的高端房産區塊卻是無法跟h市比的，更別說與s市比。

“樂樂，這十二塊錢是阿姨給我的小費，我能拿嗎？”卯卯無限期盼地看着君樂。

君樂回過頭來，又從那堆被卯卯清理好的錢裏抽出一張百元大鈔，“這是今天卯卯的辛苦費。”

卯卯的小臉高興得紅燦燦的，拿起那一百十二塊錢就噌噌地往樓上跑。君樂知道他有一個小金庫，藏在衣櫃的最下角，這小家夥天生就對收集錢財有種異于常人的熱衷。但他也不是守財奴，時不時的要什麽東西，會拿出自己的錢來，好像記憶中，卯卯就沒問他要過什麽……

“樂樂！”不一會兒卯卯在樓上大喊。他一喊，樓下的趙長河也喊了一聲，“樂樂，卯卯叫你呢！”

顧碩的眼睛立馬就轉過來了：你們很熟嗎？

君樂從客廳爬出來，換了鞋子，噌噌上樓了。顧碩目送他上樓，忍不住問趙長河，“我以為你們見面至少又會打一架。”

陪同在坐的君家父子臉色變得有點複雜。君昱更是嚴肅中帶着一點抵制地看着趙長河。

趙長河卻得意地說道：“我們已經化幹戈為玉帛了。”

顧碩絕對沒想到趙長河會住進君樂家裏，竟然還如此親密地稱呼君樂，這嚴重刺激到了他的某根神經。但咱們的顧大少爺在外面依然保持着平和的表情，就是慢慢地讓人覺味出他的高冷而已。

再說那廂，君樂上樓，以為卯卯摔了，跑上來一看，小家夥正捧着他的百寶箱，眼睛亮閃閃的，還透着幾分得意。

“怎麽了？”

卯卯微微收斂了一下自己的得意表情，板了板臉孔，用嚴肅的口氣說道：“樂樂，這是我給你攢的娶媳婦兒的錢。”

君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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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萬多了。”卯卯強調。

見君樂無動于衷，卯卯急了，“雖然不多，但我是一個孩子，你不能指望我給你很多錢！”

君樂鼻頭莫名地有些泛酸，蹲下，很不客氣地将小家夥揉在懷裏，“臭小子，留着給你自己娶媳婦吧！”

卯卯在他懷裏翻了個白眼，“我娶媳婦還有二十年，我會自己賺。小叔今年就要娶小姨了！那個怪叔叔也要結婚了……”

君樂的身子僵了一下，十分後悔當時在卯卯在的時候跟秦臻攤牌。

君樂摸摸卯卯的腦袋，“爸爸早就不喜歡他了。卯卯別擔心。”

卯卯撇撇嘴，才不是怕樂樂被怪叔叔搶走呢，“樂樂娶了媳婦兒，爺爺會高興的。”雖然沒有媽媽什麽的，他已經習慣了，可爺爺似乎很像爸爸能有一個媳婦。

“卯卯想要後媽？”

卯卯十分認真地想了想，聽說後媽都是虐待孩子的，如果後媽容不下他，他就跟爺爺過。

————

晚飯自然是在君樂家裏吃的，君昱媽為表達一下好客之情，占領了君爸爸的廚房，而君爸爸則在後院喂雞。

柯靖将帶來的禮物都分了，客人有君二伯招呼，君樂則懶得進堂屋，轉到後院幫君爸爸拾雞蛋。不管這次顧碩是有心還是無意，君樂是真不想見到他。

君爸爸養了二十多只母雞，每周都會往山下的農家樂送雞蛋。城裏人就喜歡這種鄉下不喂飼料的土雞蛋，味道特別香。農家樂一到周末，就會缺雞蛋，所以村裏人也都會養雞，時不時地往山下送，賺點零花錢。但是，農家樂給他們村民的價格是五毛一個，而土雞蛋在零售時，至少也要一塊五一個。

君樂有些時候想想挺不公平的，這樣的土雞蛋光糧食成本就多高，若不是自家有種糧食，五毛連成本都收不回來。

可山下的農家樂就占了這點天時地利，要麽，不賣給農家樂，就得去恒洋市區賣。被城管抓過幾次，誰還敢去。畢竟恒洋大小算個旅游城市，出入的明星又很多，城市環境這一塊就治理得特別嚴，所以想賺點錢就只能便宜了山下的農家樂。

“爸，其實雞蛋可以放在君昱的店裏賣，又不費事。”也不用被農家樂坑。

“人家有人家的生意，我怎麽好去麻煩人。”

君樂知道，君爸爸就在賭一口氣。記得幾年前，他那時還在上高中，轉年就要考大學，也是過年竄門大伯母曹桂芳說君爸爸一個大男人應該出來打工，一個人躲在山裏，太沒出息，連君樂上大學的錢都湊不出來，以後老了，誰有錢來接濟，所以還是應該趁着自己年輕多努力努力……

這話是當着爺爺奶奶以及大伯二伯說的，語氣聽起來很溫和，實則讓人心裏發寒，當即奶奶就翻臉了。

君爸爸知道，這是防着他們借君樂上大學的名義來借錢。君二伯當年蓋房子的時候也向君大伯借過，也沒少受曹桂芳的擠兌。要不君二伯也不會這麽浪費地重新建了全村最好的房子，這就是做給他曹桂芳看的。

君大伯的棉紡廠原本是曹桂芳家裏的，因為經營不善差點倒閉，是君大伯一手将它打理好，這才開始盈利，是以，以前的老板會将自己的女兒下嫁給他。

從本質上來說，曹桂芳就覺得自己是下嫁的，君家根本不配，從最開始她就防備着人，仿佛哪個“窮親戚”都盯着她家的錢似的。

而君爸爸就那樣一聲不吭地硬供了君樂上大學，沒有向他們借過一分錢。君樂覺得郁悶的是，自己不但大學沒畢業，還向大伯借了十萬，單從這一點來說，他就覺得自己挺讓君爸爸丢臉的。

雖然曹桂芳尖酸點，但君大伯卻是很不錯的，而曹桂芳再橫，君大伯的話她還是肯聽，所以君樂借錢的事情都過去五年了，一點風聲沒漏。

“那就等我開了店，放店裏再賣。”

君爸爸不置可否，将雞蛋拾完，關上鐵絲網門，看似不經意地問，“你跟那個顧先生關系很好嗎？”

這話聽着怎麽有點耳熟呢？昨天父親似乎也問過他跟趙長河的關系。

“顧先生是我現在拍的那部戲陳導演的好朋友，見過幾次面。而這次陳導想把一個場景拍攝地建在這邊山裏，借用了顧先生的地。”

君爸爸一聽，“這麽說，你是真不出去了？”

“嗯。公司那邊已經差不多算是解約了，過完年，我就給卯卯找學校。”

“這樣也好。”

等到吃過晚飯，君樂心想着，這下總算可以将這些人送走了吧。既然顧碩來了，趙長河也不敢再整什麽幺蛾子，君樂十分高興地上樓，給趙長河收拾東西，都乖乖地讓他們去君二伯家，好好地談生意，增進彼此的感情。

趙長河一看不樂意了，“顧總過去就行了，我再去打擾多不好！”

媽的，你打擾我就很過意得去了嗎？

君昱媽客氣得很，“房間我都收拾好了，不用客氣。”

別說三個人了，再來十個人都能塞下。這可是君二伯的機遇，說不定還能順道給君昱鋪鋪路，親自招待，怎麽也比借別人的人情要來得更可靠。

就在趙長河僵持的時候，柯靖的聲音突然又冒了出來，“顧總，胃又不舒服嗎？”

一直坐在旁邊沒說話的顧碩此刻臉色煞白，額頭還微微地冒着冷汗，但他的表情卻跟以往沒有什麽兩樣。

他只沖柯靖擺擺手，示意他安靜。這副裝逼樣兒，看得君樂直在心裏翻白眼。

作為特別助理的柯靖可不會這樣馬虎，他對君爸爸說，“顧總估計是今天午飯沒吃，胃病犯了，能先在這裏休息一下嗎？”

君爸爸當然不好拒絕，君二伯還親自護送這位大總裁上樓。

明明是君家主人的君樂完全沒人聽取他的意見，他站在樓梯口有點忿忿。他就是有一種預感，顧碩會住下來，雖然不知道是出于什麽原因，但那個混蛋似乎很喜歡逆着他的鱗片刮，每次都在試探他的底線。

俄而，柯靖下樓，“今天怕是要麻煩你們了。”

看吧，果然是這種結果。

“顧先生怎麽樣？”君樂盡量擺出主人該有的姿态。

“吃了胃藥，應該能止住疼。”柯靖看了君樂一眼，繼續說道，“顧先生不能吃太過刺激的東西，尤其是麻辣，這會加重他的胃病。”壓力大的成功人士誰的胃沒點毛病。

“哦”，君樂不鹹不淡地應了一聲，一點沒有因為給顧碩的特別照顧而有絲毫羞愧。他只不過在吃飯的時候給顧碩面前的碟子多加了幾勺辣醬嗎？還刻意用了他家裏最好的辣醬，那可是山頂小尖椒磨成粉，用油炒出來的，又香又辣，在外面可是吃不到的……

柯靖皺了皺眉頭，他是真不明白自己老板的想法了。就算是對君樂心存愧疚，犯不着自個跑來受這份罪，還害得他不能回家跟家人團聚。這可好，人家不但不領情，還變着法子整他。今晚君樂在飯桌上特別熱情，不但給顧總親自調碟子，還選了很多他根本不吃的東西放在他的碗裏。

柯靖本來想阻止，卻被顧碩阻攔了。一個願打一個願挨，他還真不知道應該說什麽好了。

“君先生，我跟顧總多年，從來沒有見他對誰這樣遷就過……”

君樂擺擺手，阻止了他，“柯先生，我想你們應該知道我的态度，顧總若沒什麽事情，就請你們換個地兒歇腳。寒舍簡陋，實在招待不起你們。”他承受了六年，顧碩這個造成他悲劇的人卻潇灑了六年，到頭來還想要整死他。就算那是別人的陰謀要借刀殺人，而作為被借的那把刀，讓君樂如何能夠像什麽都沒發生過一樣去接受對方的示好。

柯靖站在那裏呆了好半晌，他終于明白為什麽顧總要從君樂的家人下手，在家人面前，君樂身上就算有刺都是被軟化的，至少表面看起來還順滑，而在人後，這位的刺幾乎根根直立，讓人無從下口。

柯靖将君樂的話原封不動地回了顧碩。顧碩端着一杯白開水，慢慢地喝着，“這小東西的脾氣倒挺大……”

顧碩這邊還沒感嘆完，就被肚子裏的“咕咕”聲叫得失了平素的淡定。柯靖只覺額頭一寒，裝作什麽都沒聽見，偏過頭去——這位大少爺很要面子的，這種糗事能回避就盡量回避一下。

顧碩迫不及待地往廁所而去，誰知打開門就看見小卯卯的臉。小家夥也不知道在這裏站了多久，見他出來也不說話，只是擡了眼看他，表情還相當地嚴肅。

顧碩整了整衣服，下意識地将捂在肚子上的手拿開，還站得頗有風度。柯靖在他身後默默地抹了一把汗，在一個孩子面前裝什麽風度呀，您就不怕拉褲子裏。

“卯卯，找叔叔有事嗎？”

卯卯搖頭，“沒事！”

顧碩一下子有點接不下來，一股強烈的便意再次席卷全身，讓他汗毛都豎了起來，雞皮疙瘩一一層一層地爬上皮膚。

柯靖立刻走了過來，“卯卯，來，叔叔給你看一件東西。”

卯卯則站在門口，壓根沒打算挪動步子，樂樂不喜歡這個叔叔，他不能讓這個叔叔亂跑惹樂樂讨厭。

“樂樂說，不能随便進陌生人的屋子。”顧叔叔他是見過幾次，可這個柯叔叔他可不認識。

“柯叔叔，想跟你談談君先生的事。”

“我爸爸嗎？”

“嗯。”

這次小東西思考了一下，便進屋了。

顧碩“氣定神閑”地走進廁所，一把将門關上。

再出來時，整個身心通暢。

“顧總，要不，我還是去找點藥吧？”他随身只帶了顧碩的胃藥，這樣拉下去，他還真怕明天這位老總會爬不起來。

顧碩又端起水杯開始喝，“若是讓君樂知道我吃海鮮拉肚子，我怕他以後每頓都給我吃海鮮。”

柯靖：“……”

“你剛才跟卯卯說什麽了？”那個可小家夥不是那麽好忽悠的。

“我就是跟他說，您跟君先生有一點點誤會，這次是您登門道歉來的，向他請教一下如何才能讓你們重歸于好……”

這個慌說得倒挺貼近事實。

“卯卯怎麽說？”

“他說他需要思考一下……”

顧碩笑了出來，這小家夥挺有意思的。

君樂幫君爸爸收拾完房間上樓時，顧碩正坐在椅子上，給卯卯講英語。而卯卯就趴在他膝蓋上，兩顆腦袋湊得很近，都看着卯卯的課本。

聽見君樂的腳步聲時，兩人不約而同地擡起頭來，兩雙十分相似的眼睛一起看着他。君樂的心口一抽，有好半晌沒緩過氣了。

他是知道卯卯流着一半顧碩的血液，可他從來沒覺得這兩人像，可如今湊到一塊兒，想說不像都不行。

君樂一腳踏進客廳，将卯卯抱了起來，低頭看着顧碩，“顧先生，你身體既然不舒服，就應該好好休息！”乖乖躺房間裏，最好別給我出來！

顧碩站起來，比君樂直接高出了半個頭，之前他是坐在沙發上，君樂因為抱卯卯，幾乎就站在他腳邊，此刻，兩人的身體幾乎碰到一塊兒。

君樂下意識地後退了一步，腳撞上了身後的茶幾，往後仰了仰，顧碩的手十分及時地攬住了他的腰，若不是卯卯卡在中間，君樂的臉幾乎要貼在顧碩胸口。

可卯卯在場，君樂又不好爆粗口，臉上青白交加。顧碩嘴角一勾，松了手，“多謝君先生的提醒，我是該休息了。”說罷還很順手地摸了摸卯卯的腦袋。

卯卯心想，顧叔叔要跟樂樂握手言和，似乎任重道遠啊。

————

君樂躺在床上，心情十分郁悶，剛翻了一個身，徐暢打電話過來了。

“君樂，你可真夠意思，竟然回家賣涼面不叫上我？”關鍵是，怎麽就能跟那位顧大金主一起賣涼面呢？這得閃瞎多少網民的賊眼！

君樂皺了皺眉頭，果然被傳上網了吧。幸好，他長得像穆程卻沒人會認為真是演穆程的那個演員。因為穆程的大紅和神秘，有很多長得像穆程的人還借機炒作了一翻，網上甚至有人開始評選誰更像穆程本人的投票，君樂此刻最多也是其中一個候選人而已。至于顧碩，這人在國內媒體就沒露過面，認識他的人很少。

認識顧碩的人少，卻并不表示就沒人認識。

至少此刻遠在s市的君婷無意間看見網上有人傳又發現一個像穆程的帥哥時，她準确無誤地認出了君樂身邊那個人。自然，她也知道，那個賣涼面的“穆程”正是所有人都要找的本尊。

君婷撥通了曹桂芳的電話，“媽，明天二叔三叔會來給爺爺奶奶拜年嗎？”

“會呀。就差你了！”

“那，我明天回去，你記得讓他們等等我。”

曹桂芳有些莫名其妙，君婷不是說好了要在s市過年嗎？經紀人說趁着導演有空要帶她去多拉拉關系。這可不是一般公司能有的門路，所以女兒不回家過年，曹桂芳一點兒都不介意。可這怎麽突然就轉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