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1

幾乎是一瞬間,施允南的心髒就被這整片的黑暗給攥緊了。

他慌裏慌張地掏出自己的手機,打開手機光照飛速朝外走去,但讓他沒想到的是,最外側的料庫大門已經被關上了。

“有人嗎?”

施允南高聲喊了幾句,聲線裏帶着難以壓制的顫抖。

很可惜,裏側外側空洞一片,沒有任何一個人回應。

手機彈出提示音,屏幕上顯示了‘電量不足5%’的警告。

施允南瞳孔微顫,勉強逼迫自己在這樣的環境中冷靜下來,即便是這樣,他還是不願意關閉手機燈光節省電量。

他一邊調節自己越發緊蹙的呼吸,一邊順着自己的本能撥出電話求救。

——滴。

電話音只卡了一聲就被人飛速接通了。

“喂,是不是忙完了?”

駱令聲低沉的聲線入耳的剎那,施允南就不受控制地哽了一聲。

“駱令聲,我被困在原氏的玉石廠了。”他輕抽了一口氣,“……很黑。”

電話那頭的駱令聲瞬間反應過來,“玲珑市場後方的那個原氏玉石廠?”

他派秦簡去調查過,原氏新注冊的設計公司就在玲珑市場的邊上。

“……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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施允南有氣無力地靠在牆上,明知道這點電量用來找路照安或許更能解決問題,但他潛意識裏還是選擇了駱令聲。

即便知道手機一旦沒電,處于全封閉的黑暗環境的自己會遭受怎樣的心理壓迫,但此刻的施允南就是沒辦法挂斷這通電話。

他不想駱令聲的聲音從自己的世界裏離開,一點都不想。

“我知道你怕黑……”駱令聲冷靜的語調裏藏着難以形容的溫柔,“聽着,我本來就在找你的路上,最多十分鐘我就能到。”

“……”施允南一怔,顯然沒想到駱令聲會注意到自己的這點毛病。

雖然說起來可笑,但他的确患有很嚴重的、且無法控制的幽閉恐懼症。

八歲剛出國那年,因為那群外國學生因為損壞了施允南的小提琴,導致施允南第一次和他們發生了拳打腳踢的沖突。

毫無疑問,施允南被揍得很慘。

這事被宿舍管理老師發現後就上報了情況,導致那群外國學生都受到了很嚴厲的處罰。

但這并不是結束——

有高年級的胖學生記恨在心,居然花錢聯合其他同學将施允南手腳捆綁、嘴貼膠布地丢在了教學樓廢棄的物料室裏。

那是一個連光都透不進來的全黑環境,無論如何施允南呼救都只能發出破碎的嗚咽。

要不是巡邏的老教師聽力好,施允南恐怕就要待上一整個晚上。

後來,學校開除了為首作亂的胖學生,但年紀還小是施允南心理已然受到了影響。

聽說,學校曾将施允南的身體情況轉告知了國內的施家,但家中給予的回應是:小孩子,鬧個矛盾而已沒那麽嬌氣,休息幾天就好了。

說得很輕巧。

只是在這次事件後,施允南壓根沒辦法接收全黑的休息環境,每晚睡覺都要給自己留燈。

就像前陣子醉酒的晚上,即便意識不清,他還是本能地阻止駱令聲關燈的行為。

施允南不喜歡訴苦,也喜歡将自己包裝成沒事人,所以就連最親近的溫亦北都不知道他的這個情況。

但他沒想到,駱令聲會注意到并且做出了正确的猜測。

“允南?”

施允南從短暫的出神中掙脫出來,看着手機僅剩只有3%的電量,“手機要沒電了,駱令聲,我……”

“出門前帶着的外套在不在身上?”

“在。”

“摸一下你右邊口袋。”

施允南愣了半秒,聽從駱令聲的指示向外套口袋探去。

然後,他在從未在意過的外套口袋裏摸到了一顆糖。

他垂眸看去,和他當初給駱令聲的那顆水果糖一樣。

“摸到了嗎?你說過你喜歡這種口味的水果糖。”駱令聲的語速加快了不少,但還是保持着足夠的耐心和溫柔。

這是他今天早上偷摸放進對方口袋的,算是無聲的一種服軟,沒想到會用在這種時候。

“袁猛已經在全速開車了,秦簡也在聯系市場那邊的管理。”

“如果待會兒手機撐不住自動關機了,你就待在原地閉眼含着這顆糖。你信我,這顆糖化之前,我一定趕到你身邊。”

這聲保證裏的安全感過于充足,甚至施允南被迫在黑暗中的時間都設定了期限。

施允南眼角一澀,不自覺地攥緊了口中的硬糖,“駱令聲。”

“我在。”駱令聲應得飛速。

他随即又溫聲囑咐,“靠牆蹲下來或者直接坐下來,把自己抱緊了,別怕……”

下一秒,手機燈光驟然熄滅,電話裏的叮囑被毫不留情地卡斷。

全黑環境的恐懼感滅頂般地向施允南襲了過來,他從來是個不怕事的性子,可這種情況壓根就讓他沒辦法冷靜下來思考。

施允南的呼吸不受控制地急促了起來,手機無力脫落,砸在地上的聲音重重響起。

施允南僵硬地跌坐在地上,那顆硬糖或許是攥得太緊了,硬生生将掌心隔出一絲疼意。

反應過來的他像是抓住了什麽救命稻草,撥開糖紙将其含入口中——

舌尖彌漫起熟悉的清甜味,有那麽一瞬間壓制着了環境給他帶來的恐懼。

施允南将糖含在舌底,閉眼極力忽視周圍的環境。很快地,關于往日的記憶就如滔天巨浪般湧了上來。

他手腳被困着丢在伸手不見五指的黑室內,一呼一吸見都是塵埃的味道。

時間一分一秒地流逝。

他嗚咽着發出沒有人能夠聽見的求救,腦海裏回想的都是母親生前的樣子。

全世界,除了那幾個作惡的壞學生,沒有人知道他的處境,他好像會被永遠困在這樣的方寸之地,直至死亡。

不知道過了多久,周圍突然傳來熟悉的‘咔碰’聲,頂頭的燈光一瞬間亮了起來。

緊接着,料庫的大門被人從外頭打開,身前忽然卷起輕微的動靜。

“……”

施允南恍恍然地睜眼,突然看見出現在自己跟前的駱令聲。

糖化了。

人也來了。

駱令聲看着這臉色慘白的施允南,完全顧不得突然沖下輪椅的疼痛感,他伸手安撫性地拍了拍對方的頸側,緩聲問,“沒事了。”

施允南沒流出半點眼淚,只是忽然情難自控地抱緊了眼前人,“……駱令聲。”

“我在這兒,別怕,沒事了。”

站在外側的秦簡和袁猛對視了一眼,不約而同地将料庫門虛掩上,給兩人暫時地留出了空間。

鼻尖嗅到的不是當年那種令人作嘔的灰塵味,而是獨屬于駱令聲身上的淺淡氣味,像是鼠尾草和海鹽的混合,淡卻持久的讓人心安。

施允南在駱令聲懷抱裏停留了兩三分鐘,極力掙脫、壓制着那種無法形容的恐懼感。

直到認為自己可以控制神色,才輕輕輕巧巧地退出對方的懷抱,“駱令聲,我沒事了。”

這話表面的讓人不相信。

“……”

駱令聲沉默盯着施允南壓根沒有血色的唇,看穿他向來慣裝的強大和無所謂,連日來的壓抑在這一刻驟然爆發出來。

“施允南。”

他喊了一聲,溫柔扣住對方的後頸,沒有絲毫遲疑地欺身壓了過去。

微涼的唇抵在一塊,頃刻騰升的灼熱傳遍了四肢百骸。

“……”

施允南微微睜了眼睛,卻在駱令聲探入唇齒的那一刻放棄了抵抗,閉眼迎了上去。

算了。

他騙不了他自己。

駱令聲感受到施允南的态度,一改往日的沉穩作風,強硬而有侵入性地加深了這個深吻。

施允南雙手緊扣在駱令聲的臂膀上,毫無畏懼地将自己送入對方的懷中。

也不知道是誰先失了控,唇齒間的溫度燙得驚人,呼吸黏膩交融在一塊,似乎還有絲絲的糖味來回彌漫。

偶爾發出的嗚咽聲更添了暧昧的助燃劑,仿佛能将周圍的空氣都燃燒殆盡。

不知過了多久,駱令聲終于停了下來。

施允南發懵地喘了兩聲,原本還折磨着人的恐懼感早已被這番深吻的悸動所取代,連帶着蒼白的臉色都湧出一絲紅暈。

耳朵紅得可愛。

他試探性地說出心裏話,“駱令聲,我喜歡你,你要和我試試嗎?”

“什麽試試?太随便了。”

駱令聲用指腹蹭去他唇角的水光,認真表态,“我們在一起,好不好?我也喜歡你,比你想象中的還要喜歡。”

甚至連喜歡都已經不夠表達他多年來的心意了。

駱令聲不敢說得太過火,免得把施允南吓得有壓力,畢竟對方這兩天躲他躲得還很起勁。

不過,要不是這突發狀況,兩人還不知道要什麽時候才能面對面說上話。

“……”

施允南試圖壓了壓嘴角,但是忍不住地晃了起來,“那這算你追的我?還是我追的你?”

“算我追你。”

駱令聲見他漸漸恢複的血色,放心下來,“秦簡應該預約了醫生,我先帶你去看看,有什麽事回家再說。”

“好。”

施允南應了一句,這才有心思查看起駱令聲此刻的情況——

輪椅被丢在不遠處,男人的膝蓋磕叩在地上,此時此刻,一直都是靠上半身強撐着力氣。

駱令聲在進門的那一瞬間,完全是出于本能地沖到他的面前,他顧不上自己不便雙腿,也沒估算到膝蓋撞地可能會造成的危害。

反應過來的施允南一驚,“你的腿……”

“沒事。”

駱令聲主動将手搭在他的身上,“幫個忙,扶我起來。”

不再是抗拒趕人,而是主動要求幫忙。

施允南看着對方和那日截然不同的态度,眸光微微一亮,“好,我幫你。”

兩人一出門就聽見原銳的斥責聲。

“料庫裏有沒有人都不問清楚的嗎?明明離下班還有五六分鐘,你們提前斷電鎖門算怎麽回事?”

“施允南可是我們原氏聘請的設計師,他要是出了事,我問你這事誰負責?”

一旁的工人師傅紅着臉,萬分歉意地解釋,“少爺,我、我真的知道錯了,路先生領人來的時候,我沒注意仔細看,更不知道謝先生也來找你了。”

“後來,我看你帶着人出去也沒注意瞧,就以為料庫裏沒人了。”

今天玉石廠裏的師傅們都收工早,六點不到就基本上走完了,加上他今天女兒生日,急忙慌地想要趕回家陪家人呢。

其實就差了五六分鐘,這位師傅提早按照輪班職責鎖了門、斷了電,誰知道竟鬧出這種烏龍意外。

鎖門是為了防止偷竊,斷電是為了避免有可能在雷雨天發生的短路火災,這都是符合原氏規定的。

說着說着,一行人就看見了施允南和駱令聲的身影。

原銳第一時間走了上去,将施允南從上到下打量了一圈,“你沒事吧?我一聽我哥打來的電話就趕回來了。”

得知施允南被關後,秦簡在駱令聲的示意下迅速撥通了路照安的電話說明情況。再然後,去了臨省的路照安又分別打給了今日的輪班師傅和原銳。

左右不過十分鐘的功夫,大家就都趕了回來。

要是放在一般人的身上,無非就是等到小片刻就能解決了,施允南雖然有幽閉恐懼症,但也不想把自己弄得太矯情。

“我沒事,只是趕巧手機沒了電,時間上有些着急。”

更何況,塞翁失馬焉知非福。

因為這事和駱令聲直接說破了關系,自己的身體又沒造成過大的傷害,施允南拿得起、放得下,不會去責怪旁人的無心之失。

原銳想了想,還是老老實實補上了一句道歉,“對不住,這事是我沒考慮到位,不應該丢下你一個人的。”

施允南低笑一聲,“上次讓你道歉,你非得倔着脾氣。這次我說沒事,你反倒老實巴交地道歉了?原銳,你的性子着實有點可愛。”

“……”

原銳聽見他這聲過于明顯的調侃,耳根子微微一紅又立刻裝模作樣地拽上了。

“嘁,你沒事最好,以後要看料就早點來,別再出現類似的問題了,免得讓大家……”

‘擔心’兩字卡在喉嚨中。

原銳覺得後半句關心的意味太過明顯,別扭改口,“免得耽誤本少爺吃大餐。”

施允南笑笑不說話。

秦簡發話,“家主,我們先回去?我讓私人醫生去家裏等着了。”

駱令聲颔首。

施允南跟着贊同,“天色不早了,早點回去也好。”

原銳和自家師傅對看一眼,沒有阻攔他們的離去。

等到施允南的身影徹底消失在了玉石廠,謝可越才從一旁默默走了上來。

原銳接到電話後第一時間就趕了回來,身為好友的他自然只能跟着返程。

謝可越掩蓋住瞳孔中的不悅,故作輕松地問,“原銳,你和施允南的關系什麽時候變得這麽好的?”

“啊?沒、沒有啊。”

原銳有些心虛地掩唇,上回在夜店還有玉雕黑店發生的事,他都沒和謝可越提及過。

只可惜,原銳是個凡事都會堆在臉上的人,謝可越哪裏看不出他的閃躲?

謝可越沉默壓制着心裏的不悅,轉身臉上就湧上苦澀,“沒有就好,我只是感覺,施允南好像要超過我在你這邊的好友地位了。”

“……”

原銳盯着謝可越過于明顯的表情,實在怕自己的隐瞞傷了好友的心,連忙解釋,“不是的,可越,前段時間你糟心事比較多,我就沒和你說。”

“我和施允南是遇上過兩次,我覺得他不是……”原銳頓了頓,小心翼翼地瞥了一眼謝可越,“哎呀!我就覺得,他沒你說得那麽壞!”

“但我也不是說你不好,我只是覺得,你和施允南之間是不是有誤會?畢竟都是一家人。”

“一家人?一家人,他會算計我,害得我虧損那麽多錢?”謝可越眸底迸發出一絲戾氣。

他看着已經空空如也的玉石廠門口,心裏的怒火越燃越旺——

憑什麽?

憑什麽他費盡心力想要想要讓自己過上更好的生活,可施允南總是在一步步地擋着他的路。

駱令聲一心向着施允南也就算了。

現在就連原銳也跟着變了?明明他比施允南更早認識了原銳。

結果呢?

為什麽原銳背着他和施允南才見了三四面就動搖了立場?憑什麽!

“可越?”

原銳見好友沒反應,立刻緊張起來,“你別生氣啊,我知道你和施允南關系不太好,你才是我的朋友,我和他私底下沒有接觸過,真的!”

“我這人就是管不住嘴,剛剛那些話你就當我沒腦子随便說說,我請你吃大餐還不成嗎?”

謝可越瞧見原銳的态度,知道自己這個時候不能意氣用事,他重新挂上老好人的和善笑容,“我和你生什麽氣啊?”

“不過,我今天來找你,是有正事要和你談。”

原銳立刻順着他的話題聊,“什麽?你說!”

“我想借助并且投資你們家的玉石資源,主要涉及到玉石飾品設計這塊,你方便的話,能約個時間讓我和你爸見個面嗎?”

原銳聽見這話,頓時發出意味不明的一聲,“啊?你也要搞玉飾品設計啊?”

……

晚上十點。

收拾完一切的施允南徑直走到了駱令聲的卧室門口,房門虛掩着輕易就能推進去。

施允南遲疑了一瞬,還是敲了敲門,“駱令聲,我可以進來嗎?”

裏面傳來平穩的回答,“進來,就是給你留的門。”

施允南聽見這話,心情驀然變好,徑直走了進去。

駱令聲也已經收拾好了,這一會兒就靠在床上拿着平板查看分公司的總結報表。

他們從玉石場回到駱宅後,秦簡喊來的私人醫生已經在等待了。

施允南清楚自己的身體狀況,對方認真詢問了兩句也就确認了沒事。

反倒是駱令聲的雙腿,在進料庫是那麽猛地一下撲撞在地,情況不明。

對于常年腿部感知幾乎為零的他來說,這事可大可小。

衆人都不放心,于是勸着駱令聲去了私人醫院做了腿部全方面的檢查,這一來二去,時間就推遲到了現在。

“你的腿真沒事吧?”

“沒事。”駱令聲輕描淡寫地回答。

其實是有一點點泛疼的,但他不确認這事是好是壞,也不敢貿然說出惹得施允南等人擔心。

不過,他會将這事如實彙報給外國的醫療團隊。

兩人靜靜對上目光,駱令聲看着一身睡衣的施允南,心思微動,“今天睡得着嗎?”

施允南坐在床頭傾身靠近,撩撥般地低哼一聲,“睡不着,所以要老公抱着睡。”

駱令聲微微一笑,翻開鋪得平整的被子,“過來。”

大家都是成年人,既然戳破了關系,自然得更親密一點。

施允南也不扭捏,迅速躺在了他的身側。

駱令聲沒了看報表的心思,将床頭燈的光源調整到了合适的位置,這才挪着身子往下躺,“還生不生氣?”

“不生氣。”

施允南知道駱令聲指得是他們在訓練室的對話,他試探性地往對方的懷抱湊近,“我知道你那些話不是有意的。”

駱令聲察覺出他的意圖,比他想象中得更為主動環了上來。

“車禍後,我曾經有很長一段時間沒有辦法正視這樣的自己,因為其他旁支不願停歇的争鬥,我錯過了最佳的治療時機……”

等到一切塵埃落定時,駱令聲去遍了國內外的醫院,得到了答案都是類似的——

從一開始的‘治愈希望不大,但可以試試’,到後來的‘拖得太久了,還是不要勉強,養好身體就成’。

都說醫者仁心,可醫生不會以為病人身份的高低就變着法地說些愛聽的話,事實是怎麽樣就是怎麽樣。

駱令聲一次次地被打擊,說實話,對于雙腿的事早已經麻木了。

他自然也知道,那些明面上怕他懼他的豪門世家在背後是怎麽貶低他的,不過是看重他的地位和權勢,才願意阿谀奉承上兩句。

駱令聲有自己的傲骨,越是被人在背後非議,他就越不甘放棄。

所以,他在駱氏自行修建了複健訓練室和專業的醫療團隊,可一次又一次的複健下來,效果基本等同于原地踏步,說不失望是假的。

自卑、不甘、憤怒,駱令聲的心裏積壓了太多情緒,以至于連他自己都嫌棄自己的雙腿,所以才更不願讓施允南看見自己不堪的一面。

誰不想在心上人面前永遠保持優秀?

駱令聲自覺是俗人,所以不例外。

“前幾天我到了國外,微信問你你不回,回國想要找你談談,你又冷着态度不理我……”

駱令聲一想起那種‘失去感’,就覺得窒息。

他以為自己可以從容任由施允南來去自由,可真到了對方潇灑轉身的時候,他壓根就不能接受兩人間還沒開始、就不了了之的感情。

幸好,今晚的小插曲給了他一次機會。

施允南就猜到會是這樣,嘆聲反問,“你這次去國外看腿,那邊的醫療團隊怎麽說?”

“可以手術一試,只是成功的可能性很小。”

駱令聲說到這事,聲音沉了些,“如果失敗了,那就沒機會了。”

無聲的沉默散播了開來。

駱令聲聽見自己越來越緊的呼吸聲,再度把選擇權交到施允南的手上,“我不會強迫你的去留,如果你覺得我日後會成為累贅,那你可以……”

“不是還有成功的幾率?我知道你不會放棄的。”施允南開口打斷。

他看得出來,以駱令聲的性格,那邊只有千萬分之一的機會,他能狠下心來去嘗試。

駱令聲沒有出聲,但答案是肯定的——

他已經決定手術,只是具體時間還得等那邊的醫療團隊商議出最合适的方案。

“駱令聲,你真的喜歡我嗎?和其他一切無關的那種喜歡。”

施允南對上他的雙眼,認認真真地發問。

駱令聲的手掌拂過他的頸側,帶着無比珍重的意味,“當然。”

施允南笑了笑,心裏的一塊大石頭悄然落地。

他不想在這種時候去提所謂的‘白月光’,免得壞了氣氛。

既然駱令聲願意重視這段感情,那他就相信對方是認真要和自己在一起的。換句話說,無論那位‘白月光’是誰,施允南都有自信——

他會一點一點、直到徹底取代了那個人的位置。

當然,施允南唯一不能接受的底線是,駱令聲把他當成那位‘白月光’的替身。

如果真是這樣,他會毫不猶豫的離開對方。

“駱令聲,那你也聽清楚了,我承認我一開始是在玩,除了想要拿你的身份去制約施家外、得到我想要的結果外,的确也沖着你的顏值才答應了那個狗屁協議。”

“但我對你和駱氏的錢真的沒興趣。”

駱令聲低笑一聲,“我知道。”

他當然不會勉強施允南一開始就喜歡上自己,能走到今天這一步,他都已經覺得是幸運之事了。

“我這人嘴上玩笑說習慣了,但是不會拿感情開玩笑。”

“駱令聲,我确認很喜歡你,也很喜歡小金魚,或許時間一長,我會愛上你,也會把小金魚當成不可割舍的家人。”

“……”

“你要動手術就盡管去,好的結果、壞的結果,我都和你一起擔着,我不在意你未來會不會一直坐輪椅,我在意你的是你這個人。”

駱令聲沒說話,只是将他圈得更緊了一些。

施允南覺得自己說得太過煽情,頓了頓又玩笑般地補充——

“你要是真怕我撒開腿逃跑,那就把我們的結婚證藏好了,那我這輩子無論逃到到哪裏,資料都得顯示出你這位另一半的名字。”

駱令聲笑了笑,“胡鬧。”

施允南眼尾流露出悅意,湊近勾人,“我還有更胡鬧的事要做,駱先生要不要跟我試試?”

“你想怎麽試?”

兩人的呼吸重新繞在一塊。

施允南趁機貼了貼他的唇角,壓着心裏的羞意和燥動,放開膽子浪道,“老公,你再親親我,要法式深吻的那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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