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退學

京城，q大，3006宿舍。

一片兵荒馬亂的樣子。

“喂喂喂，王大小姐，你的內內掉到我頭上了，存心黴我是不是？喲，黑色半透明蕾絲，啧啧啧，真性感。”

高紮着馬尾，戴着黑邊眼鏡，有些微胖的馬天琳揚着手上的東西，擡頭看着上鋪的王意薇。

王意薇坐在鋪上，正往一個紫色皮箱裏胡亂地塞衣服，一堆文胸，一堆內內，一眼望去，豹紋，蕾絲，格子，條紋，各種時尚元素都有。她伸手扯回馬天琳手上那條內內，丢進皮箱，習慣性地微微挺了挺胸，說：“馬姑娘，內在美是很重要的，你懂不懂？”

馬天琳看看自己的樣子，再瞅一眼自己床上那幾套保守的原色內衣褲，沒好氣地瞪了瞪一頭大波浪卷，豐胸細腰，從外妖嬈到內的王意薇，恨恨地道：“我學習成績比你好！”

姚青哈哈大笑，用力抖着床單，陽光從窗口灑進來，光束中可以看見起舞的微塵。

“靠！姚姐兒，你別抖得太用力好不好？這麽多塵！”對面下鋪的劉景咳了咳，抓起床頭的香水就往空中噴了幾下，雖然這玩意不是空氣清新劑也不能殺菌除塵，權當心理安慰了。

姚青一火，抓起枕頭就朝她砸去。“再叫我姚姐兒我打得你回不了老家！”

姚姐兒，窯姐兒......真令人嘔血。

一片吵鬧嘻笑聲中，左內側窗邊那方顯得格外安靜。五號鋪空蕩蕩的，六號鋪已經收拾得整齊幹淨了，床上放着一只白色行李箱，床邊一只大袋子，裏面的床品水壺之類的東西，是準備送給學妹的，要離校了，這些東西能不帶走就不帶走。

姚青看着那個站在窗邊的身影，頓時覺得胸口有點酸澀。那是顧綿，她的發小，老師心中的優等學生。但是如今顧綿要退學了，在大二學期結束時，還差兩年就能拿到q大的畢業證書時。

“綿綿，你真的要退學？”

她曾經很羨慕顧綿。富裕的家庭，美麗的外表，拔尖的學習成績，每一點都令她羨慕。可是自從顧綿的媽媽病逝之後，她就不再羨慕顧綿了，她覺得顧綿這六年非常不開心，越來越不開心。顧棉整個人都沉下來了，不再開懷笑，不再大聲說話，不再神采飛揚，還近視了，長年戴着古板的眼鏡。

宿舍的其她人聽到這句話，也都靜了下來，看着顧綿的背影。

顧綿穿着寬松的白襯衫，淺藍色牛仔褲，墨黑的長發柔順地一洩而下，落在那線條優美的肩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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靜默了兩分鐘，顧綿才轉過身來，方才她一直在看着樓下來來往往的同學們，望着這個呆了兩年的校園。

唇角澀澀地扯出一個弧度，算是微笑。眼睛在銀邊眼鏡後眨了眨，才對姚青說：“也許是真的要退學。”

她的親姨媽兼繼母宋子琪說，公司現在準備擴張，急需人，需要信得過的自己人幫忙，所以說服了她爸爸顧建華，讓她退學公司幫忙。

當然，電話裏宋子琪是說得很好聽的，說公司做大了，以後有一半是她顧綿的，又不用去找工作，那張畢業證豈不多餘？反正她以後是要當總經理的，自家公司怎麽可能嫌棄她不是大學生？再說，顧綿從小學習成績好，人聰明，該學的也都學了，不差這兩年。還有，以後是要經商的，學美術有什麽用？專業完全不對口。

她當然是不願意的，她當然是不想妥協的。

但是她的父親大人拒絕再給她交學費，她想過去打工賺錢，可總是遇到阻撓，不是找不到工作，就是找到工作還做不到幾天就被炒了，不是被炒了，就是工作中出現意外，做售樓小姐被撞到扭傷了腳，做設計被砸到肩膀，送資料包被搶，當家教被孩子惡作劇趕走……

這段時間真的黑到家了。也許她命中帶衰，注定不能大學畢業。

可是真的要退學？她實在是不願放棄，她知道一紙畢業證書代表着什麽。只能這次回家再争取看看了，看那個家裏還有誰能夠幫她說上一句半句話。如果實在不行，當年媽媽還有點現金留給她，不多，就四萬塊，她鎖在房間裏抽屜裏，算是她的私房錢。

姚青嘆了口氣，實在覺得很可惜，再怎麽樣，沒拿到畢業證書都是非常遺憾的，但她也知道顧綿在家裏實在沒有說話權。

“不說這個了，”王意薇飛快地收拾好衣服，跳了下來，妩媚地甩了甩卷發，“晚上去聚香居大吃一頓吧，就當送別綿綿了。”

顧綿點頭說好。雖然說她也有可能不用退學，權當放假前聚個餐也無所謂。

聚香居位于q大附近的美食街上，占了五個鋪面，裝修得頗有古意，主營湘菜，店裏的菜味道極好，價格在這美食街中屬高檔，普通的學生不會光顧，但是宴請老師的有，公子哥千金們不缺錢的有，還有畢業時師兄師姐們難得的揮金一次有，還有老師們也常來，所以生意也是很不錯的。

顧綿她們一行五人，就在大廳靠窗的角落坐下，點了一個剁椒魚頭，一個小炒肉，一個手撕包菜，一個鴛鴦豆角，一個血鴨，還有一個口蘑湯，然後就邊等着上菜邊打量大廳裏的顧客八卦着。

“嘻嘻，看那桌，大一的新生，兩對喔，聽說四個人在附近合租了一套公寓，同居了。”王意薇壓低聲音報導。

“靠，不是吧，才大一就這麽放得開？”劉景瞪大眼睛，望着那一臉幼稚的兩男兩女。

“學着點哈，王大小姐，你家邵陽前幾天不是也邀請你出去那啥，哈哈。”姚青對王意薇抛了個媚眼，故作害羞狀。

邵陽是法律系系草，王意薇的男朋友，京城本地公子哥，他父親邵凡宇是市北城區公安局局長，母親馬春花是人民醫院副院長，典型有權有錢的主。

王意薇伸手就拍了一下姚青的頭，惹得她一陣嚎叫，正要報仇，就聽見手機響了。

“我媽。”姚青對衆人噓了一聲，按了接聽鍵。現在是2012年，各種智能手機晃花人眼的時代，她用的還是那種三百多塊錢的n記直板，藍屏，和弦鈴聲。

菜陸續上來了，顧綿吃了幾口手撕包菜，就見姚青的臉色一變，然後手開始有點抖。

顧綿微微一皺眉，有點不好的預感。

“青青，阿姨說什麽？”

姚青挂了電話，呆呆地轉過頭來，對顧綿說：“我媽出車禍了。”

“車禍？嚴重嗎？”顧綿她們一愣，都放下筷子。

姚青的眼淚就瘋狂地掉下來，邊哭邊說：“腿斷了，我媽的兩條腿都鋸掉了！”

顧綿正要說話，鄰桌就“啪”的一聲大響，一個青年站了起來，沖她們吼：“媽的！哭喪啊！是死了爸死了媽還是全家死光了？讓不讓人吃飯？”

這話有夠毒！顧綿她們一下子就怒了。

那個一頭黃發的青年看清了這一桌，随即卻又嘻皮笑臉了，“喲，除了那個胖子，幾個丫頭都長得不錯嘛，傷心什麽，是不是缺男人？跟哥說說，說不定哥能幫上忙。”

“靠！找死！”劉景火大，抄起桌上一盤子就朝他砸了過去，手撕包菜灑了他一身，盤子正中他的左肩，然後摔在地上，碎了。

一大廳的人都吓了一跳，那黃毛痛嘶了一聲，緊接着就一手掀了桌子，同桌的三個高瘦青年也都站了起來，朝顧綿她們走過來。

“死丫頭你膽子不小啊！哥今晚不抽死你哥就跟你姓！”

“媽的，浩子，帶回去慢慢教訓！”

穿棕色t恤的青年伸手就要去拉劉景，劉景怎麽可能被他得逞，一記手刀就砍了下去，然後飛起右腿，一腳就踹向他心口。那青年立時蹬蹬蹬退了十來步，一屁股摔到地上，引起幾聲轟笑。

劉景老爸是開武館的，從小練功夫，在大學裏也是中武社社員，身手非常不錯，在3006是女俠保镖兼打手。

“臭婊子！”另外兩人一看，竟然不約而同地抄起一把木椅，用力砸向顧綿幾人。那椅子是厚重的木椅，若是砸到頭，估計都得腦震蕩。

顧綿趕緊拉着姚青跳開，王意薇也迅速地拉開馬天琳，劉景則一腳踢開了一張椅子，另一張砸在桌上，報銷了整桌菜，大廳裏頓時一片狼藉。

九個人開始一場混戰。

顧綿她們雖然比對方多一人，但是除了劉景，其他四人都是嬌滴滴的女生，而對方卻是混混，不一會，除了劉景看起來稍占上風，顧綿她們身上都有了不同程度的傷。

當然那四個混混也讨不了好，女生打架總是要用到尖尖的指甲的，有兩個混混臉上已經多了幾道血痕，脖子上也有，顧綿天生有運動細胞，動作格外敏捷，總是鑽縫就拿筷子狠戳對方手腕、肋骨，一時也令他們怒火高漲又無可奈何，嘴裏罵得更是難聽。

“臭婊子！賤女人，哥幾個今晚非把你們拉回去折磨死不可！”

這時候餐廳老板才反應過來，一臉菜色地招呼男員工過來制止。那四個混混被十來人拉住，依舊踹桌子踹椅子，破口大罵。

“罵個鳥啊！你們幾個，賠我損失！否則讓你們都進局裏！”餐廳老板吼了一嗓子，“還有你們，拿錢！”

在這種地方開餐廳，都是有些背景的，幾個學生幾個混混自然不放在眼裏。

可惜的是，混混沒錢，顧綿她們身上帶的也才幾百，最後，3006全體成員及四個混混全進了警局。