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0

舅舅他也很喜歡你。

施允南聽見這話,不自覺地凝住了嘴角的笑意,他将小金魚抱在書桌上,否認,“人小鬼大,你怎麽就知道駱令聲喜歡我了?”

“肯定喜歡啊,小舅舅這麽好,誰都喜歡你。”

小金魚搖頭晃腦地回應,他頓了頓,繼續用自己的觀點證明着剛剛的答案。

“舅舅對其他人都很兇的,可他對小舅舅就很好,第一次見面就和我說小舅舅是家人。”

“我們對自己喜歡的人,才會很好不是嗎?”

“……”

施允南盯着小金魚清澈的瞳色,突然間沒了反駁的話。

都說當局者迷旁觀者清。

可有時候,大人還不如小孩子透徹,他們最純真的思想往往才是最準确的。

是啊。

駱令聲一個旁人聽了都要聞風喪膽的名字,一個對着謝可越、溫婉柚都不會心軟半分的人,僅僅是為了一紙協議,就可以任由自己的胡鬧?

施允南雖然覺得自己有足夠優秀的地方,但不會自傲到認為自己優秀得天上有、底下無。

退一萬步說,即便駱令聲想要協議結婚,也會有不少人争着搶着答應,怎麽非得是只見過一面的自己?

“小舅舅,你還不開心嗎?”

小金魚瞧施允南又不說話了,突然将自己嫩呼呼的小臉探到了他的跟前,“那你戳戳我的臉,可好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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施允南被小金魚逗笑,如他所願戳了戳臉頰。

“小舅舅,你別怕。舅舅如果惹你生氣了,等我長大一點,我就幫你教訓回來。”

小金魚趁着自家舅舅不在家,毫不猶豫地偏向了施允南。

施允南故作驚訝,“喲,你還敢教訓駱令聲呢?”

小金魚想起駱令聲那張嚴肅的臉,瞬間慫了,“……我們一起好不好?舅舅不敢兇小舅舅的。”

“誰說的,他今天就兇我了。”

“啊?那舅舅壞。”

一大一小的兩人聊着聊着,很日常、很瑣碎,甚至還有些可愛的幼稚。

興許是到了平常要睡覺的時間點,小金魚不受控制地打了個哈欠,揉了揉有些泛淚的雙眼,“……小舅舅。”

“想睡覺了是不是?我抱你回去睡覺。”

“我能和小舅舅一起睡嗎?”小金魚瞥了一眼自己身上的貓咪睡衣,還埋頭聞了聞,“我已經洗香香了,不臭的。”

施允南低笑不止,幹脆将他抱到自己的床上,“好,你和我一起睡。”

施允南內心的孤獨被這樣的對話暫時驅離,他盯着乖乖在床上閉眼睡覺的小金魚,突然也不是這麽着急做出決定了。

即便他和駱令聲的關系只能停留在協議上,但能收獲一個懂事又粘人的小金魚陪伴,其實感覺也不差。

駱令聲這回出國進行全面的身體檢查,其實只停留了不到四天就返程了。

他和秦簡等人回到駱宅時,還不到晚上九點。

窩在房間裏畫設計稿的施允南隐約聽見樓下的動靜,習慣性地起身拿起水杯想要下樓。

沒想到自己一開門,就和門口的駱令聲對上了目光。

“……”

兩人不約而同地停住了眼色。

這是繼那天在訓練室的‘不歡而散’後,兩人的第一次見面。

駱令聲出國的這幾天主動發過一些微信,施允南只将自己當成了瞎子,假裝沒看見也不回複。

施允南以為駱令聲只是路過去書房,于是保持着沒說話,但在靜靜等候了三四秒後,對方還沒有半點要挪動輪椅的意思。

“剛回來?不去書房?”

施允南幹癟地問出這一句話,完全沒了往日‘興風作浪’的念頭。

駱令聲自然看明白了他的态度,操控着輪椅又往前推進了一些,“有空嗎?我是來找你的,有些話想和你聊聊的。”

不到五天,抛去來回長時間的飛行時間,駱令聲除了普通的檢查治療之外,還得配合醫療團隊進行複健訓練,以便記錄各項活動數值。

不僅如此,在測試累到筋疲力盡的情況下,他還得繼續處理集團的事務,可以說精神一直處于緊繃的狀态。

即便如此,回到駱宅的第一件事,駱令聲依舊選擇來找施允南。

“那天在訓練室,是我一時情急之下說錯了話,我只是不習慣被……被你看見那麽狼狽的一面。”

駱令聲極力壓制着聲線裏的疲憊,心尖凝着任何人都窺探不出的緊張。

單從施允南不回他微信這一件事情上來說,就足夠讓他方寸大亂。

其實那天說完話後,駱令聲就倍感後悔,只是真的找不到時間當面聊聊。

“駱先生,你不用和我道歉。”

施允南微微垂眸,從容而識大體地回,“那日在訓練室,是我沒有經過允許是私自闖入,你說得對,是我沒有分寸越界了。”

“要不是駱先生提醒我,我差點都忘了我和你只是‘協議’關系,不過現在重新意識到也不遲。”

“從今以後,除了在外人面前演戲,其餘私下時間我都會和駱先生保持距離的。”

施允南快速說完這一段早已經編排過無數次的謊話,攥着水杯的手心隐約有些發汗。

即便如此,他也不願意在駱令聲面前再有一絲一毫地服軟——

這是他從小就養成的性子,一旦預感到‘威脅’,他就會全方面地自我保護起來。

其實,駱令聲在訓練室裏的那兩句話是次要。

讓施允南重點在意的是,對方很可能因為心裏存着的白月光,而永遠将他拒之門外。

既然如此,他主動走遠便是對自己最好的保護。

施允南強忍着翻湧的情緒回答,“駱先生,要是沒什麽事的話,麻煩讓讓。”

無論事前做了多少心裏建設,但當着駱令聲的面,他的心跳依舊不受自己的控制。

駱令聲眉心泛起複雜,對方一口一個‘駱先生’,直接将他們的關系退回到了最開始。

他剛準備說些什麽,近處就響起一道聲音,“小舅舅,我洗好澡啦。”

小金魚抱着自己的小毯子,歡快地朝着施允南跑來。他的視線觸及到自家舅舅,撒歡的步伐慢了下來,“舅舅,你回來啦?”

“嗯。”

駱令聲看着小外甥的模樣,“今煜,你這是做什麽?”

“我和小舅舅一起睡覺!”小金魚驕傲回答。

舅舅不在家的這幾個晚上,他夜夜跑來和小舅舅睡在一塊。

只有這樣,小舅舅就不會和故事裏的小白兔一樣,趁着晚上睡覺的功夫,丢下他們這些家人私下溜走啦。

施允南暗中松了一口氣,不得不感嘆這乖寶寶來得真是時候。

他一手将小金魚拉進了房間內,對着駱令聲就是冷淡一句,“我們差不多要休息了,駱先生請随意。”

嘭。

毫不猶豫被關緊的房門。

“……”

駱令聲想說的話被卡在了喉中,說不出口、咽不下去,漸漸地竟感受到了一種前所未有的無措感。

他沉默在門口停留了好一會兒,才對着屋內的人低聲道出一句‘晚安’。

施允南聽着漸行漸遠的輪椅聲,整個人終于從一種無形的緊張感中掙脫出來。

小金魚在他的示意下,松開被自己雙手緊緊捂住的嘴巴,用特別刻意的氣音說道,“小舅舅,舅舅走了嗎?”

“嗯,走了。”

施允南沒了喝水的念頭,領着小金魚往回走。

小金魚擡頭眼巴巴地問他,“你還在生舅舅的氣嗎?”

“沒有生氣。”

施允南不好當着孩子的面多說什麽,“快睡覺吧,都要九點了。”

“哦。”

小金魚乖乖帶着自己的小毯子爬上床,“小舅舅晚安。”

“晚安。”

小金魚是個入睡很快的小孩,施允南調整了床頭燈的亮度,沒一會兒就見他香香甜甜地睡了過去。

施允南沒了想要設計的心,幹脆靠在床頭發呆。

其實不用駱令聲主動道歉,他知道對方的那句‘越界’只是羞愧情急之下的氣話,更明白白月光也可以是沒有關系的過去式。

小金魚的童言童語,恰恰激醒了施允南的認知。

像駱令聲這樣的性格,是不會随便允許任何一個人進入他的內心世界。

而之前的自己,或許無限靠近了駱令聲心裏的那個位置,但也僅僅只是靠近,并沒有紮根。

實際上,施允南心裏有個過不了的坎,說得再準确一些——

他在吃醋。

在吃駱令聲那個未曾謀面的白月光的醋。

施允南試圖抛卻一切情愫,将自己回歸到‘協約對象’的身份,這點很難,他沒辦法在一朝一夕之間做到。

所以只好像剛才那樣假裝不在意、假裝冷靜。

正想着,微信就響了起來,是路照安發來的微信。

——施先生,明天有空嗎?

——你之前說想參觀原氏的加工廠以及原石料庫?我明天可以幫你安排。

施允南是有這個想法。

他答應了和路照安的合作要求,原因很簡單:比起鑽石設計,玉石設計才是他真正想要發展的設計方向。

既然原氏和路照安抛出了這個橄榄枝,他自然願意應下。

等到日後靠着‘施允南’這個本名在華國行業內發展出一些人脈,他可以進一步地創建自己的設計工作室。

即便夢境中的情景已經發生了翻天覆地的改變,但人生在世,他得為自己謀劃出一條路。

……

次日。

施允南為了避開駱令聲,特意在房間內躲到臨近中午才下樓,結果沒想到,又一次撞上了駱令聲的視線。

“……”

四目對視,施允南下樓的腳步微頓。

但要是這會兒再開溜上樓,那就顯得太刻意了。

施允南幹脆斂住情緒走了下來,随手将薄外套和随行小包放在椅子上,“……今天這個點怎麽還不去集團?”

駱令聲直接開口,“等你下樓。”

施允南:“……”

秦伯示意傭人将留好的餐點全部端了上來,又默不作聲地帶着其他人退下,給家裏的兩位主人翁留出獨處的空間。

駱令聲主動關心,“不要把早中餐合在一塊吃,長時間不吃早餐對胃不好。”

施允南随手舀起一口海鮮粥,“謝駱先生關心,但我習慣了。”

駱令聲被這句‘駱先生’堵得胸口一塞,餘光瞥見施允南帶下來的物品,“下午要出門?”

“嗯。”

施允南的回答很簡略,他的視線一直停留在碗內,壓根不拿正眼去瞧駱令聲。

他不是将對方不屑看輕,而是怕自己一旦對上駱令聲的眼神,某些深壓在心底的情緒就會無處藏匿地被捕捉。

駱令聲眼見着施允南對自己越來越防備、越來越生疏,心髒像是被無形的雙手攥緊了,連帶着呼吸聲都緊促了一分。

駱令聲終究還是沒能控制住,操控着輪椅直徑拉近了兩人間的距離,“還在生氣?”

施允南聽見近在耳畔的、夾雜着歉意的詢問,盛着粥的右手不自覺地一抖。

他側頭看向眸色專注的駱令聲,口是心非,“沒有。”

駱令聲察覺出了他一瞬流露的悶氣,凝重的眉心終于緩出一絲笑意,“上次在訓練室,是我口不擇言了,我……”

“我吃飽了。”施允南打斷駱令聲的話。

他無法控制加速的心跳,只好微微後撤以求保持冷靜的狀态,“我下午約了人,還有工作。”

駱令聲擡眸望着已經起身遠離的施允南,不安地脫口而出,“約了誰?”

“路照安。”

聽到這個名字從施允南口中冒出的瞬間,駱令聲的心底就不受控制地冒出了酸意。

他不想再用強硬态度将對方推遠,只好緩聲問,“你和他在一起工作?什麽時候的事?”

“我答應了路照安的玉石設計合作。”

施允南瞥見駱令聲蹙着的眉頭,連日來憋氣後的壞心眼又浮了上來,“以後可能得天天挨在一起工作,也請駱先生不要越界多問,免得幹涉了我的正常社交和工作。”

“……”

越界?幹涉?

一句話将駱令聲敲在了原地,當初争權時遇到再棘手的離間算計,都不及眼前人的三言兩語。

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

事到如今,駱令聲才明白這句話的真正含義。

施允南轉身準備離去,結果又聽見駱令聲的提醒聲,“等等,東西忘了,出門把外套穿上。”

灰蒙蒙的下雨天,帝京的氣候已經有些發涼了。

駱令聲親手将施允南的物品遞了過去,遲疑了一瞬才問,“你在哪裏工作?我遲點派人去接你?”

“不用了,駱先生。”

最後三個字,施允南咬得格外重。

“……”

駱令聲沒了話。

向來成熟穩重的他破天荒地想要回到在訓練室的那日,恨不得收回那句話傷人又害己的急話。

施允南瞧見駱令聲隐約的‘受打擊’的模樣,嘴角不自覺地快速彎了彎。

和剛剛下樓時的閃躲不同,他腳步分外輕快地出了駱宅。

駱令聲眼睜睜地瞧着施允南的背影被屋門隔絕,腦海中滿是對方不久前的回應,心裏萬般不是滋味。

兩人協議達成的那一天起,施允南就用一次又一次地主動拉近了兩人間的距離。

而現在,對方像是毫無眷戀地倒退回原地,他才意識到自己心裏的那些成熟打算,在快要失去的認知前根本就是一團散沙。

他想要抓住眼前這個人。

這個想法,從頭到尾壓在心底就沒有變過。

駱令聲摘下眼鏡,揉了揉發脹又發澀的眼,重重喊了一聲,“秦簡。”

秦簡從隔間快速走了出來,“查一下允南和原氏的路照安在哪裏工作?注意分寸,我下午去接他。”

秦簡想也不想地應話,“好的,家主。”

路照安是個行動力又穩又果斷的人。

既然決定了要和施允南等新銳設計師達成合作,他幹脆就在玲珑市場附近包下了一層裝修完善的辦公樓,便于設計師們的日常工作所需。

當然,這個工作地點并不是強制性要求的。

只是因為靠近玉石市場,可以給衆位設計師在采樣時圖個方便。

路照安帶施允南簡單參觀了一下辦公室,“大門已經輸入了你的指紋,你以後有需要的話,随時可以過來。”

施允南說,“好。”

“我帶你去原氏加工廠和玉石料庫看看?就在玲珑市場的正後方。”

因為市場最初創建時,原氏是作為‘老東家’般的存在,所以自家廠子就占據着得天獨厚的地理優勢。

兩人沒走幾步路就抵達了原氏玉石廠。

“原氏在帝京有兩個加工廠,一大一小,大的用于加工切面,小的用于精細雕刻,除此之外在各省的大型玉石市場都分布着玉雕工作室。”

但凡打着‘原氏’招牌的鋪子所售出的玉雕擺件,基本上都是自産自銷,如果自家的原石攤能開出好料子,第一需求也是供着自家的玉雕師。

施允南看着最外側五名負責打磨玉珠的師傅,問話,“這些就是供給樓氏的玉珠?”

“嗯。”

話音剛落,邊上就響起一道張揚的語調,“施允南,你來這裏做什麽?”

施允南第一時間就辨別出了聲音主人,側身看去,果不其然是原銳。

隔了一小段時間沒見,原銳臉上被揍的痕跡都已經消退了,這會兒眼神又拽又亮的。

“小銳,施允南是我們玉石工作室的合作夥伴。”路照安解釋,“設計需要,我帶他來玉石庫參觀介紹一下。”

原銳對路照安還是那副別扭姿态,只是将不相信的目光對回了施允南,“你還懂玉石設計?”

可越不是說施允南成天在國外吃喝玩樂,壓根沒點能用得上的真本事嗎?

施允南挑眉,“略懂皮毛,原少爺這表情是不信任我?”

“我可沒這意思。”原銳當即否認。

他在施允南身上吃夠虧了,從嘴巴裏出口的話還是收着點吧,他總不能在同一個人的坑裏面摔倒三次。

突然間,路照安的手機響起來電鈴聲,他接通電話沒多久,神色就凝重起來。

一直用餘光注意着他的原銳跟着變了眼色,等他挂斷電話後就問,“怎麽了?”

“臨省的玉雕買賣出了點問題,我現在得趕過去處理。”路照安歉意看向施允南,“施先生,可能要改天……”

“什麽改天啊?來都來了,你沒時間陪同,換別人給施允南介紹不就成了?”原銳打斷。

施允南聽出弦外之音,笑問,“原少爺打算給我介紹?”

路照安聞言,頓時也将視線對向了原銳。

原銳假裝咳嗽了兩聲,嘟囔,“我來就我來,反正被我爸困在這哪都去不了。”

原銳被原璞光下了禁足令,只有每天在原氏玉石廠裏打卡待夠六小時,才能換取一定量的零用錢。

這一天天的,玉雕的事又上不了手,可把他憋屈壞了,找點事情做做也好。

路照安露出了少有的笑意,“施先生,那就由原銳代勞吧,玉石方面的問題他都知道的,還很專業。”

原銳聽見這聲肯定,嘴角短促翹了翹,迅速恢複那副老大不開心的模樣。

施允南沒有意見,別說有原銳在場,即便就他自己,也是對玉石也是有研究的。

路照安走後,原銳自信挺了挺自己的身板,“那什麽……你跟我過來吧,本少爺給你開開眼。”

經過前面幾次的相處,施允南大概了解了原銳的脾性,無非就是個傲嬌過度的小少爺,本性不壞。

他說要給施允南介紹原氏玉石庫,那就是認真不摻水的介紹。

加工廠再往後走,開辟出了五個專門放置玉石的倉庫,一個房間連通着另外一個房間,加在一塊的面積很大。

原氏作為玉石業內數一數二的招牌,手底下所擁有頂尖玉石的數量自然震撼。

原銳總歸是玉器世家出身,在這個方面難得靠譜。

五個料庫房間,一通介紹下來絲毫不帶喘氣,将每一塊切面玉石都講了個透徹,還給施允南補充了好多知識點。

叫人不得不服。

“原少爺對玉石方面了解頗深啊?厲害。”施允南真心實意地誇了一句。

原銳聽見這句誇獎,神色得意一晃,又故作無所謂說,“了解再深有什麽用?在我爸眼裏還不是一事無成,他眼裏只有路照安那樣的玉雕好手。”

有時候原銳常常在想,自己才是從福利院裏面抱來的那一個孩子。

長年累月的打擊下來,別說是外人都在傳,就連原銳他自己都相信了,他這輩子就抵不上路照安的一絲一毫。

施允南瞧原銳臉上的落寞,忽然想起他在夢境原書裏的結局——

在謝可越的帶領下,原銳的确将原氏玉飾發展到了行業前列的位置,還順順當當繼承了原氏。

“你最近沒和謝可越聯系?”施允南問。

“你問這兒幹嘛?你和他怎麽說也是一家人,還來打探我的消息?”原銳聽見好友的名字,本能性地警惕一秒。

施允南無語,“你怕什麽?怕我吃了你,還是吃了他?”

“誰、誰說我怕了?”原銳卡殼,嘟囔了一句,“可越前段時間糟心事多着呢。”

投資在化妝品行業裏的錢都打了水漂,不僅如此,還接連賠出了不少錢,甚至他連本人都被有關部門帶去調查了。

聽說這事驚動了施老爺子,對方托了點關系才把他帶回家,關起門來又是一陣嚴厲斥責。

原銳知道謝可越近期處境,也對施允南有所改觀,但一碼歸一碼,他不會将好友的隐私和施允南說。

忽然間,腳步聲響起。

施允南和原銳不約而同地側眸看去,不由感嘆說曹操曹操到這俗語的靈驗程度——

在玉雕師傅的帶領下,許久不見的謝可越突然出現在了門口。

三人看見彼此的身影,空氣仿佛突然凝固。

“可越,你怎麽來了?”

原銳走近好友,視線卻止不住地朝施允南撇去,莫名有種當了海王的心虛感。

仿佛自己背叛了和謝可越的友情,還和施允南私下發展出了交集。

“不是你說這段時間被你爸關在玉石廠很無聊?我看着下班點來找你,正好也有件事想找你聊聊。”

謝可越說完,視線便緊緊對準了施允南,“不過,我沒想到允南也在這兒?”

施允南笑而不語。

他們兩人就是天生的仇家,這一會兒也用不着裝模作樣地表達和善了。

原銳察覺出了兩人的不對付,卻不像第一次夜店見面那般全然偏向謝可越了。

“忙了一通,我都沒注意快到下班時間點了。”

原銳搭上謝可越的肩膀,趁機挪開話題,“走走走,可越,今天我請客帶你去吃頓好的,你不是說有事和他談?”

說完,他又不給謝可越插話的時間,将目光對準了施允南。

“你要走嗎?我們家玉石廠六點準時下班,和前面玲珑市場關門的時間一致。”

“你們先走吧,我想一個人再研究研究。”

各個料庫都有監控,外面還有負責下班鎖門的師傅們,再說以施允南的性格,也不會做出偷雞摸狗的行為。

“行。”

原銳只想着将兩人分開,免得節外生枝,所以答應得很利索。

謝可越不着痕跡地觀察着兩人間的互動,落在施允南身上的眼色晃過一絲暗芒。

他前陣子吃了大虧,不想再招惹施允南重蹈覆轍,一言不發地跟着原銳走了。

“施、施允南,你自己注意着時間。”原銳提醒了一聲。

“知道了。”

等兩人走後,施允南就拿出手機看了一眼。

五點五十。

距離下班還有十分鐘的剩餘時間。

忽然間,屬于駱令聲的微信界面突然彈了出來,有別于以往直白的文字表述,是一段長達十秒的語音。

施允南明明應該不理會的,可他還是忍不住點開了語音。

“忙完了嗎?我去接你好不好?”

從未有過的服軟語氣,哄人的意味也足夠明顯,讓人酥酥麻麻地入了心。

四下無人。

施允南的嘴角忍不住彎了又彎,像是在嫌棄自己,又像是在嫌棄會說出這話的駱令聲。

什麽嘛?

一會兒說他越了界,一會兒心裏又藏了白月光,現在好了,頂着‘駱氏家主’的威名,一而再、再而三地主動找他示好?

施允南還是按照自己的小性子沒回複,手機電量只剩下一絲血皮了,他得抓緊時間挑選出一塊料子作為首次嘗試玉石項鏈設計的基底才行。

“最裏面的五號料庫好像有一塊還不錯……”

施允南自言自語了一聲,根據記憶走到了最內側的房間,他找到了自己想要的那塊帝王綠的切面,順帶将編號記住心底。

就在他轉身準備離去的時候,突然間,咔嘭一聲——

頭頂的燈光驟然熄滅,整個料庫都陷入了死一般的黑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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