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4 深湖魅影（八）

樂正鯉只覺得莫名其妙，心說這人怎麽了，我不就是說自己在水底下好像看見大魚了嗎，難道他不喜歡聽見說其他生物比他大？這是個什麽怪癖啊，獸類的本能還是男人的天性？

樂正鯉心中有些不高興，正要說他一兩句，卻見自己手腕上出現了一道紅色的彎彎曲曲的曲線，像是幾個“S”構成的簡化水波紋，在這條曲線的正中間，則有一個小拇指指甲蓋大小的空心圓圈覆蓋在曲線之上。

樂正鯉一愣，這是個什麽東西？是什麽時候出現的？他用手指在手腕處抹了抹，卻不見脫色，仔細觀察，這曲線仿佛是從體內生長出來的一道胎記一般。

殷冉遺見他走神，便略略放緩了語調，問道：“你沒注意？”

樂正鯉茫然地搖了搖頭，“下水前應該沒有吧？而且你也是剛剛才注意到，是剛才一下子長出來的？”

殷冉遺搖了搖頭沒有說話，拉着他的手腕靠近自己，低頭在那道紅紋上嗅了嗅，又張嘴舔了一下，柔軟溫熱的舌尖舔過手腕處，樂正鯉頓時覺得身體一陣發麻，好像從手腕處通了電似的。

這時，殷冉遺才擡頭道：“沒有危險，是湖水的味道。”

樂正鯉心說我這剛從喀納斯湖裏出來，那肯定全身上下都是湖水的味道，你下去泡泡，我舔你一口也是湖水的味道。

想歸想，他沒這麽說，有些不自在地把手往回縮了縮，“哦，那啥……沒危險就好，我估摸着不會死人吧？”

殷冉遺仍未松手，皺了皺眉頭說：“你躲什麽？”

樂正鯉只覺欲哭無淚，大哥，大爺！你一男的這麽握着我的手又聞又舔的，小爺好歹是個大男人，你還不許我不自在？簡直是獨裁！法西斯！全世界人民都要推翻你！

殷冉遺卻似乎是打定了主意要問個究竟，一雙眼睛直勾勾地盯着樂正鯉，後者越發地覺得不自在，正想說些什麽，忽聽得外面有人在喊：“小鯉魚！殷老大！你倆在裏面幹嘛呢？！”

“哎！來啦！”

樂正鯉趕忙應了一聲，又扭頭去看殷冉遺，笑容頗為狗腿：“那啥，反正這東西也不死人，咱們先出去？”

殷冉遺看了他一眼，勉強點頭答應了：“嗯。”

見衆人并未觀測到有大魚的蹤跡，樂正鯉便一五一十地将自己水下所見告訴了衆人，按照湖水能見度來看，如果大魚不上游到淺水區，觀測不到也實屬正常，何況李教授推測這種大型魚類很有可能是食肉性魚類哲羅鲑，也不敢再讓人下水觀測，大魚若能吞食牛馬，那要吃掉一個人也是輕而易舉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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樂正鯉一邊聽李教授和幾位學生探讨大魚的種種可能性一邊下意識地盯着自己的手腕，之前沒注意時倒不覺得有什麽，只是這會兒老覺得手腕處還殘留着方才殷冉遺舔過的感覺，濕濕熱熱的讓他很不自在。

夏銘見他時不時低頭，便輕聲問道：“你看什麽呢。”

樂正鯉将手腕上的紅痕露給他看：“這個。”

“嗯？”夏銘上上下下打量一番，“手腕也挺白啊，小鯉魚你這膚色能嫉妒死一堆女的。”

樂正鯉見他神色輕松，心中一動，故意用手指按了按那道紅線，“一片白有什麽好看的，我打算去整個紋身，就整個‘S’形的水波紋，顯示小爺的霸氣和洋氣。”

夏銘樂了：“你可別整那一套，咱們新中國成立後就沒有黑社會這一說了啊，你這心存反動思想，謹防我向上頭舉報你。”

這一番試探下來樂正鯉發現，似乎只有他和殷冉遺兩個人能看見這道憑空出現的紅痕，不過現在人多口雜，他心中雖有諸多疑問，卻也只能留着明天單獨跟殷冉遺去采訪圖瓦人時再問了。

入夜後，整個喀納斯都陷入了安詳的沉睡之中，漆黑寂靜的山谷中只有風聲還在呼呼作響，樂正鯉被風吹窗戶的響聲吵醒，朦朦胧胧地睜開眼，寝室內衆人呼吸綿長，還有唐中柳這個大家夥時大時小的鼾聲夾雜其中，顯然都是睡得極熟了。

樂正鯉眯着眼睛歪了一會兒，還是受不了那窗戶撞在窗框上來回作響的聲音，只得下床去關窗子，半閉着眼睛摸索到了窗戶，卻忽然覺得眼前有什麽東西飛快地掠過，他睜開眼一看，那黑影已經跑遠了，借着窗外月色，看起來像是個人影，身形高大，倒與殷冉遺有幾分相似。

樂正鯉腦中頓時清醒了大半，他回頭去看，上鋪空空蕩蕩的哪裏有殷冉遺的人？他來不及多想，下意識地便往外跑去，路過門邊時不慎撞到了門框，一聲悶響倒是把睡夢中的唐中柳吓了一跳，鼾聲頓時停止下來。

墨藍一片的天空上一輪明月正投射出皎潔瑩潤的白光，幾點星子遙遙閃爍，四下高聳入雲的樹木被月光拉出長長短短的剪影，似乎連叢林裏的小蟲子都休息了，整個護林招待所外一片寂靜。

樂正鯉怕吵醒屋內休息的衆人，便只壓低聲音喊：“殷冉遺！你在嗎？”這麽連喊幾聲，然而周圍卻無半點回應，樂正鯉又往方才見到人影的地方走了過去，密林之中樹影幢幢，哪裏有什麽人的身影？

樂正鯉四下尋人不得，又往林子裏跑了數十步再喊，還是靜悄悄的沒人答應，他不由得懷疑自己是不是剛才沒睡醒，眼睛看花了？或者是殷冉遺那家夥動作實在太快？

不知怎麽的，樂正鯉腦中忽然浮現出了對方變成黑色怪蟒在樹林間游走的場景，他倒不覺得害怕，只是想，若殷冉遺真變成大黑蛇了，那這速度估計自己是追不上了，等明天早上看見他，那一定得對他這種不向組織彙報就擅自行動的行為提出嚴厲批評！

樂正鯉一邊胡思亂想一邊擡頭看着四下景色，往遠處望去，層巒疊嶂都成為了水墨畫中的寫意場景，月色下的森林不如白天綠意喜人，卻仿佛是水墨點染開來的一般，深深淺淺地遠近排列，再加之月光籠罩，如同在樹尖上點了一點熒光，此間景致，怎一個美字了得。

樂正鯉正為這山中夜景而震撼，卻忽聽遠處傳來陣陣水聲，他凝神細聽，是從左前方傳來的，那裏應該是喀納斯湖的月亮灣或者卧龍灣一段，有人在那水中？

他第一反應便是殷冉遺那家夥莫不是也被喀納斯湖水吸引，大半夜的跳下去游了個泳？卻又在下一秒立刻否定了這種想法，這水聲太大，非常人所能激起，且聽感覺，很像是有什麽東西在輕輕拍打水面濺起的水花……就像是……巨大的魚尾！

樂正鯉心中一凜，腳下已經扭轉方向往水聲處跑去，然而他不過跑了兩步，卻忽然感到手腕上被人施力緊緊拽住，整個身子不由自主地往斜後方一偏，竟是被直直拖入了一旁的樹叢！

樂正鯉反應極快，初時的失重感過去之後馬上反手去撞那人腹部，腳下也跟着往後一踩，因為摸不清對方底細，這一腳是用了十足十的力氣，後面那人身形靈敏，立刻側身避開，樂正鯉只聽得對方似乎是悶笑了一聲，扭頭去看時不由得猛地瞪大了眼睛：“怎麽是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