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8 深湖魅影(十二)

殷冉遺這人身上有着許多古怪之處,會驅鬼能捉妖就不說了,還能從一個活生生的人變成一條可随意變大縮小、頭生魚鳍的玄色大蟒,樂正鯉昨夜才領教了他能縮地成寸的厲害本事,今日又聽他忽然說起了圖瓦語言,登時覺得此人身上籠罩的迷霧又多了一層。

樂正鯉心中詫異,卻也知道現在不是問問題的時候,他定了定心神順着殷冉遺手指的方向看去,這一看他也愣住了:牆上挂着一張羊毛壁挂裝飾,只在壁挂中央用五彩絲線繡了一道花紋,這波紋與他手腕上那道忽然出現的水紋別無二致,只是擴大了數倍,顏色更豐富些罷了!

他頓時覺得自己全身的雞皮疙瘩都冒了出來,下意識地低頭看了一眼自己的手腕,那道紅紋仍然橫亘在手腕處,顏色鮮亮如初。

樂正鯉頓時屏住了呼吸,将略帶幾分緊張的目光投向了老人,德瓦卻用圖瓦語回答殷冉遺說:“這個嘛,是我們喀納斯湖的圖騰嘛,家家戶戶都要挂上一個,祈福保平安的嘛。”

圖瓦人的圖騰崇拜是很有地方性特色的,居住在哪裏就以之作為圖騰,比如住在高山之下的會将大山作為圖騰,居住在山林泉水邊的會以泉水作為圖騰,而喀納斯湖邊的圖瓦人自然就會将喀納斯湖水當做圖騰進行崇拜。

殷冉遺點了點頭,将老人的話翻譯了一遍。

這下子樂正鯉傻眼了,喀納斯湖的圖騰?難不成這是喀納斯送他的新手福利,第一次下水就無償贈送個手腕圖騰什麽的?

殷冉遺顯然也是十分疑惑,他又問道:“這個可以當做紋身?”

德瓦有些奇怪,但還是搖了搖頭否定了:“湖聖的賜福是聖神的嘛,怎麽可以随随便便就紋在身上?在神廟裏連拜九十九天,祈求佛祖和湖聖的恩典之後,才可以在家裏挂上嘛。”

圖瓦人多信仰藏傳佛教,會用松木修建寺廟以供族人祈禱,德瓦說所的“在神廟裏祈求恩典”就是說的在他們自己修建的寺廟中去進行供奉祈禱,再獲得“湖聖”的賜福。

樂正鯉聽完殷冉遺的翻譯都快哭了,圖瓦人這麽千辛萬苦才能得來的賜福,他居然這麽随随便便就在手腕上弄了一個,這怕是會遭天譴的吧?

衛一泓見他神色難看,輕輕拍了下他的肩膀問道:“嘿,小鯉魚,你想什麽呢?”

樂正鯉聳了聳肩膀,盡力使自己臉上的表情看起來輕松一點:“沒想什麽,就覺得這個波浪圖騰挺好看的。”

又在村中采訪了幾位圖瓦人,證實了老人所講的兩段傳說之後,衆人收拾裝備打道回府,那只一開始趴在村口的大黃狗似乎很舍不得樂正鯉,跟在他後面直轉悠,樂正鯉倒是頭一次知道自己對于狗還有這麽大的親和力,于是摸了摸大黃狗的腦袋,卻聽殷冉遺在一旁說道:“既然是圖騰,一定是吉祥的标志。”

其他人都不知道他這話是何道理,圖瓦人既然将那喀納斯水紋視作圖騰,自然是取其吉祥如意的一面,總不會将之解釋為能淹死人吧?

這手腕上的痕跡雖然不疼不癢,但到底是莫名其妙冒出來的,樂正鯉始終覺得有些別扭,此刻聽了殷冉遺的話,不由得說道:“可是……你說這會不會有祭祀的意思?就跟古人祭祀三牲時塗上大巫的标記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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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想多了。”殷冉遺輕描淡寫地回了一句,又看了他一眼,似乎對于樂正鯉将自己視為祭品這件事感到非常的不屑。

樂正鯉原本還在為自己手腕上的紅痕發愁,此刻聽了殷冉遺這句話不由得有些郁悶,這語氣怎麽聽怎麽帶着股“就你這樣兒拿去祭祀也沒妖怪來吃你”的味道,便立刻反駁道:“我白送難道還沒人吃?我就不信了……”

衛一泓和老金兩個坐在車上,對他們沒頭沒腦的争論是一個字兒也聽不懂,衛一泓暈暈乎乎地聽了兩句,忽然一拍大腿:“诶!我怎麽覺得那德瓦爺爺在哪兒見過呢!”

衆人被他那大力拍擊的聲響吸引了注意力,樂正鯉正忙着跟殷冉遺單方面擡杠,便随口敷衍道:“也許你倆夢裏見過,今兒是有緣千裏來相會。”

衛一泓卻認真說:“我覺得我真見過,小鯉魚你不知道,我對人臉的印象特別深,只要我見過,就絕對不可能忘掉。”

樂正鯉見他神色正經,也只得說:“那你覺得你可能在哪裏見過他?是不是前幾天跟李教授再喀納斯湖邊拍攝的時候,他來過?”

衛一泓搖了搖頭,又皺眉想了想,忽然說:“我知道了,不是見過,是長得像,他跟熱娜長得很像!”

聞聽此言,樂正鯉在腦海中回想一番,倒是的确覺得二人眼睛長得有些像,再細想下去,便覺五官其實都有幾分相似,不過熱娜的輪廓更為柔和一些。

但是少數民族的長相輪廓其實基本都是一個模子裏摳出來的,多多少少跟同族人有幾分相似這也不足為奇,因此衆人也并未放在心上,而是直接開車回了護林招待所。

這剛一下車,便迎上了正從招待所裏走出來的熱娜和唐中柳等人,科考隊幾個水性好的學生決定先去喀納斯湖邊駐紮下來,唐中柳作為随行拍攝人員跟随,當然,這家夥身材健壯,也可以保護一下學生們的安全。

樂正鯉還記着衛一泓說熱娜和老人長得像的話,此刻見了熱娜便覺得她是摘了胡子又化了妝抹平了皺紋的德瓦老人,因此不免有些好笑,又覺得這樣對她不太尊重,于是盡量避開與她對視,打了個招呼就進屋了。

熱娜有些奇怪地問一旁的衛一泓和殷冉遺:“他怎麽了?為什麽不看我?”

殷冉遺搖了搖頭算是回答,随後便擡腳跟上了樂正鯉的腳步進了招待所,留下衛一泓打了個哈哈:“這個……他害羞,對的,他倆都害羞,你知道的,我們的祖國幅員遼闊,除了有新疆能歌善舞的女孩子,還有南方水鄉的男孩子,他們有着水一樣的溫柔和細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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