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 深湖魅影(七)
下到水中樂正鯉方覺漁民和熱娜所言非虛,不過下潛到十來米的地方,他已經能明顯感覺到水溫正在急劇下降,能見度也開始降低,就像是水中忽然彌漫開了一層霧氣,将自己與眼前的水下世界隔絕開來,無情地拒絕着他的貿然拜訪。
不過這個溫度對于自小長在水中的樂正鯉尚屬可接受的範圍,他拉着腰上的繩索扯了三下,示意上面的人把繩子再放長一些,這才往更深處潛去。
水下不時有小魚從他身邊游過,樂正鯉只勉強認得一兩種,都是吃素的草食性魚類,他伸出手指頭去碰了碰魚身,小魚被他吓得立刻遠遠彈開,見他不再追擊,又有些好奇地游了回來,但也只敢在離他小半米遠的地方來回游蕩,似乎是怕他再搞突然襲擊。
樂正鯉心中好笑,也不再管這小魚,只是打開水下電筒看了看四周,按照李教授他們的指示,這漁網應當就在不遠處才對,只是四下打量,并不見那張大網的蹤跡。他皺眉沉思片刻,雙腳蹬水往前方游去。
此刻湖中心的漁船上,衆人正伸長了脖子往下張望,初時還看得清樂正鯉在水中的身影,但在殷冉遺把手中繩索又放出十來米的樣子之後,便再也看不見他人了,李教授心中擔心,緊緊抿着唇,雙手扶着漁船船舷緊盯着水中動靜。
殷冉遺站在船頭,仍舊是面無表情,目光卻落在湖水之中不斷變換,夏銘從他身後探過頭看了一眼,随口問道:“殷老大,你看得清?”
殷冉遺“嗯”了一聲,夏銘輕聲驚呼道:“卧槽,你這視力簡直爆了表了!”
卻說樂正鯉在水下又游出數米,心中有些奇怪,看來這漁網是真的不翼而飛了?按說自己已經游到他們設置漁網的地方了,卻連根漁網線都沒看見,真是怪哉。
水中漁網若是纏上了游泳的人,是最容易導致溺水且難以掙脫的,樂正鯉雖水性甚好也不敢貿然以身試險,他靠着燈光四下看了看,忽然發現前方有一個巴掌大小的閃光點正反射着電筒的光線,在一片昏暗的水中顯得尤為明顯,再細看時隐約能看到一大片黑影,那光點莫不是纏成一團的漁網上的一堆銀鈎?他心中一喜,又往前游了游,然而不過這麽幾秒的時間,那個閃光點忽然一下消失了,仿佛根本沒有存在過一樣。
樂正鯉只得停下動作又拿手電筒再往前照了照,仍是一無所獲,他正準備再游近些時,視線無意中掃過身邊一條小魚,驀地覺得脖子發涼,腦海裏閃出一個念頭:那東西只怕根本不是什麽魚鈎,而是眼睛!
很多動物的眼睛在昏暗處都會發光,比如貓眼是綠光,牛眼是藍光,狼眼則是黃綠光,這并不是它們的眼球自身發出的光源,而是其眼睛底部有很多能夠反射光線的晶點造成的,樂正鯉剛才無意間看見一條小魚的眼睛在手電筒的照射下發出瑩白色光澤,這才反應過來,自己看到的閃光點也許正是一條反射了微弱的手電光的魚眼!
只這麽粗略看去那魚眼已有巴掌大小,更別說方才模模糊糊看見的一大片黑影,若真是一條魚,那它到底能有多大?!
樂正鯉心中吃驚,腦中轉了一瞬,稍加權衡後并未再往前追擊,而是往上游去,他一邊游一邊扯直了腰上的繩索,很快就感到了繩索被人往上提起,他也得以更快地浮出水面。
樂正鯉露出水面後立刻急促道:“快!趕緊把船往回劃!”
夏銘和唐中柳在船舷邊搭手将他拉了上來,掌船的漁民見他神色緊急,也知道其中利害,當下一撐長篙,載着幾人的小船立刻駛回了岸邊,在水面留下一道長長的水紋。
等在岸邊的幾人連忙上前接應,熱娜拿着幹毛巾跑上前來,急切道:“怎麽了?水下有什麽?你看見水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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樂正鯉接過毛巾擦了擦臉上水珠,此刻離了湖水方才覺得腿肚子有些發軟,正待說話,殷冉遺扯着他腰上繩索冷聲道:“換衣服。”
樂正鯉一看,剛才上船十分匆忙,急切之間也沒來得及把繩索解下,此刻那牛筋繩一端牢牢綁在自己腰上,另一端則綁在殷冉遺腰上,他忙朝熱娜幾人歉意地笑了笑,語速飛快地說道:“你們趕緊拿儀器觀測一下湖水,我好像看見剛才停船的水底有大魚,待會兒再來細說。”
聞言,夏銘立刻和唐中柳架好了攝像機,衛一泓舉起胸前的單反等待抓拍,一旁的喬永林也趕緊組織學生去擺放觀測儀器,自己拿着攝像機對準湖面開始拍攝,生怕錯過水怪現身的場面。
樂正鯉見衆人擺好了陣勢,這才跟着殷冉遺往一旁的小樹林裏走去,身上的衣服濕噠噠的黏在身上,讓他覺得有些不舒服,一路走一路用手指頭提着衣裳。
殷冉遺手裏抓着牛筋繩走在前頭,樂正鯉看了看覺得自己像只被主人牽着散步的寵物,心裏覺得不滿起來,就殷冉遺那需要旁人時時叮囑照顧的樣子,怎麽看也該自己是主人才對。
他心中想着,腳下已經随之加快腳步,很快就走到了殷冉遺前面,反手握住繩索道:“走。”
殷冉遺擡頭看他一眼,只覺得莫名其妙,卻敏銳地感覺到對方此刻心情似乎已經不複最初緊張不安,于是抿了抿唇,什麽也沒說。
停下之後樂正鯉就開始解腰上繩索,只是不知殷冉遺用的是什麽手法,明明是松松垮垮的就在胯骨上卡着的活結,卻怎麽都解不開,他有些喪氣地看了殷冉遺一眼,後者已經解開了自己腰上的繩索,見他一臉郁悶,便走過來替他解。
樂正鯉看他彎下腰之後,發頂上的頭發旋兒就落在眼前,心中不禁有些感慨:簡直是百年難得一見的頭發旋兒啊,這家夥也太高了點吧。
想罷又問:“你打的什麽結?拿刀割開比較快吧?”
話音未落繩結已經解開了,殷冉遺把肩膀上搭的衣服遞給他,淡淡道:“水手結,這個牢靠。”
樂正鯉想問問他怎麽會打這麽專業的繩結,想了想又覺得太隐私了些,便岔開話頭,脫下身上濕透的背心,把襯衫套了上去,道:“我都不知道我有沒有眼花,這麽大的魚眼睛啊卧槽,”說着他朝殷冉遺攤了攤手掌,“我手這麽大的眼睛!剛看見的時候還沒反應過來,現在想一想覺得簡直突破極限……哦對了,沒你大。”
殷冉遺倒是不怎麽在意,看着他也不知道在想些什麽,聞言也只是漫不經心地“嗯”了一聲。
樂正鯉換了條殷冉遺拿過來的漁民的褲子,勒了勒有些肥大的褲腰,道:“你還真是‘敵軍圍困萬千重,我自巋然不動’,主席他老人家一定很欣賞你。”
殷冉遺“嗯”了一聲,把樂正鯉給逗笑了:“你別答應得這麽坦誠行不行,下次有人這麽說你可別答應了啊。”
殷冉遺彎腰将地上的繩索在手上繞了十來圈收拾好,看向樂正鯉點了點頭。
樂正鯉又道:“你剛才在船上有感覺到水下有什麽不對嗎?我現在想一想也不太确定自己是不是看錯了。”
殷冉遺搖頭道:“沒有。”說罷又問道:“你剛才說你看見了大魚?”
樂正鯉氣得笑出來:“我說你就沒聽我說話嘛!”說着又把手掌在殷冉遺面前晃了晃,“這麽大的魚眼睛!我覺得我剛才看到的魚一定大得吓人。”
殷冉遺卻一把抓住他上下揮動的手,鷹隼一般的目光牢牢鎖在他的手腕處,冷聲道:“你遇上什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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